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山上,雲霧環繞,柳雲狂與柳心夢站在這裡,等着據說是他們小師弟的人上山。
“師兄,師父說他今天不是就要來嗎,怎麼還沒看到呀。”柳心夢看着天邊的落日,撒嬌道。
“快了吧。師傅說他今天能到。“柳雲狂也不是那麼確定,這飄渺山他都無法自行上下,他那個未曾謀面的小師弟可以嗎?
柳心夢輕捶着自己的小腿,懶懶的看向前方,突然跳了起來。“師兄,來了,來了。”
山路上,一白點越走越近,柳雲狂與柳心夢越看越吃驚,好漂亮的人哦,他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漂亮的人,就好像天上的仙童一般,而這仙童離他們越來越近,直至站到他們面前。
“你,你好,你是我們的新師弟墨子硯嗎?我是大師兄叫柳雲狂,這是小師妹叫柳心夢。”柳雲狂與柳心夢半天后回神,結結巴巴的說着。
原本還打算給這新師弟一個下馬威的,沒想到。
花了三天的時間爬上飄渺山,墨子硯全身上下依舊乾淨清爽,看着面前一對粉雕玉琢的孩童,墨子硯淺笑,友好中帶着一份疏離,淡淡的開口,聲音清朗如明月,一點也沒有孩童的稚嫩:“你們好,我是墨子硯。”
生在山野,長在山野,雖然從小就有師傅教導,可與真正的世家弟子相比,柳雲龍和柳心夢還是有不小的差距,看着面前俊朗丰姿的少年,柳雲龍歪着小腦袋不知要說什麼好,柳心夢亦是紅着小臉旦,一雙大眼看着墨子硯眨也不眨,好半天柳心夢才突然叫了一句。
“哇,你的眼睛好漂亮哦,裡面居然有着兩個眼瞳,好怪,好怪”柳心夢像是發現什麼驚奇的事情一般,拉着墨子硯的手大叫着。
墨子硯最初嚇了一跳,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以前那些女子即使再喜歡他,也只敢站的遠遠羞怯的看着,溫婉的笑着,這個小姑娘真有意思,閃亮的大眼睛充滿活力,和皇城那些呆板的閨秀相比,更像一個人。
墨子硯笑了,笑容裡少了剛剛的疏離,向來不喜人親近的他任柳心夢拉着他,也不退開。
“我這是目有雙瞳,天生的。”墨子硯也收起了那套虛僞的應對,輕笑回答着柳心夢,離的近隱隱能聞到心夢身上好聞的少女體香,不同於皇城那些女子的脂粉味,是淡淡的花香和青草味。很好聞的味道,讓墨子硯忍不住吸了口氣。
“真的嗎,真的嗎,我要再看一下,剛剛沒看清。”在山上,師傅從來沒有教過他們男女之防,不過平時的柳心夢也不喜歡與人靠的太近,就是大師兄也不行,可今天她被墨子硯的眼中的雙瞳給吸引,沒有任何顧忌踮起腳就湊到墨子硯的面前。
面對柳心夢大膽的舉動,墨子硯嚇了一跳,向來冷靜自持的墨家大公子耳根通紅,飛快的後退,哪知一個重心不穩,咚的一聲就往後倒了。
兩人抱在一團,跌倒在地,雙脣相碰。
加起來不滿二十歲的兩個少年,頓時眼睛都睜的老大,尷尬的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心理想着,他(她)的脣真軟,甜甜的。
“師妹,你沒事吧。”柳雲龍也被這情況嚇了一跳,同時心裡酸酸的,他感覺師妹不再是他的了,飛快的上前將柳心夢與墨子硯拉開。
“我沒事”柳心夢非快的站了起來,微低着頭,心裡還在想着,這個新來的小師弟眼睛真漂亮,睫毛真長,皮膚真滑,碰在他的臉上,滑滑嫩嫩的,一點也不討厭。
