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出門,估計更新不會正常,抱歉了,走之前多更一些。)藍湛江不是空手而來,手裡拿的是一罈酒,竹道士的竹花酒。
傳素只喝茶,竹花酒一開壇,沁人的酒香漫起;祝童感覺到傳素喉頭滾動,悄悄嚥下一口唾液。如果此刻再有人說傳素大師持戒,且過午不食,小騙子是再不會相信了。
祝童在這裡坐了一個多小時,卻還不清楚王向幀真正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位高級官員,藍湛江與傳素大師都在刻意討好他。
“上次施主的問事,貧僧禮佛不敢妄言,阿彌陀佛,實在不好亂說這樣的事。但是,人不是單獨存在的,任何一種際遇都是有前因後果的。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個報,有遲有早,有此世報也有它世報。業報面前,人人平等;不會因爲你的身份高低而縮減。如施主的地位,一念間關係巨大;更要小心。這樣說,也不是全無通融之策,只要施主潛心修養禮佛,對過去的作爲深刻反省,多行善業,必能彌補過去的罪業。這樣,聚集在施主身上的功業相抵,才能真正的輕鬆自在。這是對子孫後代,對往生都大有益處的正途。施主才能早有龍鳳。”
傳素大師開始爲王向幀佈道,話裡的意思顯示,王向幀曾經向他詢問過子女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有個女兒。
藍湛江皺皺眉,爲王向幀倒上一杯竹花酒:“今日元宵佳節,大師不要說什麼業報不業報的,王先生難得有空閒。”
連祝童也看出,王向幀雖然不動聲色,但對傳素的話不滿意,在這個場合說這樣的私事;和尚有賣弄與王向幀關係親近的意思。
小騙子歷來以陷害故作聰明的人爲己任,趙永兵就是被這個和尚度化去的,看透傳素的底細後,豈能輕易放過他?
“傳素大師,既然佛法如此高明,爲什麼在傳播了幾千後,信衆越來越少?原來者因果報應也如此複雜,還有‘它世報’?只是,誰在掌管報應的先後,可真是個肥差了。呵呵,因果報應不是在開玩笑吧,騙人也要用心點。我看啊,很多看似道德高尚的人,在背後做些謀財害命的事,就是因爲不怕這個莫名其妙的因果報應。傳素大師,您說呢?”
祝童話裡有話,把個傳素聽得心驚肉跳,含糊道:“那是因爲他們不能正確理解佛法本意,人性自私自利;人上人身處榮華之中,福報太大誘惑太多,對佛法難生正信;中下人感嘆世事不公,業障太深怨毒太深,對佛法難生正解。他們不知道,人生本是荒謬的,而對佛的信仰纔是改變人生荒謬唯一途徑。要知道,修佛禮佛都是爲了自己,人人心中有個佛,一念清淨心光是法身,一念無分別心光是報身,一念無差別心光是化身。本性圓具三身,不須身外求取。”
傳素口才不錯,說的小騙子也頻頻點頭。不過人上人之說,又有點不妥當,藍湛江與王向幀都可算人上人。
藍湛江首先發難:“人比起佛與菩薩固然十分渺小,但渺小也不是必須依附偉大的假設來生存。萬物消長自有規律,渺小也不是必須接受某種所謂真理的理由。佛學也許很高明,大師所言人本性自私,湛江得罪,私以爲錯不在渺小的人,錯在你們這些傳道者。是你們沒能力讓大家信服佛的偉大。況且,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湛江有位前輩,窮一生時光四處漂泊。他曾言,以前從不知道世界有那樣多的人種,有如此多的高山、海洋,更不知道宇宙中有那樣多的星辰。大師說人生本荒謬,我看說這句話的人才荒謬;難道,佛陀他憑藉區區幾十年時光的領悟,憑藉徒步走過的方寸之地的見識,就能測度廣闊的地球與無限宇宙中的至理?佛甚至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黑人。”
這位前輩一定是周半翁了,祝童正要在加把火,王向幀開口了。
“大師這次說的是‘無我’?說世間的一切都是性空幻有,人生的一切只不過是一些虛幻的假象。剛纔大師還說起因果業報,該如何理解?是否佛經也是自相矛盾呢?佛教或者道教基督教,都是信仰。勸人善行是不錯的,但是自我神聖就要注意了,如果發展到禁錮別人的思想,干涉別人的生活,你們自己就該反省。在我看來,把世人都教化爲只知道唸經不求上進的居士,本質上與戰爭一樣邪惡。比如大師用的電話,坐的汽車、飛機,哪樣是僧人發明的?大師享用的現代社會的各種便利,與釋迦佛的本意有何樣關係?這些都是自由奔放的思想探索的文明結晶,爲維持一種信仰,以神聖的理由禁錮人類探索的腳步,都是自私的。佛教也一樣,如果還固守自我與神秘,把簡單的事情故意複雜化,早晚要被淘汰。”
