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詔楓帶着頌欽出現在王府門前時,着實讓修葺房屋的工人嚇了一跳,領頭監工的人忙不迭的跑過來給他牽住了馬,恭敬地跪下行禮:“奴才叩見參見汝陽王殿下!”
跟在他身後行禮的還有在場的所有人,每一個人都低着頭畢恭畢敬地齊聲喊出口,他們的聲音太大,頌欽不自覺抖了一下,然後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她閉着眼睛朝着墨詔楓的懷裡縮了縮,似乎是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蹭了蹭又在他的懷裡沉沉的睡了過去。
“起來吧,你們做你們該做的,別出聲,這應該已經到尾聲了,我打算提前住進來,沒問題吧?”墨詔楓壓低了聲音看着那監疑惑又小心翼翼的模樣。
“這個……可以是可以,王爺,只是花園還沒有佈置完全……”監工說話時,也把聲音壓得更低。
“那就行了!”墨詔楓說完,圈緊手臂將頌欽抱穩,才小心翼翼地從馬上下來,直接朝王府內走去,“帶我去寢室。”
監工一愣,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怎麼應對,只好應聲跟了上去,在一旁引路帶着墨詔楓快速的朝着內院的閣樓走去。
一路上穿過廳門,大堂,繞過九曲迴廊,經過花園,這才纔到了內院的主樓,那是墨詔楓的房間。
墨詔楓看到了,花園裡確實雜亂不整,花草和石子小路都還沒有完成,但是閣樓裡卻已經是樣樣齊全了,小心地將頌欽放在了牀鋪上,爲她蓋好了被子,這纔算是放了心。
監工還恭敬地在門口等着,墨詔楓確定頌欽已經睡熟,才起身到了門口,“去傳本王令,讓涯叔速來一趟。另外,讓人進宮向皇上報告一聲,說本王在這裡住下了,便不回宮了,明日自會去向皇兄請安。”
“是!小人這就去辦!”監工忙行了禮,屁顛屁顛地跑開了
墨詔楓站在閣樓上看這還有些雜亂的院子,天氣不算很好,還有些冷……他轉身關上門,進屋坐在牀邊,癡癡地望着頌欽便不肯離開。
心裡還在想着別的事,如果越湘鈴自己能夠主動放棄這門婚事,想必皇兄也就不會那麼堅持了吧?只是他就這樣走了,丟下西境,放着皇兄踏平東陵的心願不管不顧……皇兄真的會允許他這樣做嗎?
墨詔楓彎腰靠躺在牀邊,他離頌欽的睡顏那樣的近,看着她毫無防備的臉,原本皺着的眉頭也不禁舒展開來,只要她在他的身邊,那麼一切都不會是問題的。
他其實真的很累了,活了這三十年,他從沒有自私地爲自己打算過,從沒有爲自己活過。
可是經過了昨夜,他知道……他也必須要自私了!爲了頌欽,也爲了他自己,他要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
墨詔楓溫柔地看着頌欽的臉,不由得笑了起來。
“唔……”頌欽迷糊中只覺得自己口乾舌燥的厲害,腦袋嗡嗡作響也越發的昏沉了,可是她好想喝水……
身子扭動了下,感覺一隻大掌一直握着她的手,似乎突然之間就有了力量,頌欽掙扎着睜開了眼睛。
直接進入視線的,是墨詔楓靠在牀沿上熟睡的臉……
墨詔楓就那樣狼狽的跪坐在地上,甚至連衣服都是昨夜的那一套,頭髮也沒有好好梳理,竟然就這樣狼狽地拉着她的手,靠在牀邊睡着了。
擡眼四周打量了一下,才發現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雅緻清幽,不遠處的桌子上擺着茶具……不過看上去好像都沒用過一樣。
舔了舔嘴脣,她真的覺得很渴,頌欽輕輕的掙脫了墨詔楓的手,撐着自己昏沉的頭和無力的身子想從牀上爬起來。
她的動作異常的輕緩,因爲她不想打擾了墨詔楓的睡夢,只是腳踩剛挨地,不料墨詔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幾乎是驚醒的喊道:“頌欽!”
頌欽愣住,看着他慌張焦急的臉在看到她疑惑的目光時,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大呼一口氣,還好她還在,墨詔楓幽幽的嘆了口氣,才笑了起來,放開了剛纔猛然抓住的頌欽的手臂,忙道:“你醒了,好些沒?”
頌欽點點頭,指了一下桌子道:“我想喝水,所以纔起來的……”
目光一柔再柔,原來不只她害怕墨詔楓不在她的身邊……他也跟她一樣,害怕她會突然離開,害怕她消失不見,所以他纔會因爲她的動作而驚醒,纔會那樣急切地、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
頌欽低下了頭,笑意逝去之後只剩下一絲悲涼,其實他們兩都很悲哀……致使他們只能這樣悲哀地抱在一起,只有這樣相擁,纔會感受到一些希望,一些溫暖啊。
“你現在別動,涯叔剛來看過了,我才餵你喝了藥,你好好歇着要幹什麼告訴我就好,涯叔說要等你發了汗便沒什麼大礙了!”墨詔楓說着,已經起身將水倒好了,端到了頌欽的身前。
“嗯,我其實好多了……”頌欽點了點頭,接過了杯子,一口氣喝了好多的水。
剛放下杯子,墨詔楓就忙問道:“你餓了吧?我去讓人給你準備點吃的,有沒有想吃什麼?”