墨子硯站了起來,輕拍着身上的草屑,除了耳根泛紅外,看上去絲毫不受剛剛一吻的影響,對着柳雲龍和心夢就道:“小師妹受驚了,剛剛是師兄不好。”
“小師妹?誰是你小師妹了,我是你師姐,我比你先進門師門。”心夢推開拉着她的柳雲龍,剛剛的不好意思與尷尬被一句叫小師妹給叫散了,氣嘟嘟對墨子硯道,她纔不要當小師妹呢,都做了十年的師妹了,這一次說什麼也要做師姐。
“師姐嗎?既然小師妹要當師姐,師兄當然也不會相爭了,我聽說當人家小師弟最幸福了,凡事都有師兄師姐代勞。子硯上山前還擔心這師兄的名號會落到子硯身上,如此正好,師兄師姐在上,受子硯一拜”墨子硯心急的樣子,好像再晚下去,這小師弟的名號就沒有了。
“等,等等”果然,柳心夢一聽,大大眼睛一轉,連忙攔下要行師弟之記的墨子硯,接着巧笑道。
“子硯師兄,你比心夢年長,怎麼能委屈你當小師弟呢,以後你就是心夢的二師兄了,二師兄在上,受心夢一拜。”
墨子硯淺笑站在那裡,大方的受禮,柳心夢一看就樂了:“子硯師兄,你可是受了心夢禮的,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師兄了,以後你要疼我,寵我一輩子。”
“小師妹的話,師兄銘記於心。”墨子硯大方的承諾。
柳心夢咯咯一笑,很是高興,大方的拉着墨子硯的手:“子硯師兄,走,我帶你去看飄渺山。”
柳心夢拉着墨子硯一路嘰嘰喳喳像小鳥一般的給墨子硯介紹着飄渺山上的事,還有師傅的事情。
柳雲狂定定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小小年紀的他似乎明白,他的小師妹離他越來越遠了。
這一年,他們初相遇,卻在彼此的心中留下最深的一道印跡。
在山上學藝的日子是無聊的,可因着有彼此相伴,這卻是萬分快樂的,尤其是墨子硯與柳心夢,不知何時兩人開始用着只有情人的眼神看着彼此,練武的時間結束後,兩人總是悄悄的避開師傅和柳雲狂,偷偷過着兩人的世界。
柳雲狂總是黯然的站在暗處看着那一對如同神仙般的人兒,默默的替子硯與心夢打掩護,不讓師傅發現他們的兩人的事情。
每天晚上,柳雲狂總是聽着墨子硯說着心中的愛戀,說着他學藝下山後一定要像師傅求娶心夢。
每天白天,柳雲狂總是聽着心夢告訴他。
師兄,你看這是子硯給我雕的小兔子,你看漂亮嗎?
師兄,你看這是子硯給我打的玉簪,好看嗎?
師兄,你看這是子硯。
心夢的世界只有子硯,子硯的世界只有心夢,柳雲狂的世界卻有他們兩人。
這樣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好,柳雲狂壓下心中對心夢的愛戀,看着墨子硯與心夢二人越來越深厚的感情,柳雲狂想他們三人一輩子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可是年少無悠的生活總是短暫的。
那一年,墨子硯二十歲,柳心夢十八,子硯在飄渺山上,學藝十年要下山了,他向師傅拜別,同時向師傅求娶心夢。
“你要娶心夢?爲師不同意。”滿頭華髮,飄渺如仙的老者會在主位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墨子硯,心痛。
他最疼愛的弟子,他平日儘量錯開他與心夢相處的時間,怎麼這兩人還是愛上了呢?難道這就是宿命嗎?
墨子硯擡頭,一臉不解的看向師傅,師傅待他極好,一直以來有求必應,爲什麼師傅不答應呢?
