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依頤根本就不姓陳,確切的說,她應該行田;**病房的護士長夏姐,確實是她的表姐。而她的年齡根本就不是臺海言從檔案裡查到的二十三,是二十五歲。
陳依頤的父親是去年纔去世的一位高級官員;她的哥哥,號稱上海灘名公子的田旭洋,是位隱身在多家大公司背後的神人,傳說交遊廣闊豪爽好客頗有戰國公子之風,且身家上億。
戴毛子這樣評價田旭洋:他是顆大榕樹。
而陳依頤本人,去年才從國外回來;她的另一個姓名田家宜,擁有工商管理碩士學位;具戴毛子分析,陳依頤到王覺非身邊做秘書,是爲在正在浦東施工的一家大型私人醫院做準備。戴毛子拒絕調查那家醫院的投資者,只說是合資企業,投資至少三億。
怪不得她的英語那麼好,似乎還會法語,這是臺海言說的。
陳小姐到信息中心做的第一件事,是和秋詩一起開始啓動網絡信息中心收集醫學信息的功能,爲海洋醫院建立內部信息庫;秋詩發現,陳依頤能很順利的把法文醫學論文和信息詞條,歸納進相應的科目。
昨天,祝童還問過王覺非陳依頤的來歷,他說是夏護士長和歐陽凡介紹的;歐陽凡還沒什麼,王覺非知道夏護士長的身份,從來不敢對陳依頤有任何不良企圖。
換任何人,對這樣的背景的女人都會敬而遠之,祝童心懷鬼胎,只有更加小心。說來,兩人有個相同點,名字檔案都是假的;區別是,陳依頤根本就不怕泄露身份,小騙子卻怕的要命。
“王院長說,您三點要隨他去南京,我爲您準備了一套衣服。”陳依頤把手裡提着的東西放下;“事情太突然,您一定還沒準備吧?您這是出差,代表的是海洋醫院的形象,所以,我和周主任商量一下,用辦公經費爲您置辦的這套行頭。周主任一會兒就來,她去爲您選鞋子了。”
葉兒推門進來,看到陳依頤點頭微笑,隨手把個紙袋放到沙發上;這兩天,葉兒和陳依頤也熟悉了,她甚至在沒人時對祝童開玩笑說:“陳小姐對你是別有用心。”
至於爲什麼別有用心,葉兒就不肯說了。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曾經很微妙的互相打量着,也許是女性的本能,她們好象都感覺到對方的魅力,很在意對方的一言一行。
“蘇小姐,你們還沒吃飯吧?”陳依頤看到客廳裡的飯菜,打開兩個衣袋:“下午李出任要去出差,這是他的衣服。”
“太客氣了。”祝童和葉兒幾乎同時道,說完,彼此還相視一笑。
這樣的事情,還是女人比較內行,也比較好開口:“多少錢?李想可沒穿過這個牌子的衣服呢。”
葉兒這樣說,祝童笑着沒說話,這個牌子的衣服他穿過,不過現在不穿罷了;一套要三萬多,不符合一個醫生的身份。
周小姐走進來,提着謝匣,也是個著名的貴重牌子。
“發票給我,這筆錢我個人出。”祝童伸出手,臉上帶着笑,語氣卻很堅決。
“沒什麼,這是應該的;院領導們都有這份開支,你們出去是代表海洋醫院的形象。”周小姐和陳依頤一個口吻。
“問題是,我不是院領導。”祝童堅持,兩個人只有把發票拿出來,總價三萬七千七。哼!陳依頤那張發票沒什麼,周主任這張裡的水分可不少。
知道人家吃回扣也沒用,祝童還要客氣:“謝謝二位多操心,時間太緊,我就是想買,也買不到這麼合適的。”
