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一個人變成符號都不會是什麼值得慶賀的事。
羅局長開始反擊了,他的反擊是如此的孱弱與敏感,幾乎在露頭的瞬間就被相關部門封殺了。
祝童想,如果羅局長的反擊不被封殺,想必又將掀起一股熱潮。
子彈已經準備好,黑白雙煞只要按照時間表在適當的時候射出去,結果如何並不重要。“羅億億”只是飯前開胃菜,祝童需要的是一種合適的輿論氛圍。已經有人開始叫他“億哥”了,是個不錯的苗頭。
只是,從現在開始,他暫時無法參與正在虛幻世界裡虛虛展開的那份喧囂。青梅會記錄一切,並派人送到山外;那個人就跟在他們身後。
選擇今天離開鳳凰城,除了爲了早一些見到蝶姨,祝童還有別的苦衷。
汽笛與神鉤王寒也許已經趕到鳳凰城,想必與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煙子和五品清洋的高手們。祝童還沒狂妄到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境界,知道好漢難敵四手的道理,也明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更爲要命的是,他認爲那個討厭的李頌漢追到鳳凰城的速度不會比汽笛他們慢多少。
朵花和葉兒都沒有自保的能力,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小心微妙,離開鳳凰城躲進蝴蝶洞是比較起來最不錯的選擇。
臨行前照例是大規模的採購,那些東西夠他們在山裡吃用一週的時間。
祝童估計,王向幀明天才能在上海露面,把戰火燒到上海是個很精細的過程,最少也需要一週的時間。那時,祝童纔會亮出真正的殺招。
朵花唱起婉轉的山歌,中午很快的過去了,除了曲奇之外,大家似乎沒什麼胃口。
越近峽口,蝴蝶多了起來,它們在小船的周圍舞蹈,在祝童的周圍聚集、盤旋。
朵花不無醋意的說:“它們對你比對我好。”
“你媽媽在這裡,她在等着我們。”祝童捻起一隻斑斕翅膀的黑色大蝴蝶,放到脣邊低語幾句,一張手,黑蝶飛走了,穿越溪流飛向蝴蝶洞方向。
葉兒天生喜愛美麗的事物,她看着祝童在蝴蝶環繞中怡然自得的樣子,睜大雙眼,癡住了。
輕舟在巨石旁停下,朵花赤腳跳進下去,拉起纜繩栓好,叫着媽媽跑進峽谷。
葉兒注視着這片熟悉而陌生的世外桃源,這方神秘的山水,隨着清澈的溪流走向蝴蝶洞。
祝童跟在她身後三米處,小心的觀察着她。以至於忽視了身邊的古樹與藤蔓。
撩起翠綠的藤蔓,蝴蝶洞內撲鼻而來的竟是滿屋子的酒氣。洞內光線暗淡,祝童好一會才適應裡面的光線,只見蝶姨衣衫不整的躺在山洞角落裡,朵花正試圖拉她起來。
水潭裡的水依舊清澈,數不清的蝴蝶在潭頂洞口投下的光柱中舞蹈。巖壁上,更多的蝴蝶掛在那裡。它們互相盤繞着,大如手掌,小似碎葉,結成五條豔麗的綵帶,五彩繽紛令人目馳心醉。
葉兒被潭邊蝴蝶吸引,不由自主的步入其中。
祝童走向蝶姨,越是靠近,酒味越是濃,她喝醉了。
“蝶姨,我來看你了。”祝童移開腳下的陶罐,裡面還有半罐燒酒。牆角的火竈處沒有開火的痕跡,顯然,這些天來蝶姨沒有吃任何東西,就靠這些燒酒維持着。
“祝由士,你又來了。”蝶姨擡眼看他一眼,摟着朵花說:“花兒,離他遠點,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媽媽,您說什麼啊。”朵花焦急的說;“爸爸也來鳳凰了,他本來要來接您。大哥說他來這裡不安全……”
“你爸爸來了,他在哪兒?”蝶姨臉上煥發出異樣的神采,努力推開朵花。這瞬間,她忽然從醉眼迷離的邋遢太婆,變成了一位風情萬種的華信少婦。
“我們是來接您回去的。爸爸回上海了,他說,等你回去就舉行婚禮。您突然就走了,爸爸這些天不停唸叨着對不起你,應該早些舉辦婚禮。媽媽,你不該誤會爸爸。”
“媽媽錯了。”蝶姨聽到王向幀沒有來,剛纔支撐着她的那股精氣散了,伸手要去拿酒罐。
“朵花,去打些水來。”祝童從朵花手裡接過蝶姨,等朵花走遠了在她耳邊低聲說;“蝶姨,我知道您怕什麼。無論那個人對您說過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于飛心裡怎麼想。您離開上海是爲了他好,他追來鳳凰城,證明他心裡有您。今天早晨,他回上海之前對我說,請我做你們婚禮上的媒人,我勉強答應了。”
“于飛……他真的請你做媒人?”蝶姨臉上浮起與年齡不相稱的紅暈。
“他還讓我轉告您,在他心裡,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祝童很肯定的點點頭。這一刻,他知道王向幀爲什麼放不下蝶姨了。她與朵花一樣,有一顆金子般純淨美好的心。
“這些話,他從來就不會當面對我說。”蝶姨捂住臉,指縫中滲出一些水痕。