王向幀不覺間酒喝多了,這些話很有些不尊重,但傳素只閉目唸佛,沒說什麼。
祝童感覺王向幀實在是高明,在他那個層次早以洞明世間的事,更看透了傳素的本質,他容不得別人對他如此明顯的冒犯。借這段話在點化傳素大師,小心點,別亂說話。
“大師,向幀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大師海涵;如果還感覺有點道理……。”王向幀說到這裡,含笑看着傳素不說了。
“阿彌陀佛。”果然,傳素不是傻瓜,張口唸聲佛,尷尬的笑笑再不說話了。
接下來的時間,果然只談風月,無涉其他。藍湛江絕口不提來拜訪的任何意圖,王向幀也沒問。
十點整,小於過來請王向幀去聽個電話,這次聚會也就該結束了。
王向幀要小於送祝童回去,藍湛江說自己順路,代爲送一程好了。
出門後,門前果然停着兩輛車;等候藍湛江的是輛大別克,傳素大師乘坐的竟然是輛昂貴的寶馬730。
“看到大師的車,就知道素善行基金會的財務費用爲什麼那麼高了。”
藍湛江笑嘻嘻的調侃傳素一句,把個大師臊得老臉通紅:“阿彌陀佛,這是居士贈送的,貧僧平時很少動用。”
“大師不用緊張,我們說話算話,這兩天就會把答應的善款送過去;但是,大師答應我們的事,也要抓緊了。”
“善哉。”傳素大師合十一禮,在一個小和尚伺候下上車走了。
坐上大別克,祝童纔看到,司機是秦可強。難怪藍湛江看到自己沒有吃驚。
“藍兄,傳素大師答應你什麼事?價值九百萬的,不是小事吧?”祝童與秦可強打過招呼,問藍湛江,他實在很關心傳素大師的來歷,關心是什麼樣的事,藍湛江要請傳素幫忙?
“傳素佛法修養深厚,人又活泛,在南亞很有影響,特別是在富人圈內。他這幾年躲到大陸是爲避難,有兩件大的官司牽扯到他,王先生也知道。風平Lang靜之前,傳素大師不會離開大陸。雖然這樣,他還是一座不錯的橋樑。我請他安排一次會面,邀請一位尊貴的客人到上海來,就如今天這樣的會面。”
藍湛江沒有隱瞞,介紹完後問祝童:“你與王向幀很熟嗎?”
“不算很熟,以前見過兩面。”
“這就奇怪了,王向幀一向很小心,不會輕易見任何人。我爲這次見面整整努力了兩個月。”
“我們真的不熟,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麼的。”祝童一本正經,藍湛江更奇怪了,仔細看他幾眼才說:
“王向幀曾經是某部部長的內定人選之一。年初,他藉口修養主動退出競爭,暫時隱退到上海;且不接受任何安排。但是,越是這樣的人越能贏得尊重,即使是他的對手也一樣。他雖然沒有職務,手裡卻掌握着大筆的外匯儲備,到上海來似乎有兩個目的:一是整頓上海的金融市場,二是在適當的時機,對進入中國股市和房市炒作的國際基金進行阻擊。王向幀此行很神秘,手裡握有尚方寶劍。不知你注意了沒有,王向幀到上海的這段時間,上海的股市很平靜,以往的那些大炒家都偃旗息鼓了,特別來自各家銀行的流資,都很迅速的抽離出去。他這招以退爲進很高明,王向幀還年輕,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有更大的機會。如今,熟悉金融業務的高級官員不多,上面是在借這個機會考察他。”
祝童不炒股,也不炒房,一是沒那麼多資金,二是對不熟悉的遊戲,他根本就不會參與進去。就如賭博一樣,他不會把籌碼壓在飄忽不定的運氣之上。王向幀的沉浮,對小騙子的吸引也不大,他更關心這一切與藍湛江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藍兄找王向幀有什麼事?”
“我們希望得參股華商銀行,前期意向已經達成,具體條件正在協商中。王向幀身邊有位高參,叫向華,是華易基金會主席,華易基金是華商銀行的大股東和發起人。這是一項長期投資,現在參股華商銀行,二十億左右就能得到16%的股份。如果十月份華商銀行在我們幫助下順利在新加坡上市,二十億至少變成五十億。”
“這麼好賺?”祝童吃驚的瞪大眼睛。
“什麼錢也不好賺,華商銀行的案子競爭很激烈,這是資本運作。華商銀行目前還不具備上市的基本條件,它的股東結構需要調整。不只是我們一家想吃下這塊肥肉,國際上有多家大銀行在爭取作爲華商銀行的合夥人;與他們達成前期意向的有三家,都是國際上有實力的大機構。所以,你如果有機會……。”
藍湛江說道這裡,小騙子連忙搖頭:“這件事別找我,我也沒那麼大的能量去影響王向幀。”
“王向幀對華商是有影響,但是關鍵不在他;我只是讓你明白其中的關係,至少,你認識我們的競爭對手。”
“誰?”