“還好,吃什麼都可以。”頌欽對吃不在意,又四處看了看,發現門窗都關着呢,想是怕她吹了冷風刻意關的,只是從窗戶看出去,天應該還是亮着的,她不由得問道:“這裡是哪裡啊?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也沒有,不過正午已經過了。”墨詔楓起身,伸展了一下手臂,才道:“這是皇兄新建給我的王府,雖然還沒有完工,但是勉強還是可以住下來的。”
說完朝她一笑他已經往門外走去,“我去叫人給你準備點吃的。”
“好。”頌欽應聲,笑着看墨詔楓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門邊。
收回視線,揉了揉眼睛又打量起這間房,實在是睡了好久已經睡不下去了……只覺得想隨便起來走走,所以便穿了鞋起身,拿了一邊的外衫披上,才幽幽的渡步到了門口。島臺縱技。
想來墨詔楓一定跟那些工人說過了,所以院子裡哪怕還沒有修葺好,那些工具都擺放在地上,卻一個工人也沒有,安靜得很。
看着有些雜亂但是卻已經能看得出來這院子的大致格局了,一大片賞心悅目的綠色盎然植物,還有很多都還沒有移植上的梅花和其他的花草在一旁晾着。
庭院修葺得很是別緻,頌欽大口地呼吸着自由清新的空氣,剛下過雨,天氣不好也不壞……隨意走出了門,順着院子幽幽的渡步。
她不打算走遠,要是墨詔楓回來,她想她他可以第一時間找到她,因爲同樣的感覺,所以她不想他有着急找不到她的時候。不過恐怕也能猜到他一定又要擔心和責怪她不好好休息了,可是那又如何,出來走幾步,呼吸下新鮮空氣,她覺得比窩在房間裡好多了。
“喂!”突然的一聲,悄然的不知道從什麼方向傳來,嚇了頌欽一跳。
“什麼人?”瞬間警惕起來,她確定自己沒有聽錯,絕對是有人在附近。
頌欽眼裡防備地地朝四周看去,但是並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只不過……定睛一看,一條翠綠的蛇,小小的一條……盤踞在不遠處還沒有弄好的假山石上…
蛇……
整個身體都僵硬起來,頭腦不由自主的,驀然想起了有一個魅惑狂傲的人,那人有着一雙彎彎的猶如月牙兒一樣美麗的眼睛,渾身卻散發着和毒蛇一樣陰狠的光芒……
孟閻?
這個名字對頌欽來說,不算陌生,卻也不熟悉。
頌欽不能自已,卻也知道不能逃避,步履僵硬地朝着那蛇走去,卻在遠遠就停下再也不敢接近……隔着一段距離,她小心的觀察那蛇的動向。
那小蛇盤成一團,懶洋洋的一動不動……似乎對頌欽的靠近一點也不在乎。
或許是她想錯了,只是碰巧有條蛇在這,畢竟這院子裡還沒有弄好,沒有人住就會有一堆奇怪的動物蹲踞……對吧?
剛鬆了口氣,身後猛然傳來一股陌生的氣息,幾乎已經貼在了她的脖頸,頌欽感受到了那冰冷又曖昧的氣息拍打在了她後頸的肌膚上,一陣顫慄,猛然轉身。
孟閻已經瞬間離開她站在遠處,他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
笑容依舊,彎彎的月牙兒的眼睛,勾着邪魅狂傲的笑容,俊美精緻的五官……卻總是透露着一種危險的氣息。
“你!你怎麼會在這?”頌欽整顆心狂跳,驚恐的看着孟閻……她永遠不會忘記,當然不會忘記,這個危險的男人……是上官玄燁的人。
只要想起那個人的名字,哪怕他的模樣還沒有浮現在她的腦海裡,她都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一般,渾身僵硬,不得動彈!
孟閻的出現,讓原本已經掩藏起來的恐懼和仇恨瞬間涌了上來,不到片刻便又佔據了她的內心,打破了她好不容易獲得的平靜,好不容易……纔得到的新生。
彷彿突然一切,都那樣的脆弱不堪,連同她刻意隱藏起來的內心千瘡百孔的世界一起,瞬間徹底崩潰。
孟閻爲什麼會出現在她的面前?難道……不,她已經卑微地逃到了這麼遠的西境!她已經逃了這麼遠……他卻還是……不肯放過她嗎?
“我是來帶你回去!”孟閻也直接,但是看到頌欽的眼眸微微一沉,突然若有所指地道:“不過看來,你倒是不想回去。”
“回去?”頌欽笑了,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她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一片澎湃,可是她卻還能表現得那樣的平靜。
露出一抹冷笑,譏諷地看着眼前的孟閻,一字一句的道:“我爲什麼要回到那個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