“媽媽,您別哭啊。”朵花端着一碗水回來了。
“媽媽不是哭……媽媽沒哭,我去那邊洗洗。”
祝童手裡一輕,蝶姨已經不見了,她以飛一般的速度飄出蝴蝶洞,引動無數蝴蝶飛舞。
葉兒拿着一枚彩色羽毛,呆呆的看着蝶姨消失的方向。剛纔,那些蝴蝶都圍在她身邊。彩色羽毛上有蜂蜜,那是蝴蝶的食物。
朵花笑着拉拉祝童的手,兩人都沒有試圖追出去。
這裡是蝶姨的地盤,山谷深處有條瀑布自懸崖上傾下,瀑布下有清潭,蝶姨一定是去那裡了。
“朵花妹妹,這裡是你的家嗎?”葉兒好奇的問道;“好美啊,這麼多蝴蝶。”
“你來過的,才半年多就不記得了。”朵花不滿的撇撇嘴;“那次啊,下了好大的雪。我們在這裡住了好多天,有我和媽媽,有大哥,有阿海,還有雪美小姐。後來,你被人綁架了,大哥追上去把你救回來。”
“阿海是誰?雪美小姐是哪個?我被誰綁架了?”葉兒很認真地問,還是不看“殺人犯”半眼。
“阿海就是黃海啊,他很關心你呢。這次本來要一起來,爸爸說工作要緊,沒讓他來。葉兒姐,你會連阿海都記不起來了吧?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後來才認識大哥,對了,你認識大哥的時候身體不好,是大哥救了你,他……”說到這裡,朵花終於想起葉兒“身體不好好”的原因,吶吶的住口了。
“黃海。”葉兒輕聲唸叨着,這個名字應該對她並不陌生。祝童有點嫉妒了,那個階段,她已經認識黃海了,記憶裡沒有他。
“大哥是誰?他爲什麼救我?”葉兒又問。
“大哥……”朵花一副失敗的表情,指着祝童說;“喏,就是他了,他是我大哥。爲什麼救你?鬼才知道大哥爲什麼救你。想知道,自己去問啊。葉兒姐,你快些好起來吧,再這樣下去,要把大哥累死了。”
葉兒這才撇了祝童一眼,默默的轉過身走到水潭旁邊,用彩色羽毛喂蝴蝶。
朵花對祝童做個鬼臉,意思是,我已經盡力了。
蝶姨回來了,身上換了套乾淨衣服,酒氣被洗刷得乾乾淨淨。
朵花依到蝶姨懷裡,說:“媽媽,爸爸說這次回去就不回來了,你捨得這裡嗎?”
“你捨得嗎?”
“我才捨不得呢,等我有了女兒,也帶她來這裡住。這裡多好啊,有山有水,空氣最好了。上海,哼!不是因爲討厭的阿海,我纔不稀罕呢。”
“朵花現在就想生孩子了?”蝶姨開心的笑着用手刮朵花的鼻子。
葉兒也聽到了,她笑着撩起一串水花打向朵花,說:“不羞。”
“結婚就是要生孩子的啊,有什麼可羞的?莫非你不結婚、不生孩子?”朵花挺起腰板說;在她眼裡,媽媽是親人,大哥也是親人。
葉兒偷偷撇祝童一眼,默默的轉過身。彩羽搖擺,引動千百彩蝶。
“孩子,這裡再也不是咱們的家了,有了孩子,千萬不能帶她來這裡。”蝶姨幽幽的說。
“爲什麼?”朵花不解的問。
蝶姨沒有回答。
曲奇揹着兩個大背囊進來了,他一直守在小船上,祝童沒說話,他不敢亂動。祝童剛纔去叫他過來。
曲奇打開背囊拿出吃的東西。
蝶姨和朵花忙接過去,說做飯是女人的事,他們是客人,讓祝童帶曲奇到四處轉轉。
祝童看看葉兒,與曲奇走出蝴蝶洞。
這裡並非十分安全,魚郞知道這裡,煙子和汽笛如果有膽色的,最早明天就能追來。
不過,祝童不認爲煙子會來,她應該正在返回江家村的路上,很有可能已經回到江家村了。
謝家消息已經遞過去五天了,販毒集團的殺手們肯定在重慶的大街小巷裡轉悠,被鉅額懸賞刺激的黑道人物也應該進入江家村了。
幾天以來,曲奇目睹了祝童做的所有事,他有的明白,大部分都不明白。
祝童帶着曲奇攀上山峰,來到亂石堆旁,老騙子說起的那方墨玉尚在,神石軒還沒能力將它運出去。
祝童撫摸着墨玉上的三棱針,對曲奇講殺手石頭的故事。
故事講完了,曲奇問:“後來呢,石頭找你了嗎?”
“沒有,他應該已經不在了。”祝童想起田旭陽歸還神針的神態,不禁有些唏噓。
“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人沒有走回頭路的權利,希望,也許會害了他的性命。如果需要動手的話不能手下留情,務必用最短的時間打倒對手,並使他沒有再次動手的資格,傷殘不論。底線是,不能讓他死在這裡。”
“知道了,就和你昨天晚上那樣。一招制敵!”曲奇興奮的說。
“我們要在此處住呆幾天,今後,這裡就是我們兩放哨的地方。白天歸你,晚上我來。不要和我爭,晚上我看的比你遠。如果遇到一個拿竹竿的老人,你必須馬上開溜,確認自己安全了再通知我。”
“你說的是神鉤王寒,我不怕他。”曲奇信心滿滿的說。
“如果在擂臺上,你也許能擊敗他。在這種情況下,你不是他的對手。因爲,你沒有殺過人。”祝童最顧及的其實不是神鉤王寒,而是汽笛。只是,他認爲汽笛的女兒在上海紫霞庵,並不敢對曲奇下重手。
神鉤王寒就不同了,那是個……不好捉摸的對手。
朵花走出蝴蝶洞,高聲叫道:“大哥,飯做好了,回來吃飯。”
清亮的聲音響徹峽谷,祝童應一聲,與曲奇快速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