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風感覺到情況有點不對頭,祝童沒有示意,他不好過來。
“下面已經準備好了。鳳凰仙子正在熱身,還有二十分鐘。”歐陽看完把文件遞給藍湛江,意味深長地說。
“藍先生有何高見?”孫鐵力是華夏的人,祝童知道歐陽不好說什麼,看着藍湛江。
“扼殺。”藍湛江吐出口氣;“有人想扼殺華夏。呵呵,這個舞臺真熱鬧。你在幫王向幀,他們要借你的舞臺扼殺華夏。”
“說點有用的,沒時間了。”祝童不滿的說。
“有用的,你聽嗎?”藍湛江這會兒已經看完了文件,凝視着祝童的眼睛說;“他應付不了這個局面,也擔不起這個責任。你有三個選擇。下策是拖,讓廖風上,五分鐘或十分鐘後找人去配電房製造一起停電事故,然後宣佈因爲不可抗拒的原因,這次對話延後。”
“不太好吧?太明顯了。”凡心第一個反對。
“很好解釋,這裡是私人產業不是專業錄播室。今天來了三家電視臺,民用電路經受不住這麼多的大功率高耗能設備。想必大家都能諒解。”
“說說中策。”祝童腦子裡轉着圈,藍湛江的下策確實很有誘惑。代價是,搞黃了這場萬衆矚目的對話,有怯戰的嫌疑。都怪三家網站這兩天吹的太厲害了,不知道有多少人關注着這次對話。王向幀已經勝了,但他和王向幀都需要一個可以接受的收尾。將雷曼造成的不良影響消除,或者淡化掉。
“中策還是拖,該結束時讓鳳凰仙子把持住話語權,不給雷曼時間。”
“下策與中策有同樣的弊端,雷曼完全可能在晚些時候再舉行一次新聞發佈會,那個時候,他可以隨便說。”歐陽看着祝童,插話道;“藍先生的上策是不是換掉廖風?”
“英雄所見略同。”藍湛江恭維歐陽一句;“下重手,那些人才知道疼。”
祝童沉默了。
換掉廖風,就意味着祝童要親自上陣與雷曼對話。藍湛江和歐陽都認爲只有祝童才能在氣勢上徹底佔上風。
祝童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如果隱身幕後還算善解人意,但走上前臺,說不準就會被某種情緒所左右,變成個一把鋒利的尖刀,雷曼變成一個可笑的玩偶。那樣的話,雷曼的上海之行徹底失敗,聲譽大損,今後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有個問題,我爲什麼要毀掉雷曼?”祝童躲着歐陽的目光,說;“目的已經達到,王向幀已經過關,這場對話已經沒有了必要性。”
藍湛江和凡心瞬間輕鬆了,王向幀已經過關,也就是說,祝童已經贏了。因爲歐陽小姐,他們不好說什麼。
“不是爲了華夏,也不是爲了孫先生,是爲了你自己。”歐陽盯着祝童;“你是中國人,我想在蘇小姐心裡的‘神醫李想’是個敢作敢當的好漢。”
“過了這次,他們還會用別的辦法打擊華夏。”祝童道。
“從誕生的那天起,華夏就在經受考驗。雖然有各種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它正在成長。”歐陽一字一頓地說;“這裡是你的舞臺上,你不能逃避。”
“讓我想想。”祝童有點承受不起。
“大哥,阿海回來了。”
