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仙1

碟仙(1)

晚上十一點半熄燈之後,李小魚、唐墨、賈真真、張海原、戴寧、蘇小海和藍玉feng,七個人圍坐成一圈,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是興奮和忐忑不安。在他們中間,是一張正方形的木板,上面畫着古怪的符號和圖案,中間夾雜着一些字跡:是,否,生,死,情,恨……

那個古色古香的破舊小碟子,倒扣在木板的中央。在木板的四角,點着四根蠟燭,將周圍的人和物照得朦朦朧朧,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斑駁的陰影和冷光,隨着蠟燭的跳動,不停搖擺。

李小魚慢條斯理地將三張紙條貼到了木板上,每張紙條上都寫着一個名字:曾夢,夏彩雲,馮禮媛。

當他將最後的“馮禮媛”的紙條在木板上貼好後,抽回來的手忍不住輕抖了一下,定定看着他動作的幾個人都無意識地輕呼了一聲。

“那是個死去的人。在人生最美好的季節,戛然而止,瞬息調零。如果她還活着,也該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她應該是社會的棟樑、國家的精英,家庭的驕傲。或者,她還是一個別人深愛着的人。她的人生應該有無數的可能,而現在,她只是一個名字,靜靜地躺在紙片上的名字。在這個無數人生活的世界上,如今,那是隻有幾個人還記得的名字?運氣不好的話,也許沒有任何人記得,雖然我們每一個人最後都將得到這樣的結局,但她們,尤其悲壯而慘烈……”

“向年,你發什麼瘋!”唐墨回過頭來,憤怒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淒冷,狠狠地盯着牀上坐着的向年,向年滿懷深情的感概被打斷,在衆人怒視的目光下,他撓撓頭,不以爲然的說:“我覺得你們這樣不太好哎,她們人都死了,你們還……”

“你想死是不是?”唐墨作勢欲起,向年飛速躺倒在牀上,抓起毯子將自已全身蓋起來。

“算你識相。”唐墨哼了一聲,回過頭,卻見賈真真身體微微發抖,正有些費力地吞口水。“你幹嘛?”唐墨猶疑地看着她。賈真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小聲說:“墨墨,你說真的會將她們招回來嗎?”

幾個人都看向李小魚。李小魚不置可否,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又從箱子裡拿出一盞油燈。同樣的,這油燈大家也都沒有見到過,這種東西只有古董店、舊物攤上纔有。李小魚拿出來的這盞油燈尤其奇特,它下面是一個支柱,上面擎着七個托盤,每個托盤裡有一截燈蕊。李小魚將這盞油燈放到門口,注入燈油,然後一個個點起來。

他走回來,重新坐下,說:“這是七星燈,傳說是三國時期諸葛亮發明的。又叫七星續命燈或引魂燈。越是極陰之物,越容易被這燈吸引——這絕對是招鬼利器。可以說,除非這幾個人已經投胎轉世,只要她們還在這附近,就一定會被招來。”

“真……真的嗎?”賈真真的聲音發顫。

“一定會的。”李小魚信心十足,解釋道:“所有的鬼魂,就像是漆黑的海面上漂盪的小舟,沒有方向,沒有歸宿,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黑茫茫。鬼魂們漫無目的地遊竄,不管走到哪裡,都像是原地踏步,那真是一種非常恐怖的體驗。如果得不到接引,那便成了孤魂野鬼。所以大部分的孤魂野鬼脾氣都不大好。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給它們建一座燈塔。”李小魚指着木板上倒扣的碟子,繼續說:“碟仙就相當於燈塔守護者,在夜裡12點之前,我們請到的,一般來說是碟仙,碟仙不會告訴我們太多,但也不會害人。不過,一旦過了12點,碟仙的守護工作也就結束了,這時候會請來什麼,只有天知道。想一想吧,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忽然出現這麼一座燈塔。而這七星燈,就像是燈塔上的一盞高能探照燈,鬼魂們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呢?呵呵,我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很多年:在一間鬧鬼的屋子裡玩碟仙,究竟會請來什麼呢?那些如同暗海孤舟的野鬼們,恐怕正在翹首以待呢。”李小魚目光盯着那三張寫着人名的紙條,幽幽說:“這三位師姐,近水樓臺,此刻或許正站在我們身後,卯足了勁兒準備……”