移頭看向臉色煞白的柳心夢,墨子硯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再次請求道:“師傅,爲什麼?子硯發誓這一生都會待心夢好,絕不讓她受一絲委屈。”
“我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雲龍,帶你師妹下去,子硯今天晚上你就給我下山,從此不許踏入飄渺山半步。”師傅起身拂袖而去。
“師傅,不要”柳心夢掙扎着,她不懂爲什麼?一向疼愛她的師傅怎麼會沒有任何的理由,就不許子硯娶她。
“雲龍,還愣着幹什麼,把你師妹拉下去,然不成你要爲師動手。”師傅開口,嚴厲的指責。
“是,師傅。”柳雲龍嚇了一跳,半拖半勸把雲夢拉回自己的屋子。
“師傅,求你成全我們,我一定要娶心夢。”墨子硯不依不饒,立馬起身跟在師傅身後。
“子硯,別逼爲師。”一個揮袖,把墨子硯直接打出門外。
“師傅”墨子硯狠狠的跌在地上。
師傅,你不讓我娶心夢,至少給我一個理由吧。
之後,沒有任何理由,柳心夢與墨子硯隔開了,柳心夢被鎖在自己的木屋裡,墨子硯則一直跪在師傅的木屋前。
那個白衣不染塵的少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那個永遠清朗俊秀的少年,此時一身泥血,墨發散亂,頹廢而狼狽的跪在師傅的門前,三天三夜他只求師傅讓他娶心夢。
可是,沒用的,他們的師傅是仙人,是無情無緒的仙人,別說三天三夜了,墨子硯就是跪到死,他們的師傅都不會同意。
“大師兄,你幫我,你幫我好不好。”柳心夢隔着木窗看着跪在那裡,失了風采的墨子硯,心痛至極。
“師妹,你要做什麼?”柳雲狂心下不安,心夢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絕決固執,認定了就走到底。
柳心夢平靜的看着窗外的明月,彎彎的月像是在嘲笑世人的愚昧,柳心夢壓下心中的不安與慌亂,堅定的說着。
“大師兄,我不能讓子硯一個人在努力,我也要爲子硯做點什麼,明天,明天大師兄放我出去,替我引開師傅可好。”
“大師兄不答應?沒關係,大師兄不答應我自己也可以做到。”柳心夢笑的很溫柔,可卻讓柳雲狂膽顫心驚。
“小師妹,師兄答應你”柳雲龍閉上眼睛。
第二天,柳雲龍如約將師傅引開,而心夢則逃出了小木屋,將跪在地上的墨子硯扶了起來。
“子硯,不要再求師傅了,師傅是不會同意的,我們自己走。”
“心夢?”跪了四天三夜,就是鐵打的也受不了,此時的墨子硯全身無力。
“子硯,我們走”心夢看了一眼師傅小木屋,在心底悄悄的說了一句:師傅對不起,我和子硯一定會幸福。
墨子硯深深的看了一眼師傅的木屋,心裡想道,師傅還是心疼他們的,嘴裡說着不同意,可卻依舊給了他們機會不不是嗎?
師傅,請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心夢的,絕不讓她委屈,一回到墨府我就會昭告天下,我墨子硯要娶柳心夢。
墨子硯以爲這是師傅有心放水,當下沒有任何負擔的帶着心夢下山,可是剛剛走到山腳下,師傅和大師兄就追了出來。
“子硯,心夢,你們太讓我失望了,居然私奔”師傅的臉色黑的如墨,看着墨子硯與心夢滿是心痛。
私奔?墨子硯明白了,師徒依舊沒有同意。上前一步,替柳心夢擋住師傅的怒火。
“師傅,一切都是子硯的錯,是子硯誘拐了師妹的。”
“子硯,你這是在逼爲師與你斷絕師徒關係嗎?”
“師傅,如果這是娶心夢的代價,墨子硯付”墨子硯雙眼範着一絲的紅,看着面前的師傅,教他、育他十年的師傅呀,他放不下,可更放不放身後的人。
“好,很好”師傅氣的大口大口氣喘氣,指着墨子硯道:“子硯,你一定要娶心夢是嗎?”