朵花推開門,黃海風塵僕僕的衝進來,兩天沒見,他竟然瘦了一圈。
“沒晚吧。”黃海從懷裡拿出一疊紙;“他們去醫院了,我怕耽誤事。”
“沒晚,很及時。辛苦了。”祝童接過兩張薄薄的紙,覺得雙腿發軟,肩膀上被壓上了千鈞重擔。
兩張紙,上面的內容不多,有兩個賬號,分別是萬里侯和萬公子的帳戶資料;還有一份名單,下面很詳細的標註了這些人的身份。怪不得他們要跑,原來萬里侯已經算計到譚千熾反水的後果。
“去休息吧,這個時候不能倒下。”祝童收起兩張紙。
“我去醫院。”黃海轉身就走。
看着他疲憊的背影,祝童想說什麼又忍住了。雖然望海醫院已經佈置了數道防線,但作爲防守方,誰都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多個人總是好的。
葉兒,也該到了吧……
“李先生。”歐陽的聲音把他喚回現實。
“我上。有個條件,事關華夏,歐陽不能置身事外,你陪我一起上。”祝童整理一下思路對歐陽說。
“兩個人?”歐陽問。
“最多五分鐘,漢斯先生會來找我攤牌。如果結果不盡如人意,歐陽小姐必須陪我一起上。雷曼也不會是一個人,那個芬尼先生九成會出馬。現在,我們抓緊時間看資料。凡心,先不要對廖風先生說什麼,他依然是鳳凰清談的頭牌。”
歐陽想說什麼,祝童已經走到廖風身邊坐下,拿過一疊厚厚的文案埋頭苦讀。
他這幾天忙的頭昏地暗,只知道對話內容的大致框架。藍湛江、凡心、歐陽與專家組就每個話題可延伸出的多個可能分支都做了細緻的準備。雖然大部分的東西都用不上,但是對話中什麼情況都可能出現,要做到心中有數就要了解那個話題是可以深挖的,那些話題是要儘量迴避的。
歐陽也過來,示意廖風站起來,然後很自然地坐到祝童身邊,偏過頭看祝童手裡的文案。
廖風有點呆滯,心裡千般滋味,不知道該說什麼。要不是心裡尚有一絲幻想,他已經忍不住要爆發了。幾天來,他咬牙經歷了魔鬼般的訓練,爲的就是今天這個舞臺。可是現在祝童與歐陽的樣子,很明顯在暗示他可能出局了。
房間裡的燈閃了幾下,熄滅了。
祝童擡起頭,迷惑地看看周圍。藍湛江擺擺手,表示與自己無關。
別人都與他一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真的停電了!
田旭陽推開門,將外面的喧囂聲也帶了進來。
“對不起,電路故障。我打過電話了,供電局的人正在趕來。”田旭陽對祝童眨眨眼,說。
“多長時間能修好?”廖風問。他可算是最着急的一個了。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下面的設備太多了,這裡的線路已經多年沒有休整,查起來可能要耽擱一些時間。”田旭陽一副遺憾的表情。
祝童拉開窗簾,外面yin雨霏霏。他皺着眉頭,思索着田旭陽這樣做的目的。這個人難道轉性了在幫自己?可是,在現在的情況下,停電不是個很好的選擇。
又兩個人闖了進來,前面是朵花,後面是漢斯.斯科特.威廉姆斯先生。
朵花被歐陽攔住了,祝童迎向漢斯。
“威廉姆斯先生,很遺憾,我們正在抓緊時間搶修。”
“我能理解。”漢斯文質彬彬的聳聳肩;“我們需要談談,有安靜一點的地方嗎?”
