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祝童開車陪葉兒到蘇州碎雪園。
馬夜不收學費,葉兒爲他買了不少禮物,把雷諾寬大的行禮箱塞得滿滿的。
陰陽臥在前座上睡覺,小狗最近貪睡,獸醫也不知道爲什麼,只祝童明白,它在隨着蝶蟲一同成長。
朵花和葉兒坐在後座嘰嘰喳喳說笑着,她們最近也不常見面;黃海剛到市局緝毒處,工作還沒上手空閒就多,陪朵花的時間也長。今天黃海要到市局開準備會,朵花的培訓班已經放假,葉兒就拉她一起出來。
還有三天就是春節,朵花決定和祝童、葉兒一道回湘西過年;黃海說要一同去;不過,他與祝童遇到同樣的問題:春節值班。黃海如今是副處長,崗位敏感、身份敏感,到底什麼時候能走還沒確定。
碎雪園門前兩株梅花開了,梅蘭亭正站在梅樹下翹首等待;難得她穿一套充滿女性風味的時裝,遠遠看去,人比花嬌。
“蘇小姐,爺爺看到一定要罵的。”梅蘭亭看到葉兒從車上拿下那麼多禮物,笑吟吟客氣着,尖尖的皮靴根部猛踩祝童的腳尖一下,標準的笑裡藏刀。
小騙子咧咧嘴,沒敢叫出聲來;最難消受美人恩,他一直在躲着梅蘭亭,問心有愧。奇怪,爲什麼要有愧,祝童想了好久也沒想清爽;難道與她有了***,就必須愧疚?還是自己變得善良了?
蘇州本就是個賞梅花得好去處,在上海呆的時間長了,誰也會感覺壓抑。
來到蘇州,進入碎雪園,才體會到江南園林的精美。
園內的梅花不多,卻都是精品;奇峰兀立的太湖石旁;在流水幽幽的溪水旁,白梅似雪花飛落人間,入眼清麗;紅梅如少女脣上的虹彩,芳香誘人,紅白二梅爭相綻放;穿行於花樹之間,衣袂染香,不由人不心神沉醉。
直到進入水閣,葉兒才微微一嘆:“好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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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葉呵呵笑着起身迎接,對禮物看也不看:“葉兒快來,今天咱們合作;畫一幅梅香圖。”
“我怎麼能和老師您合作?”葉兒羞羞的說,她今天穿的是件淡藍色風衣,立在水閣內,與周圍的風景確實稍有衝突。
“亭兒早準備好了,她帶你換衣衫,你在梅花下作畫也好,遊戲也好,我畫葉兒與梅花。”梅葉端詳朵花兩眼,欣然道:“你這丫頭,正好,也去換一套,今天老夫畫一副佳人賞梅圖,朵花扮作葉兒的丫鬟可好?亭兒太野,不入畫的。”
“快來吧,這是我定的畫;爺爺要收我八十萬,一會兒,你可以要十萬、八萬的模特費。”
“我不要的,能跟馬老學畫就很打擾了。”
“好啊,我要。”
朵花這樣一說,梅葉哈哈大笑,看着葉兒和朵花隨梅蘭亭去換衣服。
“祝童,你去吧,有人在等你。”梅葉終於對祝童說一句話,說來,這一段,老頭子對祝童從來都是不假辭色的;“亭兒從來沒有喜歡過男孩子,看在我的面上,對她稍微好些。”
祝童點點頭,又搖搖頭:“梅老,感情的事是稍微不得的。”
“那就比稍微多些,她一個人在上海,你也在上海,就當個朋友一樣也好;別躲着她。女兒家,心裡有個人不容易,放開需要時間的。你啊,和你那師父一樣,都是負心漢。”
梅葉說着,臉色冷下來;他今天穿套綢麪皮加衫,胸前彆着個小巧的玉兔。
“梅老屬兔。”
“是啊。”
“這件東西是玉女的手藝?”
“正是,如果不是你師父,哼!”梅老手撫胸前玉兔,顯出緬懷的神色。
“如果不是我師父,難道梅老能去做玉夫人?”
