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十五分,從兩瓶頂級威士忌中蒸餾出來的酒精在兩個保鏢護送下到達病房。
斯內爾先生帶來的醫生忙碌起來,他們嚴格按照祝童的吩咐,將那微黃的液體稀釋十二倍後,從靜脈滴注進斯內爾先生體內。
祝童將龍星毫刺入斯內爾先生額角,閉目感覺着。
紫蝶開始汲取酒精,它習慣了王文遠每天半斤酒的生活,對如此微小的量很不滿意。
可是沒辦法,現階段,斯內爾先生脆弱的血管根本承受不起太大的劑量。
兩瓶威士忌蒸餾出大半瓶酒精,有七兩左右。
慎重起見,斯內爾先生第一次滴注只稀釋了二十毫升,也就不到半兩。
祝童朝蕭蕭使個眼色,蕭蕭倒是記住了西蕾亞小姐的特意叮囑,祝童替人治病時有喝酒的習慣。
她走到操作檯前從裝酒精的廣口瓶倒滿一隻小量杯,有二兩的樣子,送到祝童面前,仰頭倒進他口中。
“啊……”斯內爾夫人低呼一聲,那可是純度很高的酒精啊。
祝童微笑着點點頭,用內息將這些酒精裹住,全部送給傷殘的紅蝶。
紅蝶本懶洋洋的不肯出力,突然收到如此一份大禮,馬上興奮起來。
熾熱的酒液化爲酒霧,沒入紅蝶盤踞的膻中穴,又被它噴吐出來。
過了片刻,祝童從膻中穴內引出一點被紅蝶處理過的紅霧,在龍星毫內煉化片刻,送給斯內爾先生體內的紫蝶。
如此循環往復,十分鐘過去了,斯內爾先生的眼簾忽然動了幾下,呼吸也變得粗重了一些。
守在監視器旁是斯內爾先生的首席醫生,某醫科大學的凡尼埃爾博士,他驚異地擡起頭,輕聲道:“斯內爾夫人,安東尼先生,我想,這個處方還是有效的。斯內爾先生的心臟已經很久沒有跳動的如此有力了。腦電波顯示,他隨時可能醒過來。腎盂壓力增加,它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工作了。肝臟與肺部的活躍度增加了百分之四十。我想,應該去掉呼吸機試試……只是,斯內爾先生的血壓略有升高。這是斯內爾先生正在好轉的跡象。”
歐陽凡與夏潔都守在斯內爾先生病牀前,生怕出什麼意外。
夏潔是護理專家,歐陽凡可算是心腦血管疾病專家,看着被稀釋過的酒精一滴滴進入斯內爾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
聽到斯內爾先生帶來的醫生這麼說,才放下心來。
祝童抹了把額頭的細汗,收起龍星毫,笑道:“速度可以快一些。保持在三秒一滴就可以了。周醫生,馬醫生、鄭醫生;你們三人做個分工,任何時候必須有一個人守在這裡。斯內爾夫人,請務必答應一個條件,你們帶來的所有藥物,都必須有他們三人的簽字同意,才能對斯內爾先生使用。”
“如您所願,李先生。”斯內爾夫人難掩興奮,連連點頭。
眼前的事實已經讓所有的懷疑都煙消雲散了,“神醫李想”開出的第一份處方雖然很奇怪,效果卻相當不錯。
安東尼現在毫不懷疑,只要祝童願意,斯內爾先生很有恢復健康的希望。他走到祝童跟前,握住他的手道:“謝謝您,李先生。我想,我們現在去您那裡應該談談您的報酬問題。請相信,斯內爾先生一向的慷慨,定會讓您滿意的。”
“您是在對我說話嗎?”祝童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不認識安東尼的樣子。
“哦……斯內爾先生把這些事委託給我。”安東尼尷尬地說。
“我認爲,只有斯內爾夫人才有那樣的資格。”祝童甩開安東尼的手,衝斯內爾夫人做個邀請的手勢;“夫人,您好像累了。斯內爾先生不會有什麼危險了,請先回去休息吧。下午三點,如果您方便的話,請光臨我的辦公室。我們可以享用着美味的茶點,順便商量一些亟需解決的問題。並不只是費用問題,我想,與斯內爾先生的健康相比,錢並不是什麼問題。夫人,您是斯內爾先生摯愛的妻子,是最關心他的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事關斯內爾先生的後續治療,有些需要特別注意的事,我認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比如,現在能進入病房的人太多了,這對斯內爾先生的病情沒有任何益處。”
“很樂意接受您的邀請。”斯內爾夫人憂鬱地臉上現出一抹陽光,優雅地微微點下頭。
祝童完全不理會安東尼和威爾遜夫人臉上的難堪與憤怒,對漢密爾頓勳爵道:“或許,勳爵下午方便嗎?您可以作爲斯內爾夫人的護花使者,免得有人想入非非。”
“誰能拒絕這樣的邀請呢,親愛的李。斯內爾先生的健康是最重要的,三十分中後,我會帶上一瓶美妙的威士忌,與美麗的斯內爾夫人準時出現在您那間華麗的辦公室。”
祝童的這番動作自然而然地擡高了斯內爾夫人的地位,將她從一個玩偶的角色變爲斯內爾先生的正式代表,這使得安東尼和威爾遜夫人分外尷尬,“神醫李想”甚至不認爲他們有與他交談的資格,拒絕他們參加一個如此重要的談判。
“史密斯先生,您有時間嗎?我有幾個小問題,需要聽聽您的建議。”祝童又向史密斯發出邀請。
“很樂意。現在嗎?”史密斯有點受寵若驚了,可他表現得恰到好處,似乎還有些微的抗拒。表示他與“神醫李想”之間的關係並不太好。
回到辦公室的路上,祝童從女主播那裡拿到了剛纔的視頻錄像,然後就放她去剪輯資料了。
爲了慎重起見,祝童讓蕭蕭跟去,提前把把關,省得耽誤時間。
夏潔與吳詹銘默不作聲地跟在祝童和史密斯身後,他們明顯有話要對他說,可祝童現在沒時間;正好歐陽凡回來了,就約在晚上開個碰頭會。