“請跟我來。”祝童帶頭向外走,路過門口時對朵花和歐陽說;“朵花,下去讓大家安靜一些;歐陽小姐……跟我來。”
朵花撅着嘴說:“真倒黴。”
倒黴嗎?她還不知道自己重出江湖的歷史就要畫上句號。王向幀有了新位置,黃海大概也不會留在上海。朵花作爲省長的唯一的女兒和黃海的未婚妻,勢必要跟着去。
四樓的客房大部分都空着,佳雪花園最興旺的時候,這裡是招待最尊貴的客人的地方。到了田旭陽父親手裡,四樓的就成爲隨行服務人員的住處。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現在。
祝童打開一扇房門,請漢斯和歐陽隨便坐好,說:“漢斯先生不必在意,歐陽小姐是我最親密的朋友。”
“啊,我知道你。歐陽專欄美麗的女主人。能認識您,是我的榮幸。”漢斯捧起歐陽的手,在嘴邊輕輕一吻。然後遞過自己的名片。
交換過名片,客套就算結束了。
漢斯對祝童道:“希望停電只是個美麗的意外。”
“是很意外。”祝童等着對方進入正題。
“勳爵讓我轉告您,森林基金會可以做出有限度的讓步。您可以使用雷曼先生,但作爲投資方有取得合理彙報的權利。不!不!請不要打斷我。當着迷人的歐陽小姐,我怕會失去繼續說下去勇氣。勳爵提出兩個新的建議。他仔細考慮過您說的話,並與修伊博士充分溝通過,第一條還是與參議員有關,您必須保證雷曼先生的聲譽不受到傷害。第二,對不起,如果停電只是意外、對話將繼續的話,森林基金會會建議雷曼先生不再談論與**和譚先生有關的任何話題。”
“不談**?”祝童看一眼歐陽,問;“對不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很明顯,在現在的環境下,雷曼先生不適合對中國的**問題發表任何意見。更何況,上海是個飛速變化的城市,每一天都會有驚喜。這裡有森林基金會的投資和利益,從長遠考慮,作爲參議員,雷曼先生應該收穫友誼與理解,而不是敵意和嘲諷。勳爵讓我轉告李先生,沒有人喜歡失敗者!他很高興接受您的邀請,來上海享受一次愉快的休假。”
漢斯說完了,祝童和歐陽相對苦笑。
沒有人喜歡失敗者!很明顯,對方也知道了發生在北京的變化,甚至比他們知道的還要多。
王向幀勝利了,他們的立場也隨之轉變了。
“可是,不談論**和譚千熾,雷曼先生準備談什麼呢?”歐陽問。
“我們給雷曼先生準備了兩個主題,首選是信仰、寬容與博愛。當然,如果你們有準備的話,也可以談論東西方文明之間的差異。”漢斯.斯科特.威廉姆斯愉快地說。
“您不像個純粹日爾曼人。”歐陽微笑着說。
“您猜對了,我有四分之一的猶太血統,八分之一的吉普賽血統。”漢斯對自己剛纔耍的小噱頭很自豪。雖然在祝童和歐陽看來,那並沒有多少戲劇感。
“好吧,爲了友誼,讓我們談論文明。”祝童想清爽了;“但是,**問題還是要談的。畢竟那是雷曼先生引發的話題,他需要一個還算過得去的臺階,大家都需要。”
“也許……”漢斯注意地聽着,並思考。
“是啊,談論**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們都知道,每個有爭議的話題都可從多個角度解析。這場秀可以信仰、寬容與博愛以及東西方文明的差異的氛圍下進行,雷曼先生應該用溫和的態度闡述你們對**的希望,我們這邊……您應該明白。”
漢斯滿意地點點頭;“與您的交流是令人愉悅的,我十分期待能有與您合作的幸運。”
祝童打個哈哈,他知道已經可以離開佳雪花園了。
廖風完全有能力應對這個話題,他的特質,本來就寬厚雅緻。
歐陽與漢斯用十分鐘的時間明確對話內容的大致框架,無論是雷曼還是廖風,都不能挑起任何有爭議的話題。
又用了幾分鐘,雙方敲定了由於話題轉變帶來的善後工作。
CNN的工作由漢斯負責,沙子小姐很聰明,到場的國內媒體自然會理解;不理解的,宋中韌用一個紅包就能讓他們理解。
祝童的任務是讓“美麗的意外”變成驚喜,停電將在半小時後結束,趁這段時間,雷曼與廖風都能有所準備。
他很快找到田旭陽,告訴他情況變了,停電可以結束了。
回到房間,看着廖風神采飛揚神情,祝童心裡浮起淡淡的失落感。
“我很遺憾。”歐陽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他背後,輕聲道;“我失去了與‘神醫李想’雙劍合璧的機會,這樣的機會,也許再也不會有了。”
“我也……很遺憾。”祝童在心裡無聲地說。他不敢回頭,歐陽的聲音裡,有令人心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