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到五十分鐘之前。幾乎是同樣的對話出現在另一通電話裡。
百里宵約田旭陽的時間是下午四時四時五十分。
下午四點,是祝童爲百里宵設立的最後時間。
在百里宵給田旭陽打電話之前,四時零五分,祝童撥通了百里宵的手機。
“我是李想,‘神醫李想’。百里先生,今天晚上忽然有空,想去您的賭船上散散心,可以嗎?”祝童輕鬆地說。
“歡迎之至。您是一個人還是……”百里宵的聲音也很正常,至少祝童沒聽出半點與以往不同的地方。
“不是爲了招待朋友,誰會去你哪個銷金窟?百里先生,我帶兩個朋友去。”
“謝謝捧場,七點三十分,遊艇碼頭見。”
“七點三十分,遊艇碼頭,不見不散。”祝童輕鬆地答道。
掛斷電話,祝童對蕭蕭道:“通知王警官,馬上到我這裡來一趟。還有,告訴秦掌門,就說晚上我要用船。”
蕭蕭小跑着出去了,祝童走到窗前,默默地想心事。
今晚曲奇要隨他上賭船,望海醫院這邊就只能託付給王文遠操心了。
祝童雖然表面上只帶曲奇和秦可強兩人,暗中卻有十二位來自逍遙谷和石旗門的幫手。他們之中有四位混進上船賭博的人羣,另外八位駕駛着遊艇遠遠跟着賭船。一旦船上發出信號,或者每半小時一次的聯絡中斷,他們就會衝上賭船。
千門不是個強勢門派,能打的就那幾個,從力量對比上,祝童這邊並不落下風。他現在是江湖就會召集人,百里宵不會選擇硬碰,即使他之前有過什麼小動作,祝童以爲自己只要上了賭船,百里宵也就只能選擇中立了。
“我也要去。”葉兒安靜地坐在辦公室一角看書,很自然地要求道。那樣子,好像要求男友帶自己去參加的派對。
秦緲的情況已經進入穩定期,祝童曾試圖說服葉兒回祝福山莊,可葉兒總是笑而不答。
“唔……”祝童有點拿不定注意。
葉兒是個心裡有主意的女孩子,這樣要求一定有她的道理。可是這次要去對付的是來自歐洲殺手集團的刺客,危險性很大。
“我覺得,這次有危險。”葉兒合上書,走到祝童身前,拉住他的手;“我剛纔聽到你說‘不見不散’,心裡忽然一疼。你是我的老公,我答應過夫人要好好照顧你。那種感覺來自這裡。”
葉兒的左手放在心口,她上身是件白色純棉短衫,領口的兩顆鈕釦未系,這個動作很是有些誘惑;可她這個動作在祝童看來卻代表着白蝶神感受到危險。
祝童相信葉兒,更相信蝶神的直覺。颱風經過的這幾天,他們有大把的時間相互廝守。紅蝶神在葉兒和白蝶神的幫助下狀況好了很多,兩對翅膀已然長齊了。它對祝童也不在抗拒,只是還很虛弱。
“是來自那些蜂?”祝童問。
“也許吧,我不能確定。它很不安,它似乎知道你要去什麼地方……”
“那可是一艘賭船啊,葉兒……”
“我現在已經不是警官了。”葉兒擡起頭與祝童對視着,眼裡溢滿柔情。
“好吧,我們一起去。”祝童輕輕攬住葉兒輕軟的腰肢,這次,葉兒沒有拒絕也沒有抗拒。
敲門聲不合時宜地想起,驚散了難得的溫馨。
“老闆,您不該這個時候叫我來。”王文遠看到葉兒眼角的微紅,心裡很不是滋味。
祝童示意他在自己對面坐下,說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曲奇也跟我走,醫院這邊就交給你了。”
“包括斯內爾病房?”王文遠問。
“我會在斯內爾病房外留下四個人,王警官暫時接管病房以外的的所有區域。”
“你要出去多久?”
