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雨滴砸下來,祝童和葉兒剛好跑進公寓樓。
她咯咯笑着推小騙子些出電梯,剛進入房間就撲到他懷裡,送上一個深長的熱吻。
“很難嗎?”良久,兩人才分開,葉兒擦去嘴角的液體,有點擔心的問;“要用不少錢吧?”
“現在纔想到?”祝童用手指在她耳邊摩挲;“可能要開刀,耽擱的越久越不好治。明天我帶她到骨科檢查,看他們怎麼說。”
“咦?你治不了嗎?”葉兒捧起他的手,美麗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好像比苗苗還天真。
“我只是個小中醫,沒厲害到什麼病都能治。”
“首長和向老都說,你是神醫。”
祝童感覺事情有點嚴重了,葉兒能有這樣的印象是不錯;但以她的性情與心軟程度,後果很可能會要自己的命。
“葉兒,我告訴你,中醫不是無所不能,我擅長治療外傷和一些邪症;對這種陳舊性骨傷沒多少把握。苗苗手部的神經已經開始萎縮,很可能需要開刀。我只能說盡量幫助她,沒有十足的把握。你知道開刀需要一大筆錢,好在我現在還有一筆井池財團的善款,用在苗苗身上很合適。”
“哦……嗯?你有一筆善款?老實交代究竟怎麼回事?”
“好了,我交代。爲了替爺爺祈福,井池財團總裁鬆井平志先生臨上飛機前交給我十萬美元,委託我捐給國內值得幫助的人……。”
小騙子很誠實的把這筆錢的來龍去脈說一遍,最後總結道:“我本來想找機會把它們用到鳳凰城,你不是說過,那裡有很多學校需要修繕?你說,該不該用到苗苗身上?個人的能力總是有限的,社會問題需要政府出面,我幫不了幾個苗苗。”
“讓你爲難了?只是她太可憐了,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啊。讓我想想,你有十萬美元,爲什麼不早對我說?是不是想貪污?你說,有過這個念頭沒?”
“哪裡有時間?我回來你就去南京,從南京回來就又去北京三個月。葉兒,你難道不相信?好吧,我就是在猶豫是不是貪污掉算了,纔沒對你說。滿意了……唔,……睡吧,很晚了。”
辯解是要用嘴的,嘴巴被堵住,只好用手了。
第二天剛上班,苗苗果然出現在祝童辦公室門前。
周東早在門口等着,殷勤的把她們母女讓進主任辦公室。
也許是周小姐提醒過他,這次回到網絡信息中心後,雖然升爲副主任,周東卻比以前小心多了,主動把自己擺在老三的位置上。整天忙裡忙外,對祝童、對臺海言伺候的周到體貼;這樣正好,大家都高興。
聽說李主任要帶苗苗母女到骨科看病,周東主動隨在左右;論起在基層的人頭交情,他在各處比祝童這個正主任吃得開。
牛主任已經辭職隨陳依頤去了,新任骨科主任是王覺非從南京引進的博士,姓熊,四十來歲年紀;剛上任沒多久,自認爲與祝童屬於同一陣營,所以事情就分外好辦。
苗苗的病例比較複雜,要經過詳細的檢查纔能有結果;熊主任根本沒提錢的事,很乾脆的爲苗苗辦理了住院手續。
“是家鄉來的窮親戚,熊主任費心多關照。”這樣說,大家都明白什麼意思,不該用的藥不會用,不該有的檢查能不會用,這也是一大筆錢。
“李主任該忙去忙,孩子就交給我了,兩天內就會有初步結果。到時候,還要麻煩李主任來指導指導。”
熊主任說的是客氣話,他沒見識過李主任神奇的醫術,對那些病例持懷疑態度;以爲如果李主任真那麼厲害,憑他和王院長的關係,這個骨科主任根本就輪不到自己來做。
祝童笑笑,當然也很謙虛的恭維幾句熊主任。熊主任在上海也沒房,大家說着說着就扯到集資建房的事情上。祝童知道對方在裝窮,作爲一家三甲醫院的骨科主任,不用太貪心,半年收的灰錢就夠在上海買一套不錯的公寓了。
祝童臨走時在苗苗牀頭留下一千元錢;囑咐苗苗媽加緊爲孩子增加營養,苗苗太瘦了,如果確定手術要受很大的罪,對身體的消耗更大。
路上,祝童就囑咐苗苗母女別亂說話,這會兒兩個人只懂跟在小騙子身邊點頭,到他走遠還恍如夢中。周東跑到護士站去對護士們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對主任的親戚好些。
有些護士就說,在排檔上見過這對母女,周東嬉皮笑臉的說:“我不管別的,現在她們是主任的親戚。”護士們就說周東是馬屁蟲。
祝童不管別人如何看,回到辦公室心情舒暢,情緒也不錯;看看錶已十點多,坐下打開電腦查看“國際人販子事件”今天有什麼最新八卦。
果然,今天一早各路神仙相繼出場,把原本就混亂的局面攪得亂七八糟熱鬧非凡。
一開始,“國際人販子事件”開始向着對史密斯有利的方向發展。
先是“深度博士男”於八點十分發表聲明,說是昨天晚上接到蕭蕭的郵件,她正在接受公司安排的封閉培訓,近期就能返回國內。“深度博士男”還說蕭蕭讓他謝謝大家對她的關心,諸如此類的東西。
後有一些專家學者出面,大講史密斯先生將要在上海幾所大學設立獎學金、資助研究項目的意義,說他是位“高尚的慈善家”與“充滿愛心的紳士”。