房間裡氣氛有些尷尬,如果這份錢是李主任出,陳依頤和田小姐無疑好心幫倒忙;她們是以公款的標準爲私人買衣服,李主任的薪水才五千多,這套衣服要花去他半年多的薪水。
“李想,你做的對,咱們不能沾這樣的光。”
葉兒送走兩個女人後,看祝童的眼光裡有那麼一絲崇拜的意味;小騙子吃水果,渾身舒爽;剛纔如果沒有葉兒,他也許就順水推舟收下這分“福利”了。只不過,三萬多,嗯,那幾個紅包裡的錢差不多夠了吧?雖然他不知道其中大部分是誰送的,只知道一個兩千的是周冬送的,一個五千的是臺海言送的,早就還給他們了,順便,還教訓兩個手下一通。
換衣服時,祝童躲進衛生間去,葉兒還笑他。她不明白,祝童是再也不敢展示自己健壯胸肌了,那裡如今是一片空虛。
祝童身材不錯,這套衣服穿在身上,果然容光煥發貴氣逼人,一副大人物派頭。
葉兒撇撇嘴:“不像個醫生,到像個暴發戶。”
四時整,祝童出現在市區的一家四星級賓館內,珊珊和秦可強在裡面等候着;這是祝童要求的。
“珊珊,到二樓商場爲我弄套衣服,不能太顯眼,要深灰色。”祝童進門就脫衣服,等珊珊一出門,對秦可強道:“秦兄,我要的東西拿來沒?”
秦可強指指梳妝檯,那裡有個精緻的黑色匣子。
祝童走過去,打開匣子:黑色皮面上,躺着張薄薄的面具。
兩分鐘後,鏡子裡的祝童變爲另一個人,三十來歲,面色紅潤濃眉大眼,一看就是個爽快的粗人。
“現在要確定一下,你們的目標只是趙永兵,珊珊跟在我身邊;秦大哥,你在下面,注意在賭船上的人。”
珊珊化着濃妝,她穿着一套稍顯做作的意大利裙裝,看去就像個活躍在土老闆身邊的秘書或情人之類的角色。珊珊還不習慣扮演另一個人,只有仇恨在支撐着她。
祝童遞給她一隻噴射火機:“珊珊放鬆一些,你不需要掩飾什麼,只扮演你自己就可以了。它不能點菸,一定要記得。”
確實,祝童沒時間改造一隻火機,只有在街上買只性能不錯的火機,抽空裡面的氣體,再注入自己調配的混合氣體。
五時十分,祝童換上身樸素的衣服,小心的回到紫金豪苑十七樓,在書房行李箱夾層李取出只小巧的瓷葫蘆。
陰陽狗才不管進來的人長什麼樣,它歡快的搖着尾巴,幾天來,葉兒只在早晨來照看它一下;房間裡瀰漫着小傢伙折騰出的腥臭味。
祝童逗弄一會兒陰陽狗,正要出門,鑰匙孔裡響起輕微的開鎖聲。
這間公寓有三個人擁有鑰匙,祝童、葉兒、朵花。
祝童狠狠心,抽出銀針刺進陰陽狗背部,針上有迷幻劑,小狗嗚咽一聲,搖晃着原地徘徊,它將在半分鐘內昏睡過去。
門開了,祝童躲到客廳沙發後,小心窺視落地窗一角映出的圖像。
是葉兒,她是回來收拾祝童的衣服;小騙子在心裡罵自己一句:太大意了,早估計到這樣的情形,應該在進門前給葉兒打個電話。
葉兒哼着歌走進客廳,把提包丟到沙發上,嘴裡叫着:“毛頭,毛頭。”
陰陽狗在書房裡正迷糊呢,對葉兒的召喚沒應答;葉兒離開客廳走進書房,小騙子飛快的跑的門前,輕輕打開門鎖,閃身走出公寓。
下一個動作是,取出手機,好在,他在離開王覺非的車子時,已經把黑色三星調到震動位置。
奇怪,電話一直沒響,難道葉兒發現陰陽狗生病不着急?祝童走出紫金豪苑,坐上秦可強的的士時,黑色三星依舊在沉默。
七點三十分,別克車停留在北外灘國際客運碼頭。
從外面看,“未來公爵”號郵輪與別的客輪沒什麼區別;只有登上長長的舷梯進入三層以上的客人才會知道,這是怎樣紙醉金迷的一個世界。
時代在進步,公路業和航空業的發展使沿海輪船交通都快被人遺忘了,除了賭船,真正在沿海開行的客運船並不多。