“是。”
“那很好,你要娶心夢,我就殺了心夢。”
“那師傅您先殺了我吧。”墨子硯抽出長劍,明知自己不是師傅對手,可卻依舊不退,心夢爲了他可以拋下一切,跟他私奔,他不能負了心夢。
“子硯,你以爲爲師不捨嗎?”白髮老人瞬間彷彿蒼老了數十歲,凝聚真氣。
“師傅,不要,不要呀。”
柳雲龍跪在師傅腳下,請求着。
墨子硯與柳心夢依舊不屈,師徒兩人平生第一次開打,墨子硯被師傅打的像一塊布一樣的倒在地上,可卻掙扎着起身。
“子硯,子硯”柳心夢想要上前扶起墨子硯,卻被柳雲龍給拉住了。
“不放棄嗎?”看着倒在地上固執的墨子硯,師傅身心俱疲,他這個徒弟什麼都好,就是死麼這一副死性子。
“師傅,我不放棄。”
“既然如此,跟我走吧。”拎起墨子硯,也不顧身後的柳雲龍和柳心夢飛身就朝飄渺山上去。
“子硯,知道我爲什麼不同意你和心夢在一起嗎?”山頂小木屋,師傅疲累的看着墨子硯。
“你相信天命嗎?你和心夢命中註定不能在一起,你們都是天命之人,你們必須完成屬於自己的使命。如果你執意要和心夢在一起,也只會害死心夢,還有心夢的孩子。”
“我不信”墨子硯嗤笑。
“我知道你不信,所以我一直不願意說出這個原因。不過,現在師傅不想攔你了,到時候心夢的死自會像你證明,爲師沒有騙你。”
“師傅,你真的不阻止了嗎?”
“阻止有用嗎?你們要逆天而行,最後痛苦的只有你們。你們一在一起將會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看着心夢的生命一點一點在你面前逝去,你們命中的本有一女,也會因爲你們的自私而死去。”
“師傅,我不明白。”墨子硯看着高深莫測的師傅,搖了搖頭,可心中又覺得不安,師傅沒有騙他的理由,也沒有拆散他和心夢的理由。
唉師傅長嘆了口氣,又道:“子硯,你看這個就明白了。”
師傅在墨子硯的面前輕輕一掃,墨子硯的眼前便出現一面鏡子,而鏡子裡是他與心夢。
鏡中的他與心夢迴到墨家,大婚那一天墨家突然遭到一羣黑衣人攻擊。墨家上下除了他與心夢沒有一個活口,而仇家遍尋不到。
他與心夢隱居山林,心夢有了身孕,他們很期待那個孩子出生,可是那個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
最後,心夢的生命力一點一點消失,死在他的懷裡。
“師傅”墨子硯顫抖不安的看向師傅,這是真的嗎?
“子硯,如果你與心夢在一起,就是這樣的結局,如果你想賭的話,那麼師傅成全你。”
說完,只留下呆愣的墨子硯在屋內,轉身離去。
墨子硯一個人站在屋內,想着師傅的話,想着自己剛剛看到一切。
啊墨子硯痛苦的大叫。
皓月當中,飄渺山上寂靜無聲,墨子硯腳步沉重的走出了師傅的木屋,對着木屋的方向磕了三個頭,又來到柳心夢的小屋前,解下一直貼身而帶的玉佩放在木屋的門口。
心夢,對不起。我賭不起。
藉着月色,孤身一人離開。
墨子硯沒有看到,他走後屋內那個女子突然從牀上站了起來,藉着窗口看着他的背影。
墨子硯,我恨你,我恨你,爲什麼不多堅持一個晚上,師傅說只要你今晚不走,就答應我們的婚事,爲什麼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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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木屋,木屋內的人哭的柔腸寸斷,木屋外的人走的心神俱傷,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走,墨子硯不只一次想要回頭,可一想到那後果,他賭不起。
清晨第一抹光,照在一臉胡茬的墨子硯身上,墨子硯睜着萎靡的雙眼看着面前的人。
“師傅?”
墨子硯看着面前人,神神呆呆的叫着,現在的他腦子混亂至極。
“子硯,師傅對不起,所以這十年的事情,你忘了吧。”
粗糙的手指蘊含十足的真氣,直接朝墨子硯額頭一點,墨子硯軟軟倒下。
待到墨子硯醒來時,他已忘了,忘了飄渺山上的十年,忘了一個叫柳心夢的女子。
“你是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帶淚的漂亮女子,墨子硯皺眉,他是皺眉自己身上怎麼這麼髒,他這是怎麼了。
“子硯?”柳心夢不可思議的叫着,腫的如同核桃的雙眸閃着慌亂。
子硯,忘了她?
“你認識我?”墨子硯疑惑。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起身,轉身,朝飄渺山走去。
起身,拍去身上的泥土,搖了搖頭朝天曆墨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