“很快,午夜之前……最遲明天清晨。”
“葉兒跟你去?”王文遠看向葉兒。
“我們一起去。”葉兒微笑着答道;“這裡就麻煩你了。”
王文遠心裡暗歎,果然是一場自作多情,葉兒心裡真的只有“神醫李想”,現在,完全是一副老闆娘的做派。
“老闆,你說過下午會有個驚喜。你們是去迎接那個驚喜嗎?”王文遠不甘心,又問道。
“只是有一些線索,所以我要親自去看看。放心吧王警官,如果有驚喜的話,不會忘了你的。”
王文遠看看葉兒,忽然道:“我現在就聯繫朋友來幫忙。蘇姐知道的,張隊和孫警官的小組就在醫院外圍,只要你同意,我可以請他們進醫院。張隊是神槍手,擒拿術在市局防暴隊無人能敵。孫警官膽大心細,是市局正在培養的談判專家和痕檢專家。老闆,有他們在,沒人能衝到到斯內爾病房內。我要求與你同行。我有執法權,有我在你和蘇姐身邊,對你們只有好處。”
王文遠斷定江湖道發現了書齋那些人的蹤跡,祝童是要去掏對方的老窩。這種情況,他這麼能缺席?
他更想說服祝童,把消息通知警方,讓警方去派人去抓捕那些人。可他也深知警方的工作程序,對付書齋派出的職業高手,警方一定會很慎重,只前期的佈置就會驚動很多人。或許等一切佈置好了,對方早就消失了。
“謝謝你,文遠老弟。”祝童有點感動,王文遠的要求與其說是爲了幫他,不如說是不放心葉兒的安全。
這樣也好,有位警官在身邊,很多事都好辦些。
“別叫我老弟,叫我王警官……或者小王。”王文遠生硬地頂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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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與葉兒相對無言,這個王文遠……
千門的旗艦賭船“未來公爵”號遊輪,百里宵放下祝童的電話,走進一間豪華船艙。
房間裡的三個白人正湊在一起低聲說着什麼,殺手哈克擡起頭,不滿地說:“你應該先敲門。”
百里宵沒有理會他,對坐在中間的那個老者道:“傑瑞斯,他發現你們了,我剛接到他的電話,他晚上要上船。你們最好馬上消失,越快越好。我已經準備好了一艘快艇。”
“太好了,只要他敢上船就死定了!我要在這裡幹掉他。”哈克呲牙道。
“你不是他的對手,在他面前,你沒有出手的機會。”百里宵不屑道。
“他要來……我想,我們應該尊重主人的意見。”傑瑞斯伸出帶着雪白的手套的手,“我很抱歉,百里先生,給您添麻煩了。”
“梆梆梆!”有人在敲船艙門。
百里宵過去開門,門外是一位精明幹練的千門弟子。他沒有進來,在在百里宵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然後遞給他一隻手機。
百里宵回頭看看,接過手機走出船艙。
過了十幾分鍾,百里宵回到船艙,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傑瑞斯在未來公爵號上服務五年了,他是書齋的一名資深“教授”,從摩洛哥來到上海也是迫不得已。
書齋旗下的殺手不值錢,“教授”纔是它的寶貴財富。
大部分的殺手都是些頭腦簡單的亡命之徒,他們只爲錢賣命。只有那些在連續多次行動中取得優異成績的殺手,並得到“教授”的欣賞,纔有機會作爲“教授”的助手接受更高級別的訓練,或許會在幾年或十幾年後成爲一名“教授”。
同一時期只能有四位“教授”是書齋的傳統。
每位“教授”身邊都會有三到五位助手,他們是“教授”的學生,老“教授”退休後會從他們中選擇一個作爲接班人。
