徐雪跟在凌凱燁身後 , 沉默地下着樓梯，一直到大院樓下。
這時候，天色已晚, 凌凱燁徑自走至泊車的位置, 但是徐雪就在背後躊躇着, 小步挪動着, 似乎不大願意跟上前。
凌凱燁轉過身, 陰沉的夜色下，徐雪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覺得他大總裁應該是不高興了。
她挪步上前, 低着頭。
“不上車？”冰冷的三個字，微揚的語調。
徐雪微搖了一下頭, “你怎麼過來了？有事？”
“沒事就不可以來找你？什麼道理？那上面那個男人也是每次有事才找你的？我看不見得。”語氣有些急速, 凌凱燁從來都沒有講過這麼多話, 隱約中帶着些怒意與隱忍。
“你什麼意思？”這又關晨澈什麼事了？他這是遷怒！
“我剛纔說了，我很不喜歡看到他站在你三米的範圍內。”
“我更不喜歡你的未婚妻呢！”未經過大腦過濾的話語就這樣衝口而出, 讓她想起了今天跟籟霜的爭吵，擡頭望向凌凱燁，誰知他竟然緩下了怒意。
“嗯，那就不喜歡吧。”
什麼？徐雪以爲自己聽錯了，但是她沒理會他這樣翻書般快的變化, 轉而反問, “你跟你未婚妻解除婚約了？爲什麼？”
“你這麼快知道了？”凌凱燁俯下身子, 雙手扶着她的雙肩, “我想, 我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你不會不知道爲什麼。”
徐雪被他這樣難得不是冰冷的眼光給震懾住了, 不是感動，而是害怕，她即使想過這種情況，但是沒想過會這麼快，他對她的情會有這麼一個深度。
“我的確不明白。”徐雪冷淡地撇開了頭，“我聽說，你失憶了。我也聽說，你和你未婚妻是青梅竹馬，一直以來感情都很好，就是因爲你失憶了，你才性情大變。”
凌凱燁收回雙手，就筆直地站在她的面前，擱淺在她臉上的視線由深情逐漸冷卻，緊抿着嘴脣。
“如果是爲了我，你大可不必這樣做。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只是你其中的女人之一，我也不圖你什麼，起碼不圖你淩氏集團夫人的位置。”
撇下的視線看到了凌凱燁垂下的大手逐漸握拳，而徐雪沒選擇退縮，繼續說道，“凌總，我們就這樣不好麼？”
“不圖什麼？呵呵，那你招惹我幹什麼？”咬牙吐出這麼一句，凌凱燁頭也不回地轉身，就在他打開車門的瞬間，他低聲再道，“我說過，沒有其他女人，想必你從來都不相信。”
“不要走！”徐雪被他上一句話刺痛了一下，沒多想便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見他停下了，但是還是沒有回頭，徐雪才訕訕地縮回手。
“對不起，我也知道自己任性，也許就是我這種性格，讓我們大家都不愉快了。”徐雪感覺他身上的氣息漸漸回暖，她鼻頭一酸，咬咬牙還是將下半句說了出來，“鬧得這麼不愉快，怎麼說都違背了我當初的意願。不如，我們暫且分開冷靜一下。我，這段時間都不會過去你那了。”
“你之所以跟我走下來，目的就是爲了這麼一句吧。”
凌凱燁僵直了身子，還是沒有回頭，但是也沒有徐雪想象中的怒火滔天，只是這麼冷靜地點出了事實。
不知爲何，徐雪心裡的刺痛感更甚。
但是，她沒有辯駁。
果然，就在她沉默的這麼幾秒鐘，凌凱燁就已經抽空了周圍的溫度，什麼也沒再說，上了車，一踩油門，轉眼消失在徐雪的面前。
徐雪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的車子逐漸變小，直至不見。
其實，她也不想這麼快結束這麼一段用心計得來的感情。但是，事情的演變令她不得不快刀砍亂麻，籟霜的狀態已經達到了她想要的了，更重要的是，她也拿到了那份文件，她再也不必跟他虛與委蛇。
更何況，媽媽這邊她也瞞不了，乾脆就這樣斷了吧。
但是，看到凌凱燁面上露出的點滴痛苦，徐雪不知道她是應該相信還是應該忽視。
他現在只是一時沉浸在她製造出來的迷惑裡，加上他總會有記起所有事情的一天，與其等到那一尷尬的一天，倒不如現在撇清它。說到底，徐雪還是心軟了吧。
原本，她不是打算要擾亂凌凱燁的生活，讓籟霜爲之痛苦的麼？