沒有病人的時候,“神醫李想”的診室分外安靜。
祝童很享受這樣的安靜,他給史密斯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了半杯,慢慢啜着,品味着醇厚的酒香,目光飄忽不知在想些什麼。
史密斯坐在祝童對面,不安地看着他。
等祝童的酒杯空了,才試探着問道:“親愛的李,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對於你剛纔的舉動,我是不是可以認爲你要幫助斯內爾夫人?真是個絕妙的主意,她是最弱的,據說,斯內爾先生的遺囑內只給他留下了一份足以保證她今後衣食無憂的信託基金。幾乎看不到任何繼承更多財產的希望。重要的是,斯內爾夫人很迷人,她比那個傻瓜羅貝爾要聰明。”
“她爲什麼沒有希望?”祝童擡起頭輕聲問道。
“當然是一位博尼了。”史密斯覺得自己猜中了,自信地說:“作爲一位繼母,與丈夫的兒子傳出緋聞,這無論如何是不能原諒的。斯內爾夫人曾經是巴黎和紐約高級沙龍裡最受歡迎的貴賓之一。自從出了那有失體面的事後,斯內爾夫人已經很久沒有在任何一次聚會上出現過了。斯內爾先生對外說博尼在一次外出冒險時出了意外,雖然保全了斯內爾夫人的面子,可她終究背叛了丈夫。大家都知道,斯內爾先生不會留給她多少錢。”
“還有呢?你認爲斯內爾先生會把大部分財產留給那個藝術家……博尼?”
“我不知道,在斯內爾先生的遺囑公佈之前,萬事皆有可能。”
“是啊,萬事皆有可能。”祝童收回飄忽的眼光,說道:“史密斯,我找你來並沒有什麼事,你現在可以回去了。我想,安東尼和斯內爾夫人很快就會去找你,他們希望知道我們談了些什麼。你什麼也不要說。”
“什麼也不說?”史密斯詫異道。
“不錯,什麼也不要說。如果你是在扛不住了,可以說我向你諮詢一些與斯內爾資產管理公司有關的事情。注意他們反應,我需要所有的細節,晚上來告訴我。”祝童肯定地點點頭;“這是筆大生意,我需要些時間,在沒有看清楚他們的底牌之前,我們不在任何人身上下注。萬事皆有可能。下午,你可以去錦江飯店拜訪一下羅貝爾.斯內爾先生,他一定很歡迎您這樣的客人。”
史密斯很高興扮演這樣的角色,他知道,祝童這是在爲他造勢,一步步凸顯他的重要地位了。
“最後,作爲合作者,我能否問您一個問題?”史密斯走到門口,躊躇片刻轉身問道。
“當然,只要我認爲該你知道的。”祝童擺擺手。
“斯內爾先生……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治好斯內爾先生的病,是嗎?”
“這個問題,暫時還沒有答案。”
史密斯失望地點點頭,關上門走了。
祝童收起臉上的微笑,閉目,陷入沉思。
他現在最擔心的不是斯內爾夫人,也不是羅貝爾或是那個在巴黎當藝術家的博尼,而是如何對付安東尼。
這幾天,他一直在密切關注安東尼的一舉一動,越看越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他可算是斯內爾先生大管家的身份,卻掌握着斯內爾先生最重要的資產,資產管理公司。
斯內爾先生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昏睡狀態,即使有寧無冬的長春術,每週清醒的時間至多兩到三天。可以說,在斯內爾先生昏睡時期,安東尼說的話、作出的決定就等於着斯內爾先生意願。
他對斯內爾夫人表面上很尊敬,但也只是表面上。曲奇潛入別墅密道錄下的信息表明,安東尼是個骨子裡很狂妄的傢伙。私底下,他與威爾遜夫人對斯內爾夫人的毫無尊敬可言,對待斯內爾夫人就如對待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一般。
讓祝童感覺意味深長的是,斯內爾夫人也頗有表演天賦,昨天晚上在別墅外小花園裡她最後對祝童說的那幾句話表明,她不是個毫無心機的花瓶。更可笑的是,安東尼和威爾遜夫人似乎也清楚斯內爾夫人在裝傻,是故意作出被他們隨意拿捏的姿態。
對待這麼一羣他所不熟悉的、由另一種不同的文明薰陶出來的精英,祝童感覺自己過去的經驗不夠用了。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出招。
他不認爲以史密斯的水準能在他們面前演出什麼精彩的好戲,所以祝童讓史密斯儘量作出一副利慾薰心的笨拙姿態。史密斯的作用可算是一塊試金石,誰想利用史密斯,免不了就會在他面前露出可供利用的破綻。
卡爾扮演的是另一個角色,他不會與史密斯同時出場,卻能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漢密爾頓勳爵已經向卡爾發出邀請,邀請晚上共進晚餐。
可無論如何,在決定要以哪一方爲下注對象之前,必須把安東尼踢出棋局。
這可不是間容易的事,安東尼當然不會如此輕易的就被祝童踢走,要不然,他也就不值得斯內爾先生如此信任了。
他已經爲斯內爾先生工作了三十多年,對斯內爾家族與斯內爾資產管理公司的狀況十分熟悉,並擁有相當的影響力。最重要的是,他深得斯內爾先生信任,這是由時間沉積而來的感情,甚至超過了斯內爾先生對斯內爾夫人和他的兩個兒子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