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盒和人骨

骨灰盒和人骨

屋子裡十分悶熱,有一種怪怪的氣息。向年向着窗子走去,想將窗子打開,忽然被什麼絆了一下,他低頭一看,嚇了一跳,竟是好大一根骨頭。

“哪裡來的這東西?”向年蹲下身,仔細觀察那根骨頭,漸漸皺起眉頭。高中時向年是校足球隊的,有一次一個隊友傷了腿,拍了片子,那大腿骨上裂了條縫隙,向年印象深刻。看這根骨頭,比那隊友的要粗許多,估計是成年人的……腿骨?

向年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後退了兩步。

這骨頭是在張海原的牀前,昨天還沒有呢,確切的說,昨天半夜自己起來上廁所時,這跟骨頭還不在這裡。因爲向年的牀在最裡面,要出去就必然要經過張海原的牀,這麼大一根骨頭橫在路口,他一定會被絆到。

也就是說,這骨頭是在那幾通騷擾電話之後纔有的?

向年昨天晚上也模模糊糊地聽他們說起鬧鬼什麼的,難道真有這種事情?

他看看張海原,這傢伙大張着嘴,表情有些怪異,似乎在做夢。這種睡姿的人,一般鼻子都有問題,可能是慢性鼻炎什麼的,睡覺的時候用嘴呼吸,其實對身體很不好。他推了推張海原,但張海原只是呼呼喘氣,竟不醒來。

向年只得又推李小魚。李小魚立即醒過來,他雙眼血絲密佈,顯然睡得也不好,遲疑地看着向年,揉着眼睛說道:“到點了嗎,你幫我請個假吧,太困了。”他轉身又想去睡,向年忙低聲說:“小魚,牀下有根骨頭,好像是人的。”

李小魚一下就精神了,跳下牀來,死盯着那根骨頭,表情興奮:“這是人的,絕對是人的,你從哪兒弄來的?”

“什麼我從哪兒弄來的?我還想問你呢。”向年皺眉道。

李小魚用鞋尖兒踢着那根骨頭,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將其他人都叫醒過來,但張海原卻怎麼也弄不醒。即使唐墨看到那根骨頭高聲尖叫,也沒能把他從夢鄉中喚回。

“怎……怎麼會有一根人骨?”唐墨驚問。

賈真真顫聲道:“真的是人的嗎?不會是豬的?”

“不會。”

“牛的?”

“肯定是人的啦,總踢足球的,哪有不知道腿骨是什麼樣的,我小學三年級時就拍過這種片子。”藍玉feng說。

“我也知道,是人的。”蘇小海說。

戴寧也點點頭。

看來這些男生都是足球場上久經風雨的戰士。

“這是什麼?”蘇小海從桌子底下弄出一塊泥巴來,這不是普通的泥,血紅血紅的,福建江西一帶的山上,這種紅土有很多。

“仔細看,這裡有腳印。”戴寧的心很細,在過道里發現了一點鞋的痕跡,上面也微微有些紅色土粒。

“這裡還有。”蘇小海叫道,果然,門口的鞋印更清晰了。

早上只有向年出去過,但這鞋印顯然不是向年的——從宿舍到系裡都是石板路,操場也是塑膠跑道,向年不可能踩到紅泥,這種紅泥只有山上纔有。

戴寧仔細地趴在地上查看,從門口直找到張海原的牀下,他將頭鑽入牀底,掏出一雙鞋來。

“是海原的。”李小魚說。

張海原身高體壯,穿四十六號的鞋,再清楚不過。巨大的鞋底下糊了一層紅泥,泥土新鮮溼潤,顯然是剛踩上不久的。

“下面還有東西。”戴寧幾乎將整個上半身都鑽到了牀底下,過了一會兒,他抱着一個黑色的方盒子爬了出來。

“這是什麼?”他將方盒子放在桌子上,賈真真只看了一眼便暈了過去。

唐墨捂住嘴巴,抱着賈真真坐到了牀上,幾個大男生也冒出了冷汗,難以自持地向後連退了幾步。

向年有些好笑地聳聳肩:“不就是個骨灰盒嗎,你們怎麼嚇成那樣?奇怪了,牀底下怎麼會有個骨灰盒?”他先是走到唐墨身邊,在賈真真鼻子下面用力按了兩下,賈真真醒過來,全身發抖,將頭藏在唐墨懷裡,不敢看那個黑盒子。

向年走近盒子仔細看了看,這骨灰盒成四方形狀,黑色石料製成,中間是一副二寸黑白半身相片。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穿着舊式的旗袍,頭髮梳成一條大辮子,看上去二十歲左右。向年用紙巾輕輕擦拭一下,那相片越發的清晰,上面的女人還頗爲漂亮。

