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雪很鄙視自己。
鄙視自己的定力不夠, 鄙視自己易受誘惑，更鄙視自己的昏頭昏腦。
銀色大牀上，徐雪用被子將自己圈得緊緊, 也不願起牀, 即使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已經非常的猛烈。沒有宿醉, 只有煩惱, 她怎麼跟晨澈說話說着說着總會滾到牀上？
還有, 昨天跟媽媽的不愉快，昨晚的那些擺在她和晨澈兩人之間的問題都還沒解決。
唉，怎麼一個煩字了得。
更重要的是, 昨晚他們胡混的時候，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是被晨澈給脫在了客廳外面, 如今的她這樣子, 怎樣出去？
“還沒睡醒？”突然, 晨澈那清冽的嗓音在門邊響起。
徐雪從被子裡竄出腦袋看過去，只見他倚靠在門上, 一身的清爽休閒打扮，似笑非笑，眼角飛揚，整個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她不自然地咳了兩下，試圖儘量不讓紅暈纏上她的臉, “我的衣服呢？”
晨澈眼神一個示意, 不就在牀後面的衣架上晾着。
徐雪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 微微怔忪, 那飄逸的衣服上沒有起皺褶, 莫非他替她洗過晾乾了？
“起牀洗漱好就出來吃早餐。”
晨澈知道徐雪臉皮薄，也不再揶揄, 紳士地給她帶上門。
聽了一會，確定他真的走出客廳了，徐雪才裹着被子走下牀，拿起那些乾爽清新的衣物迅速進去了浴室。
泡在浴盆裡，徐雪用清水拍了拍自個發燙的臉頰，泡了一會，清洗過後才穿上衣服。在鏡子裡面，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身上那些洗不了的瑰麗痕跡，不可控制地她的腦海裡又浮現了他昨晚的狂野，跟他溫和的外表一點也不相符，更別說憐香惜玉。
看着手上的貼身衣物，唉，徐雪的臉已經不是一般的紅了。
他今早是什麼時候起牀幫她洗好的？希望是用洗衣機洗的，但是也會經過他的手晾起來吧。
趕緊將腦中的粉紅色泡泡晃掉，徐雪快速地穿戴好，頭髮因爲不見了昨晚的髮圈，她就這麼披散着走了出去。
看到晨澈慵懶地坐在沙發上，微眯着的雙眸正看着手頭上的東西，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麼，徐雪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但還是有些彆扭地走了過去。
晨澈看見她出來了，臉頰是掩不住的紅粉，他心情頗爲愉悅，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來，坐，早餐還溫熱着。”
“不用，我坐這邊就可以了。”徐雪坐在了他隔壁的那座沙發上，將早餐移至到自己的跟前。
晨澈挑眉，罕見她沒有伶牙利嘴，安分乖巧地吃早餐，他無聲笑開。好，山不就我我就山。晨澈撐起身子挪了個位置，坐在了她的身旁，沒理會她閃躲詫異的眼神，“沒事，你繼續吃，我弄我的。”
說着，晨澈便把剛纔一直握在手中的黑色柔軟髮圈擼進自己的手腕處，然後又用起他那雙漂亮的手撩起了徐雪披肩的長髮。
“別，別弄。”女人一般都不怎麼喜歡別人弄自己的頭髮，徐雪也不例外。
“來，我幫你綁好，別礙着吃早餐了。”晨澈根本不鬆手，反而輕柔地將原本因爲她低頭的臉頰而垂下的幾縷髮絲一一捋往她的頸後，也不知道他在哪弄了一把梳子出來，細細地替她梳起了頭髮。
真是無語至極。
有人會在自己吃早餐的時候糊弄頭髮的？
他這樣弄，她根本就吃不上早餐了。
其實，也別怪晨澈，他何曾這樣爲一個女人卑躬屈膝過？只是他不知道，不瞭解這其中的規則而已。
徐雪心裡癢癢的，像被羽毛滑過一般，眸光溫軟，她放下了筷子，把身子往他的方向後仰了些，不至於他因爲不懂、把握不好力度而把她的髮絲扯得微微生疼。
這是不是跟古代的那個夫君爲妻子畫眉有着一樣的道理？
徐雪這樣想着，不由得揚起了淺淺梨渦。
身後的晨澈不知道她內心的變化，他只感覺到她的髮絲黑亮而柔軟，絲絲縷縷穿過他的大手，纏纏繞繞地，不知不覺間他像是被她無聲給縈繞上了，周圍都是她的氣息。
難得他沒有調侃，她沒有諷刺，兩人就這麼和睦溫馨地處了幾分鐘。
對，幾分鐘。因爲頭髮再長再多也有被綁好的一刻。
只見晨澈感覺流連忘返地玩着她的頭髮，不願意鬆手，不過，徐雪還是打破了這一刻的溫情。
