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烽終於可以睜開眼來,站直身體時,人羣已經散了開去。
這一場大戰時間並不長,也不過區區十招不到就見了分曉,但是雷霆萬鈞兔起鶻落的搏殺,還是讓一干人等大開眼界。
汴梁城中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如此精彩熱鬧的場景了,而江烽在交手之前的那一番話同樣也讓無數人津津樂道。
楊堪依然站在一旁不遠處,正在和包括常昆和崔尚等幾個人談笑風生。
當江烽走過去時,所有人望向他的目光都是複雜的。
誰也未曾想到這個傢伙居然能夠在這樣一戰中突破天境,從這一刻起,江烽纔可以真正稱得上是武道高手的了,沒有跨越天境這一門檻,無論他有多大的潛力威能,多好的天賦資質,都只能說是一顆好苗子,而跨越了天境,你纔可以說天下你都可以去得了。
對於江烽來說,收穫還不僅僅於此。
突破天境固然可喜可賀,但是三皇炮錘與五禽修煉術形成的微妙圓融纔是最讓他感到興奮的,這意味着他已經找到了一條可以自行攀登的路徑,而不再需要去求人指引或者苦苦摸索了。
突破天境也就意味着另外一個世界,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須彌芥子,突破了這個境界,更通俗的說,就是你的肉身已經具備了可以承受更強大的外界壓力,尋常的傷害對你來說已經無關大雅,甚至還可以成爲你修行進步的階梯了。
從楊堪和常昆他們所佔的方位江烽就能知曉他們也是在幫自己站崗護駕,先前也是自己最虛弱的時候,而過了這一刻,就真的可以說得上龍遊大海,虎入深山了。
“多謝楊兄,常兄,崔兄,還有這幾位朋友,……”江烽很自然大方的走過去,抱拳道謝。
“二郎,好際遇啊,七郎都是羨慕得眼睛發紅,一直在那裡嘟囔說這一仗勝負未分,卻爲你白白當了墊腳石,要讓你給個說法呢。”常昆笑着打趣:“我說要啥說法,不如就跟着二郎去,那固始方圓百里地,要田有田,要地有地,還能一展身手,與蔡州袁氏一較高下,總比你窩在這汴梁城裡老死終生強得多吧。”
江烽目光也轉了過來,坦率而誠摯的道:“七郎若是願意到固始,固始軍中位置任選,便是這假虞侯之位七郎若是看得上,儘管拿去。”
楊堪微微意動,不過年近三十的他已經和那些十七八歲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還是有些不一樣了,需要考慮的問題更多,很沉穩的搖搖頭:“二郎,非是某矯情,只是大梁對蔡州的態度尚未明朗,我說實話,若是大梁態度依然模糊,那固始便無機會。”
江烽揚眉展顏,“以七郎之意,若是大梁態度明朗欲與蔡州一戰,七郎便願入我固始?”
楊堪被江烽的話拿住,有些尷尬,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若大梁真的要對蔡州一戰,嗯,我的意思是近期就要對蔡州一戰,那我便跟隨二郎回固始,助二郎一臂之力。”
“好!”江烽心中大定,一把拉住楊堪的手,搖了搖,“那就這麼定了,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七郎肯去固始,固始軍中職位任七郎選,包括我這假虞侯!”