但是,不過半小時,就有黑客出面指正“深度博士男”說謊,有人進入他的電腦,進而破譯他的郵箱,裡面根本就沒有那封郵件。
接下來,“深度博士男”開始憤怒的抗議,說網絡暴民侵犯他,並干擾了他與蕭蕭隱秘的感情生活;他大聲呼籲,讓世界多一點尊重多一分寬容。
這當然是很可笑的舉動,“深度博士男”身邊的人開始爆料,把他從高中到大學的幾段感情生活攤開在公衆面前。大家發現,所謂的“深度博士男”曾經是個十分“活躍”且“博愛”的花花公子。最瘋狂的階段,“深度博士男”曾經同時與四位不同地區的女朋友“相愛”。
據說“深度博士男”大學畢業後也曾在某公司工作過半年,也許是那段時間的經歷打擊了他的自信,“深度博士男”重回校園讀研究生,進而考取博士;有人總結道:他就是個只會考試的廢物。
小騙子把“深度博士男”被收買的消息發給黑白雙煞,然後就渾身輕鬆看熱鬧;專業人士知道什麼時候出牌,老闆不好干涉太多。
十一點四十分,更令人遺憾的事情發生了。
“深度博士男”正在竭力爲自己辯解,他發表在某學術刊物上的幾篇論文被指抄襲;更有甚者,“深度博士男”用來進行碩士畢業答辯的論文,也被證明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假貨。
看來“深度博士男”平時爲人不怎麼的,後期攻擊、爆料的,都是曾與他接觸過的同學,有些乾脆就是他現在的師兄弟。
吳瞻銘過來叫祝童一起去吃午飯,小騙子還意猶未盡,不捨得離開電腦。
吳助理把祝童帶到一家酒店,骨科熊主任與急診副主任都在座,還有醫務處長、財務處長,新任辦公室主任,唯一的女性是皮膚科的丁主任;祝童看了看,這些都是海洋醫院王覺非的嫡系人馬。
“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小騙子心裡嘀咕;他本不想被貼上如此的標籤,無奈從大家看他的眼神裡,李主任似乎是能左右王覺非行止的人。
名義上是急診副主任請客,他希望能被提拔爲急診主任。而據說,王覺非有意從醫學院那邊調一位教授來做這個位置。這個消息祝童沒聽說過,好像王覺非說過有關的話題,意思是歐陽凡希望他不要從外面引進太多的人,儘量多安排些醫學院的資深教授。
所以,對這個話題祝童與大家一樣,跟着打哈哈,事關兩位院長和醫院與醫學院之間的平衡,誰都明白這次他根本就沒什麼希望。
不過吳瞻銘吳助理拍胸脯保證,如果轉正不成,可以調換個科室,離開出力不討好的急診。
大家真正擔心的是老闆的安全,王覺非最近的做派太誇張,特別是離婚與沙盈盈小姐勾搭上後,幾份娛樂報紙頻頻出現他的名字。他們擔心,王覺非會由於沙盈盈這個女人,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祝童也擔心,儘管內心不願承認,實際上他在海洋醫院的一切可說完全是依附王覺非而存在。所謂一朝天子一朝塵,如果老闆出事,他這個嫡系中的嫡系會是第一個被清理整頓的對象。
“誰聽到什麼消息了嗎?”祝童低聲問吳助理。
“衛生部下文件,要各地大力糾正醫院中日趨嚴重的商業化、逐利化傾向。我們醫院去年受到表彰,效益在上海的各家醫院中名列前茅,也就是賺錢比較多,市政府當時獎勵了院長十萬塊錢。現在看來,也許去年院長出的這個風頭是錯誤的,偏偏這時候院長和沙小姐之間……。”
小騙子明白了,去年底,王覺非感覺危險拼命出風頭,所以才搞出這麼個東西來;事實無常,醫院賺錢賺太多了,當然會給人怪怪的印象。畢竟,海洋醫院是國營醫院,要擔一定的服務社會的責任。
丁主任建議,王院長應該搞幾個公益項目,比如說爲某位有社會影響的病人減免費用。
熊主任和醫務處長進而提出,海洋醫院應該提出一個方便患者的醫療改革方案,把一些常見病的費用以制度的方式降下來,並儘快通過媒體公佈出去。那樣對醫院的聲譽是個提高,來看病的人多了,效益也不會受太大影響。也許還應該處理幾個不長眼的醫生和藥販子,等等等等……。
近期應該沒什麼危險吧?王覺非正和衛生局甘局長勾搭,要搞房地產開發,這應該是爲醫院的醫生們謀福利的好事。祝童在這樣的場合一貫多喝酒,少說話;看到坐在對面的財務處長與自己一樣,也不怎麼參與討論。祝童舉杯對他笑笑,在座心裡有數的,也許只有他們兩個。天黑前,王覺非就會知道大家在說什麼,這樣的餐會,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王覺非的參謀會議。
其實說了半天都是廢話,要讓醫院承擔對社會的服務職能,在現在的體制下根本不可能。
醫院要生存,要發展,本身在“醫療改革”的長時間磨合中,已經形成了一整套商業競爭運行機制。要改變過去的做法就必須先整頓現行的醫療體制,要不然國家給多少錢也沒用。
大家都是部門領導,特別是專業科室的主任們,午飯就沒喝多少酒,不到兩點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