怎麼，現在越走下去，她越是對凌凱燁下不了很重的手？就是因爲曾經喜歡過他？就因爲曾經他是她心裡的全部？
每天活在演戲裡面，徐雪感覺很累。
在漆黑的大院裡站了一會，徐雪才緩慢轉身走上樓梯。
回到家，媽媽已經坐在了飯桌旁邊了。
“媽，那個晨澈呢？”
“不知道怎麼回事，說突然有事要處理，也沒留下吃飯就回他那邊了。”媽媽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再道，“他似乎臉色不大好，你們剛纔鬧不愉快了？”
有麼？徐雪蹙眉，他剛纔不知爲何語氣這麼衝，一點也沒有平時的沉穩，冷淡微笑近乎虛無。難道就因爲凌凱燁？他們倆在生意上莫非有什麼過節？
徐雪想不出所以然，撇撇小嘴，“我纔不會這麼無聊跟那個傢伙吵鬧。”
蹭開高跟鞋，徐雪磨蹭過來，“媽，我們別理他了，吃飯吃飯。嗯，好香，好久沒吃上這麼香的飯菜了。”
“你這張塗了蜜的小嘴，前一段時間你難道沒吃媽媽煮的東西？就知道貧嘴。”
“呵呵，我這是在強調你煮的食物色香味俱全！”
媽媽沒再應聲，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然後就在這樣歡快的氣氛下用餐。
吃晚飯，徐雪就進去洗澡了，熱了一天，終於可以洗刷刷了。
但是，心情卻沒跟着愉悅起來，她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窩在浴盆裡就來半個多小時了，如果不是媽媽喊她，她都不知道還會浸在水裡多久。
“怎麼了？有心事？”
媽媽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拿過徐雪正在擦頭的毛巾，就站在她坐着的身子的背後，看着梳妝鏡裡的女兒，溫柔和藹地替她擦起溼發來。
“沒有啊，只是工作上有些事想不通而已。沒事，媽，別擔心。”
“雪塵，雖然媽媽這幾年來渾渾噩噩，但不代表媽媽心裡就糊塗了。有些事，我雖然不是十分的清楚，但也略微知道一點。有時候呢，做人不必太較真，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這樣，解開束縛的大家纔會好過，你說是吧？”
徐雪視線的焦距模糊在鏡面上，眼底一片溼潤。有多久了？有多久沒聽過媽媽這樣子慈愛的唸叨了？
但是，徐雪卻沒跟着媽媽的話語而放鬆心裡一直勒緊的那根弦。有些事，她一旦做出決定了，也很難更改；更何況，這是早已經決定好了的？
“媽，你就放心吧，我不會太胡亂來的。”
“是就好，以後就在家裡睡，家裡的牀被始終溫暖些吧。”見徐雪還是沒打算說出來，媽媽也不強迫，只是強調這麼一點。
徐雪在鏡中暗吐了一下小舌頭，原來媽媽真的什麼都清楚啊，還好剛纔也跟凌凱燁講清楚了，要不然還真難□□。
“媽媽，後天星期六，不如我們去看看爸爸吧。”
徐雪感覺頭上的動作一頓，從鏡中看過去，媽媽的神色沉靜了許多，是因爲爸爸這一個幾乎斷絕了幾年的詞語一下子出現吧。
的確，自從爸爸離開的那一刻開始，她們母女之間真的沒機會再在這個話題上交流過。
爸爸的離開，不僅是徐雪心裡的最痛，更是媽媽心裡的一道永遠的傷口，輕微的碰觸都會牽引出尖銳的疼痛。
還是，媽媽只是沉楞了一會，之後便彎下了嘴角，“好，我們明天去看看他，想必，他也念叨了我們很久了。”
徐雪在鏡中跟媽媽相視一笑，媽媽繼續手中的擦拭，而她就完全放鬆地沉浸在這盼望已久的親情母愛之中，肆意遊蕩。
臨睡前，徐雪抱着薄被枕頭，輕踮起腳尖地磨蹭過了媽媽的房內，窩在了媽媽的身旁睡下。
媽媽也沒多反對，反正她們也習慣了相依偎，笑着接納了還呈現孩子氣的徐雪。
在牀上，徐雪背靠着媽媽的懷裡，跟媽媽說了很多悄悄話。
如此貼心窩心的氣氛，讓徐雪很快便陷入沉睡。
朦朧間，她還可以聽到媽媽對爸爸的點滴回憶，徐雪就這麼一直保持着嘴角彎起的弧度。
末了，徐雪似乎還聽到了媽媽提到了晨澈。
晨澈？怎麼媽媽在哪都會提到這個傢伙了？
晨澈。徐雪隱約中就記得他那個似笑非笑的神情，特別的欠扁。
但是，怎麼這次，徐雪還想起了他替她貼創可貼時的溫柔了呢？
夢，作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