“池田一雄。”
“池田一雄?”祝童與藍湛江對視着,看得出他不是開玩笑。
“正是池田一雄,他是井池財團的副總裁,也在謀求參股華商銀行,他們纔是我們的主要競爭者。池田一雄的合作者你也認識,田旭洋田公子,而田公子與王向幀大有關係。說來,王向幀能有今天,多虧田公子父親的鼎力幫助;他步入仕途的第一個臺階就是田老的機要秘書。王向幀的夫人夏潔你也認識,她是海洋醫院**病房的護士長,也是田公子的表姐。事實上,她是田公子異母同胞的親姐姐。夏潔的母親是在**中離開田旭洋的父親,她隨母性。田旭洋與田宜宜,也就是你身邊的那位陳依頤,都是他們父親的第二個夫人所出。”
好半天,祝童才把如此複雜的關係理清楚:“讓我想想,不過,可能幫不上太多的忙;你們做的生意太大,我不過是個小醫生,能量有限。”
“祝掌門這樣的醫生,世界上可沒幾個。如果能幫助我們達成這件事,你能得到1%的回報。”
“是五十億的1%還是二十億的1%?”小騙子兩眼放光。
“五十億或者一百億,如果運作的好,我們得到華商銀行20%以上的股份;這筆生意賺上一百五十億也有可能。龍邦爲這筆生意準備的公關費用是3%,你如果有本事,全賺去也可以啊。”藍湛江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一起到海上散散心,今天元宵佳節,只我們三個到海上賞月。”
祝童這才發現,別克車停在遊艇碼頭;他確實有喝酒的,秦可強是位最優秀的酒友。
今夜出海賞月的遊艇不少,藍湛江這艘遊艇不算很扎眼,五十多米長;比起柳伊蘭那艘只能說是一般。
秦可強把三位艇員趕下碼頭,一個人熟練的操縱着遊艇,漸漸把上海灘的燈火闌珊甩在遠處。
月華如雪,海上的夜空純淨得如仙境般一塵不染,擺脫了喧譁,四周是不真實的靜謐。月亮散出純色的輝光,看去,比都市霓虹中的那彎多了份聖潔;海在身邊輕輕盪漾,波濤中也有個月亮,一練清麗搖曳進心靈深處。
祝童把自己知道的關於王向幀一切說給藍湛江,特別是江小魚與夏護士長的關係;對於蝶姨與王向幀之間的那段,祝童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理,沒對藍湛江提起。
“有趣,怪不得。王向幀來上海後一直住在辦公駐地,夏潔來過幾次,都呆了沒多久就走了。祝童,田旭洋與王向幀之間的關係很微妙;據說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面了。田旭洋在上海的根基深厚,各方面都玩得轉,偏偏對王向幀很顧及。關於他們之間的過去有一個謠言,說是王向幀與夏潔結婚時,田旭洋曾經大鬧婚禮,那時,他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傳素大師收了田公子的錢,來爲他們做中間人。呵呵,王向幀最後的話是警告傳素:他沒資格做這個中間人。”
那樣的家庭,出什麼事都不奇怪;祝童喝着酒,放眼眺望大海深處。把得到的信息綜合到一處,卻怎麼也找不到其中的關鍵。看田旭洋如今的局面做派,不會把自己與王向幀之間的關係處理的如此糟糕。如果說者其中牽扯到畸形的姐弟戀,江小魚怎麼可能查進去一腿?
十幾年前,哦,十九年前,田公子不過是個少年;那樣的年紀能做出什麼事呢?
“爲什麼?”祝童忽然問。
“什麼爲什麼?”藍湛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田公子和王向幀的之間的關係,爲什麼會到這個地步?”
“王向幀跟隨田老三年,後被推薦到北京;他一直對經濟方面的事情很關心。到北京後,正遇上整頓股市,王向幀抓到幾條大魚,最大的一條就是田公子。”
藍湛江看着伸手按開隱蔽的冰箱,挑選着裡面的美酒道:“田公子太自信了,手段狠辣不留餘地;知道出事後,他還以爲王向幀知道他的存在會網開一面,連個招呼也沒打。沒想到,王向幀裝糊塗的本事比他要高明,砍下田公子的左膀右臂後,纔給打電話給田老彙報工作。事情已經那樣了,誰也沒辦法迴天;當時田公子放話說,要看着王向幀怎麼倒黴,說王向幀是他們家養的一條狗。其實,在那個階段,田老對王向幀已經沒多少幫助。田公子一直認爲王向幀是過河拆橋的小人,後來經歷的事情多了田公子漸漸沉穩,生意也越來越大;而王向幀很聰明,一路仕途走得頗爲順利,田公子再想去修復這層關係,已經晚了。”
遊艇熄火,自由的在海面漂浮;在海上賞月,確實別有風味。
秦可強走上甲板,對藍湛江道:“大哥,你說過送我件禮物的。”
“哈,難道你想要它?”藍湛江正在打開一瓶拉菲;“別後悔啊,你完全可以得到更好的禮物;再說,養一艘遊艇是很費錢的。你想怎麼養它呢?”
“想好了,我準備進入江浙沿海的物流業;這片市場還不很成熟,很大程度上比的不是服務,是拳頭。石旗門的拳頭不會輸給任何人。”
從江浙到內地的物流業確實很發達,但是,每一條線路上都充滿血腥的競爭。祝童聽說過,有些大的物流公司的背後,就是一些兇殘的亡命之徒。但是,越是這樣的人越知道實力的重要,江湖人物插手後,他們會知道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