“未來公爵”號郵輪註冊地在巴拿馬,世界上很多類似的郵輪都在那個地方註冊;不同的是它有上海客運牌照,登記的是來往上海到溫州航班;但是,沒那個蹬上這艘船的人,會以爲這艘豪華郵輪真的會開往溫州;它的顧客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尋常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航次,也不可能得到一張登上它的船票。
郵輪上下七層,六層的一間豪華密室內,滿臉鬍鬚的獨臂船長坐在一排監視器前,緊張的注視着陸續登船的客人。
八時三十分左右,二副通報:“三百四十六位客人全部登船,航行準備完畢。”
“開船吧。”獨臂船長摸摸發酸的右肩,手下取來雪白筆挺的船長服,爲他穿上,扣好兩排金質鈕釦。
祝童沒來,確切的說,獨臂船長沒發現那個小騙子的身影;趙永兵帶着四個人十分鐘前登船,還有另外幾個大客戶,都需要他去應酬一下。
郵輪剛剛起錨,一小時後,等“未來公爵”航行到公海上,郵輪上真正的生活纔算開始。
九時整,獨臂船長開始一層層巡視着自己的領地;從房間數量上估算,“未來公爵”號郵輪至少可以容納500人;但獨臂船長每次只最多邀請三百五十位客人。
這就是賭船與一般客輪的區別了,“未來公爵”只一二層有客房,三、四層爲博彩區,四個大廳十六個小廳里布置有各種賭具。
五層爲休閒區,裡面有餐廳、夜總會、酒吧和KTV包房;客人即使輸到一文不名,在五層也能享受到最貼切的服務。
整個六層被劃爲VIP活動區,一般的客人是沒資格進去的;外面都在傳說,那裡面的賭注最小的都是十萬。
甲板上人頭攢動,衣寇楚楚的客人正三五成羣欣賞着上海夜景,漂亮的侍女不停送上一杯杯酒類飲料;有些客人是來者不拒,有些就只喝軟飲料,他們要保持頭腦的清醒,聚精會神地準備將要開始的遊戲。
在行家看來,喝酒的多少與輸贏沒什麼區別,賭場賺的是概率,有時候,失去理智的客人會孤注一擲,也許就會成爲幸運的傢伙;爲了賭場的利益,賭船對一般賭客的投注設有限制,那樣的豪賭在六層以下是被禁止的。
“未來公爵”號上的賭博玩法、娛樂都借鑑了港澳那一套,但在大陸行事需講求極度小心,賭船並非像飯店一樣“打開門來做生意”,接待客人首先需嚴格審查客人身份,一般只做熟客或熟客介紹進來的生意,獨臂船長在岸上發展了一批“導遊”,專門物色和引領客人上船。經過幾年的經營,還發展了一批會員客戶。
“船長,好久沒見。”
獨臂船長巡視到四樓,兩個人引起他的注意,說話的是個壯年人;不過從聲音裡,獨臂船長還是認出,這個人就是小騙子。
事實上,無論是小騙子還是老騙子,獨臂船長現在都搞不明白他們的真實模樣。
“賭局十點開始,按照你的要求,每人至少帶二百萬入局;祝童,這次我也算一個。”
獨臂船長邊朝周圍微笑,邊低聲說;他一直不服氣輸給小騙子。
“我是來者不拒的,船長,這次我們賭什麼?”
“哼,贏了我再說。九點五十進場,水一閣。”
獨臂船長在他胸前釘下枚金錨徽章,走了。
水一閣是這艘船上最豪華的包房,有專用電梯。
祝童進去過,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