可以說,書齋的每個“教授”的雙手都沾滿了鮮血,至少有十條人命直接或間接死在他們手上的。
傑瑞斯就曾是書齋的“教授”之一。
五年前,著名瑞士銀行家去摩洛哥度假,後來被發現死在房間裡。警方驗屍後發現他死於一種古老的混合型毒藥:月落薔薇。
月落薔薇歷史可追溯到黑巫師年代,據說是以紫杉汁、紅水仙根鬚、相思豆、蝙蝠血、薔薇花蕊爲主藥,配合幾種不知名草藥秘法煉製的一種無色無味的白色晶體。月落薔薇的神奇之處在於,它必須混合到酒類之中毒性才能被激發;服下後不會馬上發作,也不會有任何不適感,服用者通常會在睡眠狀態下安靜地離開這個世界。
警方通過賭場的監控設備發現了扮成侍者的殺手,並抓住了他,傑瑞斯不得不離開摩洛哥來上海避風。
以他的年紀和資歷,原本已經可以退休了。事實上,他在上海這五年過得相當安逸,大家也似乎默許了他事實上的退狀態。
書齋近些年的生意很不錯,甚至還接到一些國家的特殊組織的委託,把他們不方便做的事交給給書齋。可在現在的社會環境下,監控設備簡直無所不在,書齋的人員損失也相當大。
特別是上一年度,連續三個小組在完成刺殺任務後被國際刑警組織或當地警方擊破,經驗豐富的“教授”嚴重緊缺。正是種背景下,書齋接到了刺殺“神醫李想”的訂單,傑瑞斯正好在上海附近的賭船上。
書齋最高委員由三位“博士”組成,他們中的兩位親赴上海,說服傑瑞斯出山主持這次行動。
經過這麼多年的磨合、演變,“博士”與書齋的老闆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了,他們更像是“教授”們的經理人。每次接到一份訂單,研究目標的是“教授”,制定行動計劃的是“教授”、挑選執行人也就是殺手的“教授”、開價的也是“教授”。
委員會的“博士”只是在“教授”和下單人之間扮演個溝通媒介的角色而已。
賭船是個消息滿天飛的地方,傑瑞斯與賭船上的千門弟子相處的都不錯,他甚至還半真半假地收下個千門弟子做徒弟,就是坐在他身邊的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姓孫名重,以前只是千門在賭船上打雜的低級幫衆。他有不錯的學歷與天賦,勤奮肯吃苦,可社會財富分配的已過,他這樣不甘心一輩子屈居人下、有一顆熾熱的野心的年輕人沒有多少機會。久而久之,他走上了作爲小老千一條混跡江湖的歧路。
江湖路並不好走,特別是對於孫重這樣沒有師承、沒有依靠的小人物。前些年也算是受盡磨難,不得已才投身千門,在“未來公爵”號上看場子。
正是因爲有這種經歷,孫重憑着一口還算流利的英語小心地接近傑瑞斯,在得到傑瑞斯賞識後,對傑瑞斯格外衷心,對傑瑞斯的古典的紳士風度萬分崇拜。在他看來,不入流的賭術在傑瑞斯手裡變成了一種優雅而不無詩意藝術。
這幾年他也從傑瑞斯那裡學到了不少東西,百里宵看在眼裡,對孫重還是相當滿意的。
百里宵萬萬沒想到,孫重不僅從傑瑞斯那裡學到了賭術,還學到一身別的本事。
通過孫重、傑瑞斯知道“神醫李想”是個厲害角色,對付這樣的人需要萬分小心。他同時也知道千門掌門百里宵對祝童很是不滿。
傑瑞斯的眼光與經驗都十分老道。他對這筆生意開出了五百萬美金的高價。
書齋歷史上超過五百萬美金的天價訂單也有幾個,可傑瑞斯對祝童這樣“小人物”開出這樣的高價卻讓兩位“博士”十分意外。更讓他們“意外”的是,客戶竟然接受了傑瑞斯的開價。
按照公平的原則,這筆生意如果做成,傑瑞斯“教授”少說也能掙二百萬美金,幹完這一票他真的要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