祝童如此一說,梅葉有些尷尬,張張嘴,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和我師父都差不多,誰也別說誰。至少,我師父還有一件牽牛花。”祝童刺激着梅葉,他和玉女,師父和玉女,那一段三角戀情的大概情形,小騙子估計出個大概。
想當年,兩人一定都曾垂涎於玉女的美色,卻都不可能去做什麼玉夫人;那段感情沒有勝利者,師父只是稍站上風而已。
“梅老,葉兒不屬於江湖,我不希望你把她拖入這個世界。”
“啊,你知道了?”梅葉意外的問;祝童這樣說,證明他已經見過玉女了。
“我還看到您老的大作了,畫的很美;您是惜花之人,捨得葉兒也和玉女一般度過一生?”
“好壞只是你的看法,葉兒早晚會變老,玉女神功能保持她的美麗。”
“那又如何,玉女幸福嗎?”
三個少女出現在曲欄盡頭,祝童不等梅葉回答,低聲道:“這一段江湖會有些混亂,告訴梅苑弟子,不要摻攪進這個漩渦。梅老,這是對您的報答,您不會把這個消息告訴外人,對嗎?”
“原來是你在搗鬼?”梅葉也放低聲音;“那個寶藏是你弄出來騙人的。祝童,你會讓天下大亂的。”
“亂還在後面呢,我是看他們太閒了,但願,您沒那麼多閒工夫到處嚼舌頭。”
祝童冷冷的看梅葉一眼,扭頭去欣賞葉兒的新造型。
風,吹過水閣,梅葉看着祝童的背影,心裡涌起寒意:老騙子在他這個年紀時,可沒祝童這份心計,也沒祝童這份兇狠;他爲了葉兒,爲了不被打擾,竟然在設局算計整個江湖道!
“相公,飲茶否?”前後不過一刻鐘,葉兒已是位古裝江南少女裝扮,裙佩叮咚,婷婷玉立捧茶站在祝童面前,輕輕笑語嫣然;碎雪園也因爲她而平添三分靈秀,園內梅花卻失掉三分顏色。
“葉兒,你該收馬老一百萬;她能找到你這樣的模特,纔是福氣呢。”祝童的話,讓葉兒羞紅了臉;梅老的說的更甚:“不錯,亭兒知道,老夫已經兩年沒動筆了,見到葉兒後,一連畫了十多幅;是葉兒的美讓老夫這杆禿筆在發新枝啊。”
“咱們走吧,別聽他說胡話;爺爺,今天可要好好畫,不許偷懶。葉兒,我要李醫生開車陪我到蘇州城買年貨,放心不?”
葉兒沒什麼不放心的,倒是被拉做車伕的小騙子很不放心。
雷諾開出碎雪園,梅蘭亭的手模一把祝童的臉:“喂喂!還沒醒啊,葉兒真把你魂給勾去了?”
“正是,梅小姐要帶我到那裡去?”
“你先告訴我,是不是真的要和葉兒到鳳凰城去?”
“不錯,她喜歡那裡,朵花也要回家;上海太嘈雜壓抑,鳳凰城很安靜,在那裡過年不錯啊。”
“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麼?”小騙子最怕她跟着,實在是彆扭。
“小氣鬼,葉兒已經答應了,你說什麼都沒用。喏,就那裡。”梅蘭亭翹指一點,距碎雪園不過兩裡外,另有一片園林;“竹道士也在那裡,一會我開你的車走。說實話,你這輛車雖不怎麼樣,還真適合開着去買東西。”
這座園林其實不是園林,也許說是莊園更合適;它與碎雪園一樣,都是瀕臨太湖,面積也差不多大小。
“到了。”雷諾停到門前,與祝童下車。
大門上,是塊黑漆木匾,金子題寫着“平湖小築”四個字。
秦可強走出來,迎接祝童和梅蘭亭進門。
“奇怪嗎?”