楊堪苦笑起來,他當然清楚這固始軍既然是江烽一手打造,而且還經歷了蟻賊圍城這一戰,可以說江烽已然是這支軍隊的締造者了,自己如何能去接替他的假虞侯位置,不過江烽的這個態度還是讓他很感動。
正如常昆所說,現在固始雖小,但是正因爲小,所以才更有發展機會。
固始地處光、黃、壽、潁四州交匯處,地理位置極爲重要,若固始軍真的能在這裡站穩腳,從大梁角度出發,勢必大力支持固始增強力量,甚至擴大地盤。
只有這樣固始才能在蔡州和淮北兩大敵對勢力中生存下來,這既是自己這等武人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同樣也是確立自身地位的絕佳時機,拋開固始軍現在實力太弱風險很大這一因素,還真是一個好去處。
自己是楊氏庶族子,按照現在的慣例,即便是嫡子,也只有嫡長子纔有繼承權,其他嫡子都只能在田土、家產上的得到一些分撥補償,而像庶子,除非是母親頗爲受寵,可能會私下購買一些田產商鋪作爲日後養老私房,庶子基本上都是會被掃地出門的。
而像他這種庶子的庶子,那就更不用說了,不是靠自己母親在楊氏各房主事者那裡去苦苦哀求,楊氏一族也根本不會給自己到族學試煉的機會,也就更不會有自己被族師相中的機會。
即便是這樣,若沒有自己功成之後靠一雙拳頭打出來的名氣,冰王戟輪不到自己,也不會有多少楊氏嫡出會把自己視爲楊氏族人。
正因爲如此,他才格外重視進入廣勝軍這個機會,可沒想到廣勝軍又捲入了奪嫡之爭中,結果就是整個廣勝軍都墜入深淵,連帶着自己想要在廣勝軍中做一番事業的希望也成了泡影。
現在江烽邀約自己到固始去闖蕩,未嘗不是一個機會,昨日裡自己也曾去徵求過族中座師的意見,座師雖然說自己路自己決定,但是也還是很含蓄的表明了自己留在汴梁機會不多,還不如跳出大梁這個圈子,另尋機會。
想到這裡,楊堪心中也是主意暗自打定,富貴險中求,只要大梁決定對蔡州開戰,自己便去那固始搏一回。
“二郎,我來替你介紹一下咱們汴梁城裡的英傑俊彥,郭泰不用說了,你都教訓了他了,這一位是丁滿,這一位是鄧龜年。”楊堪替江烽介紹站在他身後的兩人,丁滿虯髯戟張,虎背熊腰,個子不算高,但是卻格外敦實,寬臉橫頰,很有點兒熊虎之士的味道;而鄧龜年則是身材頎長,面容清瘦,居然是穿了一身道袍,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修道之人,大概是一個崇道者。
“幸會,幸會。”江烽對汴梁城裡的情況所知的確不多,雖然經過常昆和崔尚的惡補,大略知曉了目前大梁的政治格局,但是也僅限於一些較大的體系。
對於像楊堪這樣的年青一代,他了解並不多,尤其是這些人大多是汴梁城裡不得志者,要麼是庶出子弟,要麼就是貧家白身,或者就是大梁內部鬥爭的落魄者。
偌大一個汴州,僅僅是汴京城裡人口就有近百萬,加上週圍各縣,人口超過一百五十萬,城內魚龍混雜,大梁內部政事堂代表的政府體系和崇政院代表的軍事體系,各派人馬也是盤根錯節,這也是一個政權龐大之後的必然結果。
像周遭的河東晉地、淮北、淮南以及關中和南陽,也不比大梁這邊好多少,反倒是像蔡州這樣的新興勢力,或者像泰寧和河北三鎮那種純粹是軍事體系來作爲政權主導的地方,鬥爭傾軋還沒有那麼嚴重,只不過這些地方往往都在綜合實力尤其是潛力上遠不及這幾家。
其他還有十來人人大概是在身份上不及這幾人,站得稍微開一些,不過江烽倒是沒有忽略這些人,在和丁、鄧二人握手寒暄之後,江烽又把目光轉向這些人,一邊道:“七郎,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吧?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一下?我來汴梁,久聞汴梁人傑地靈,就是想要多結交一些朋友呢。”
站在一旁的常昆和崔尚二人都是相視而笑,都已經琢磨出江烽的意圖了,這傢伙已經開始鋪路了,先把關係敘上,一旦大梁這邊真的如他所願,只怕就要正式招兵買馬了。
楊堪也一樣明白江烽的意思,不過外圍這一羣人的水準和身份都要略遜,但對於江烽來說,哪怕是像楚齊、陳實這樣的鍛骨期武者都是難得的人才。
尤其是這些人年齡都不算大,年少者不過十七八,年長者也不過三十出頭,可以說都是正當年,而且更重要的這些傢伙大多都是軍門子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軍營基礎,只要能到固始,稍加熟悉就能派上用場,對這個時候的固始來說,那都是雪中送炭的人才。
江烽先前和郭泰、楊堪的大戰也還是讓這羣人對江烽的觀感大變,最初他們都對江烽還是心存了幾分心理優勢的,畢竟是鄉間小縣來的,就算是有點兒實力,但在這汴梁城裡,是龍你就得盤着,是虎你也得臥着,並沒有太打上眼,也就是聽楊堪誇讚,加上常昆和崔尚的有意吹捧,來看看熱鬧。
一直到江烽和郭泰大戰,赤手破了郭泰的金剛不壞身,緊接着有何汴梁城裡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楊堪楊七郎戰成了平手,而且還是在用一柄再普通不過的狹鋒斬馬刀挑戰楊堪冰王戟的情況下,就不能不讓他們刮目相看了。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江烽也正是憑藉他和郭泰、楊堪二人的一番大戰,纔算是真正贏得這幫人的尊重和認可,也纔有了招攬這幫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