“啊——!”唐墨大聲尖叫起來,猛然回頭向後看去,向年從毛毯下探出頭來,氣惱之後是無奈,緊接着面容變得嚴肅:“更正一下,除了你們,可沒有任何人說這間宿舍鬧鬼,所以,別自已嚇自已了。”他哼唧一聲,用力將耳塞弄進耳廓裡,躺了下去。唐墨喘了兩口氣,愣愣地看了向年一眼,卻一反常態沒有反擊,而是咧着嘴角笑了一下——知道身後有向年在,她感覺安全多了。

“怎麼,不敢玩了嗎?”李小魚不理會向年,看看唐墨,又看看身體不受控制哆嗦的賈真真,嘲諷地笑了笑。

“誰說不敢,來啊,開始啊!”唐墨大叫着,半抱住賈真真的肩膀,伸手向倒扣的碟子上按去。

李小魚讚賞地看了唐墨一眼,也將手指按上,然後是素有大膽之稱的藍玉feng。張海原、戴寧和蘇小海緊隨其後,最後是賈真真。

男孩子們的反應很平淡,基本上是當作一種娛樂來對待。其中戴寧和蘇小海的神情是躍躍欲試,藍玉feng嚼着口香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張海原是那種精神不集中,一看就知道是“陪着玩”的角色。唐墨表情堅定,完全是不服輸的架勢,李小魚則沒表情,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只有賈真真,臉色發青,牙齒時不時地上下撞擊,手也微微發抖,看來,好奇歸好奇,真的要面對的時候,還是有很大反差的。尤其是一想到,自已的背後可能就站着一個長髮女鬼,無聲地看着自已這些人在一點點將那“燈塔”搭建起來……

賈真真感覺自已後背冒出一陣陣涼氣,冷汗滑溜溜的,將衣服粘在後背上,十分難受。

看着衆人盯着自已的目光,賈真真心裡大喊一聲“拼了”,鼓起勇氣,將食指按了上去!

碟仙碟仙聽我言,

陰陽兩界暫相連,

我有疑惑難索解,

召喚碟仙到面前。

……

幾個人一齊輕聲念頌,低沉的話語迴盪在房間裡,漸漸連成一片,聽不清哪個是你的聲音,哪個是他的聲音。請仙的咒語早已背熟,不會出現差錯,剩下的就只有反覆吟頌,並且等待。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海風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吹來,吹過夏日的棕櫚樹,吹過好不容易寧靜下來的石板路,吹過憂傷的墓園,吹過冰冷的石像……在一幢幢隱在巨大黑影裡的樓羣中穿過,搖響向年掛在窗前的風鈴,掠過蠟燭的尖端,催起火苗的舞蹈,吹乾賈真真驚竦的汗液……然後,若有若無的,從虛掩着的門縫裡,悄悄的溜走。也許是走了,也許留下了什麼?

那倒扣的碟子猛的動了一下,賈真真只覺剛剛風乾的後背,立即又浸溼了。她望向唐墨,唐墨卻瞧着李小魚,於是她又看向李小魚。李小魚滿臉的喜色,緊緊盯着那逐漸快速移動起來的小碟子。

碟子彷彿活了起來,它充滿着力量,似乎想要擺脫衆人的控制,在木板上拖出一條淡淡的痕跡。它時而向左,時而向右,有時猛的發力,幾乎跳將起來。唐墨發現,自已和賈真真按着碟子的食指都有些發青了。

這樣燥動了五分鐘左右,那碟子停了下來。李小魚示意大家將手指拿開,他揭開碟子,下面露出一個“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