“可惜了,這麼年輕就死了,真是天妒紅顏哪,悲呼哉,悲矣!”向年大發感慨。

“真是無知者無畏啊。”藍玉feng擦擦頭上冷汗,他自認爲自己膽子很大,但冷不丁的又是人骨、又是骨灰盒的,加之昨天半夜的一系列關於鬼魂的暗示,讓他有些吃不消。第一眼看見那骨灰盒上死者的照片,他竟然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她正從骨灰盒裡看着自己一樣。這種感覺真是太恐怖了,相信其他幾人也有這種感覺,除了向年。

向年沒有參與碟仙的遊戲,對於他來說,骨灰盒沒有其他的含義,就是一個容留灰燼的盒子而已。

照片已經被向年擦拭得十分乾淨,下面還寫着一行小字,李小魚呼了一口氣,輕念道:“林愛娣,1924-1943,福建泰寧。”

“各位,恐怕我們昨天招來的那個女鬼就是她了。”李小魚大聲宣佈。

“可是,她的骨灰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們打掃衛生的時候,每個人的牀下都沒有東西的,怎麼會……”蘇小海攤攤手,看了看牀上還在大睡的張海原。

賈真真忽然小聲說道:“小魚,你昨天晚上不是錄像了嗎?”

“哦,對呀!”李小魚一拍腦袋,趕緊將角落裡的DV拿過來。其實從衆人睡下,到向年五點起牀,這期間也就兩個多小時。李小魚按下快進鍵,攝像機顯示過去大約半個小時的時候,張海原忽然從牀上坐起身來,然後穿上鞋走了出去。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截骨頭,扔在地上,又將懷裡的一個方盒子塞到牀底下。

然後他脫下鞋子,左右兩手各拿一隻,輕輕碰了碰,摜到地上,用腳踢到牀底,然後翻身上了牀。

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一個小時。因爲這個晚上幾乎沒什麼月光,蘇小海和戴寧的DV機又不是高級貨,夜拍模式很差,所以只能看得朦朦朧朧的。那黑影根本就沒出現。張海原的表情也看不清,但動作卻十分的僵直,頭部幾乎不動,一直是看向前方的,但行動走路卻很靈活,沒有打手電,卻沒有撞倒任何障礙。

幾個人心中其實已經猜到一些,現在看到確實是張海原在搞鬼,也並不特別意外——看來這傢伙是在衆人都睡着之後,跑到山裡去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陵大依山而建,據說山後有一條谷地,裡面就是以前此地居民的墳地。

蘇小海驚訝道:“張海原大半夜的跑去盜墓,就弄回一根骨頭和一個骨灰盒?”

李小魚搖搖頭:“這是夢遊,估計他幹了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

“是夢遊還是……被附身了?”戴寧若有所思地說。

李小魚唔了一聲,思考了一會兒,喜笑顏開道:“估計是被附身了,呵呵。”他看看幾個人,叮囑道:“總之這件事情先不要和張海原說,我估計還沒完。”

大家連忙點頭,都有一種惡作劇的快感。向年搖搖頭,心裡暗罵:“這一羣變態。”

藍玉feng用一個塑料袋將那根骨頭拾起來,高高舉起:“那這根骨頭是誰的?他拿這個東西幹嘛?”

“咦,你快放下,好惡心。”唐墨喊道。

藍玉feng將骨頭放在骨灰盒旁邊,皺起眉頭:“只有把張海原叫醒才能問清楚了,我看……”

“讓他睡吧,忙了大半夜了,估計也挺累的。”李小魚說。

“汗,有這麼忙的嗎?偷骨灰盒……”蘇小海惡意地笑笑。

叮咚咚的鬧鈴聲響起,向年喊道:“你們還不去吃飯,再有五分鐘就上課了?”

“這些東西怎麼辦?”蘇小海指着骨灰盒和人腿骨問道。

“還能怎麼辦,難道你想燉大骨湯?”藍玉feng說。

“還是放牀底下吧,下午有衛生檢查,別讓老師發現。”李小魚說。

戴寧找出一個編織袋,將兩樣東西裝進去,重新塞回張海原的牀底下。

“你們去上課吧,我留下來看着張海原。”李小魚訕訕地說道。

“還是我留下吧!”蘇小海也說。

“我也留下。”藍玉feng和戴寧同時開口。

向年有些抓狂,大聲道:“你們只能留一個,咱們考古專業總共纔多少人啊,一下子缺這麼多,老師非找上來不可。”

大家雖然都想偷懶補覺,也知道向年說的是實情,只好通過“石頭剪刀布”來決定,結果戴寧贏了,他幸福地拱進牀鋪,呼呼大睡起來。其他人羨慕地嘆口氣,只好去上課,唐墨半路偷跑,回女生宿舍睡覺去了,賈真真看看李小魚,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