“只是有些意外。”
進門後,一樣有影壁牆,繞過影壁牆後,入眼的卻是平整的院落,半邊池塘,半邊平地,周圍是北方常見的平房;院子裡沒有奇石、竹林,池塘邊只一片竹林、三株垂柳,一樹梅花,一棵石榴。高大的喬木把內外隔開,院落裡黃土鋪地,也沒有碎雪園的精巧設計,一眼能看到整個院子深處。那裡,有幾個石鎖石棍,還有片一米高的梅花樁,正是打敖筋骨的地方。
門旁有幾隻鬥雞,祝童看到,江湖隱士秦桐山帶走的那隻中原鬥雞,正在其中耀武揚威。
院子正中,露天擺放一張八仙桌,八張太師椅上,分別坐着七個人。
竹道士、藍湛江、柳伊蘭、秦桐山都不意外;有個陌生人祝童沒見過,但是梅蘭亭站到他背後,小騙子馬上明白,這位是六品梅苑掌門,梅蘭亭的父親;他們身上有同樣的氣質。竹道士身後,也立着個年輕的道士。
意外的是兩個:主座是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布衣黑鞋,手舉酒杯,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探究的注視着祝童。老騙子陪在副席,也是笑吟吟一團虛僞。
“小子,來,坐。”
老者點一點空着的第八張太師椅,祝童安靜的走過去,笑笑:“在坐的都是高人,小子我怎麼敢坐?”徑直走到老騙子身後,與藍湛江並排站着。
開玩笑,在坐的不是一派掌門就是世外高人;藍湛江、秦可強、梅蘭亭都站着,這樣場合怎麼會有他的座位?
老騙子起身拉過祝童:“我來給你引見,這位是二品道宗掌教竹道士;呵,你們見過了?好好,多多關照,多多關照。這位是三品藍石的代表,藍湛江,年輕一代的財神爺,哈哈,不是恭維。這位是六品梅苑苑主梅秋鴻,江南書樓的主人,大學問家。好好,多多關照;這位是八品蘭花大姐柳伊蘭,也見過了,好好,多多關照。這位是石旗門秦桐山秦老英雄,如今也退出江湖,與我一樣,添爲江湖隱士……,啊,人家還救過你,那就更該多多關照了。祝門人丁歷來稀少,祝童年紀輕,做祝門掌門時間斷,有得罪之處,希各位多多包涵,多多照顧。”
“師父,誰是祝門掌門?”祝童不管人多不多,馬上抗議;這可是原則問題,在這個場合承認自己是祝門掌門,可不是開玩笑那麼簡單。
“持有鳳凰面具的,就是祝門掌門;不想做掌門,爲什麼奪去鳳凰面具?祝童掌門,我已經不是祝門中人,如今是江湖逍遙客。你做不做掌門我可管不了。”
老騙子得意的笑着,也不管小騙子有多少憤怒與鬱悶,繼續給他介紹最後一位重量級高人:
“祝掌門,這位是江湖隱士的周半翁。半人半鬼度萍鄉,半夢半醒臥黃梁;半癡半醉江湖路,半擎龍劍歸洛陽。說的就是周隱士。”
還說是來幫自己,原來老騙子和這些江湖高人之間一直有聯繫。江湖隱士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小騙子從未聽說過,看氣派,周半翁隱約有江湖盟主的架勢。
祝童無奈,只有暫時擔當起祝門掌門的角色,臉上沒帶出來,心裡對自己這個師父,再不知是該信任還是該提防。忽然間祝童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個如假包換的真傻子,老騙子的手段,簡直是防不勝防;難不成,在背後算計自己的,也有他一份兒?反正得到鳳凰面具這件事,一定是上老騙子的當了。
周半翁等祝童滿臉無奈的坐下,微笑着舉杯:“竹道宗的竹花酒,是老夫平生僅見的佳釀,祝掌門請;各位請。”
祝童可沒受過怎麼當掌門的教育,突然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多少還有些不適應;只有和大家一起舉杯飲下三分酒。梅蘭亭在父親背後衝祝童擠眉弄眼,秦可強也微笑着看着他,只有藍湛江還好些,露出一絲同情的苦笑。
柳伊蘭表面端莊,下面踩一下祝童的腳尖。柳家大姐的蘭花指厲害,蘭花腳也不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