“行了沒？我還要吃早餐呢。”似嗔非怒，語調沒有往常的尖銳。
“嗯，吃吧，吃完之後便回去跟阿姨好好談談。”晨澈摸了一下她的發頂才坐好，在她的身旁看着她。
徐雪拿筷子的手只是稍微的一個停頓便再繼續，也沒應聲。
晨澈知道她內心的糾結，淡淡地開口，“我昨晚跟她說了你在我這裡，雖然放心你沒有在外面亂逛，但是她還是會擔心你的。”看到徐雪的神色有着微微的鬆動，他眼裡一柔，“至於你的那場官司，我知道你堅持己見是有你的理由。不過，你媽媽反對也會有她的理由，你即使不需要她的支持，不理會她的反對，但你也應該聽聽她的意見，不是嗎？”
徐雪聽着，微微地點了點頭。
同樣是勸說，怎麼從他的口中說出的，她比較心平氣和，容易接受？
低着頭，徐雪再想了想，感覺似乎有點道理。其實，她也沒有怪媽媽，畢竟很多事情她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許也會原諒那些人，因爲她是有着這種別人難以相比的善良。更何況，隨着時間的走動，徐雪自己也越來越模糊自己這樣佈置自己人生的目的了，就爲了讓籟健蕭一家都不好過？然後呢？
徐雪想必從來就沒有想過之後的事情。
吃完早餐，她便回到自己家。剛進門的時候她纔想起，晨澈還說了什麼？他說他告訴了媽媽她在他那過了一晚？
麻煩了，媽媽應該又要一個合理正當的解釋了吧。
客廳裡，媽媽就坐在那，一動不動的，沒看電視、沒修剪盆栽，就只呆坐着。
“媽。”徐雪微微叫了聲。
徐紫嫣轉過頭，“雪塵，回來了？”
簡短的問候，雜着些陌生，一時間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徐雪沒試過這樣跟媽媽鬧彆扭，這時沒啥經驗的她雙手也不知往哪擱，不過，還是媽媽瞭解女兒的心思。
“雪塵，過來陪媽媽坐會。”
“哦。”徐雪這才舒緩一口氣走了上前坐下。
“雪塵，媽媽昨天……”
“媽，”徐雪搶先回答，“沒事，我明白，是我，我近幾年脾氣壞了很多。”
徐紫嫣見徐雪不見得她先道歉，知道她是孝順，心裡原本愧疚了一個晚上的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欣慰不已，拿起女兒的雙手擱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覆蓋着，“嗯嗯，那好，我們都不要客套，先聽媽媽說說。”
徐雪聽話地點點頭，朝着媽媽笑了一下。
“在那一個問題上，其實媽媽並不是反對你的做法，也不是爲了她們而勸你。只是，媽媽在擔心。”
徐紫嫣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讓人聽了心裡也舒服，但是徐雪不明白她擔心什麼。
“媽媽擔心的是你。你我都知道，爸爸已經離去了，這世界就剩下你和我。你是絳雪塵，是我的女兒，這是必然的，也不會改變的。不過，在旁人的眼裡，事情卻沒有這麼簡單。你的另一個身份呢？雖然媽媽知道的並不是很多，但也知道你現在並不是用你原本的身份去面對世人，而是另一個新的身份。”
徐紫嫣用手輕撩起徐雪腦後因爲綁不緊而跳躍出來的髮絲，言語裡沒有停頓，繼續說，“你的那一個身份，媽媽不知道你是如何獲得的，但是媽媽卻知道那不是合法的。一旦讓人查出來了，你會怎樣，你想過嗎？小霜這孩子，從小就被她爸爸媽媽寵壞了，很多時候想事情不會很全面。如今，你要這樣對她爸爸，你覺得她會善罷甘休嗎？即使是他們錯了，但是她身爲女兒的總會有她自己的想法，很難保證她就不會拿着你這個假身份造文章的……”
徐雪訝然，她隱約知道這一個問題一直都會是一個潛藏的隱患，但沒想到媽媽會這麼輕易地就看了出來。
原來，媽媽擔心的人是自己，擔心她會被人捅出實情而受到法律的制裁。
得知媽媽心裡的想法之後，徐雪心裡一直滯留的怨氣散了許多，而且眼睛也微微溼潤了。天下父母心，其實真的沒錯，更何況是一直呵護着她的媽媽呢。
“媽媽，對不起，昨天我不應該這樣。”徐雪上前擁住了媽媽，就像小時候那樣，纏着媽媽撒嬌，“不過，媽媽也不用太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的假身份這一事我會想辦法解決。至於籟健蕭的那場官司，我再考慮一下。”
徐紫嫣輕嘆息了一聲，撫着她的頭髮。
“好了，這件事就暫到這裡吧，媽媽有另外一件事想問問你。”
徐雪仰起頭，笑着問，“什麼呀？你問。”很少看到媽媽這麼正式地問她問題的。
“你和小晨，是怎麼一回事？這下應該可以跟媽媽說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