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魚也不希望趙永兵很快退出賭局,祝童接連幾把牌都不是很好,到這一節結束時,趙永兵身前的籌碼有有二百來萬。
這一次休息,祝童沒有到甲板上去,他走到獨臂船長面前,拉着他低語。
“一把手,如果有人在你的賭場出千;我是說如果,我可以以惡止惡嗎?”
這裡是貴賓室的衛生間,門前有侍者,任何客人靠近都會得到殷勤的問候,祝童不怕有人偷聽。
“你難道賭的很老實?”獨臂船長對自己的失敗還在念念不忘,狠狠的看着祝童;但是,他確實沒有證據。剛纔,在監控室負責技術監督的手下和傑瑞斯都說,祝童賭的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
“我是憑本事吃飯,大家都可以證明。”祝童點點在一角的監視器,伸手替獨臂船長拉上褲子拉鍊:“他們倆是一夥的,你抓不到證據,但傑瑞斯知道。”
有人在自己的賭場出千,無論如何不是件很光彩的事情;特別是今天的賭客都是大有來頭的;獨臂船長在洗完手後說到:“我會關閉對着你的高精監視器;但是,全景監視器還在,你不要太過分。”
能得到這樣的承諾已經足夠了,走出豪華衛生間,祝童進入休息室,要了杯極品龍井慢慢啜吸,冷眼觀察諸人的動靜。
柳伊蘭與謝晶湊到一處低聲說笑,離開賭局後,女人身上的零碎不再成爲限制,披掛上胸針、耳環、項鍊、戒指、名錶後,謝晶顯得珠光寶氣,沒來由竟高貴了許多。
特別是她胸前的那掛翡翠項鍊,沒鑲嵌任何鑽石金銀,圓潤的天然珍珠襯托出一塊。
珊珊一直呆在甲板上,竟然與那個法號無聊的高僧在一起,還有藍湛江,他們三個湊在一起,倒也別緻。
最後一節賭局開始,在休息室的人都聚集到玻璃牆前,似乎知道,這裡馬上要開始的賭局纔是今天的真正豪賭。
傑瑞斯發牌前照例要徵求一下四位賭客的意見。
“先生們,最後一局,還剩十三副牌,你們可以選擇是賭九輪還是十三輪。”
“隨便。”祝童拋出切牌卡,去掉前六張。
“十三輪。”江小魚冷靜的說,趙永兵沒意見,中年人也無所謂,就算定了;這一節雙方要賭完剩餘的十三副牌。
據說川北清洋家有敢愛敢恨、睚眥必報的傳統,煙子就是個典型,那邊剛一翻臉,立即就施展出強烈的報復攻勢,差點要了小騙子的小小命。
祝童對江小魚微笑,看來,不只是自己需要運氣,對手也需要運氣啊。
前三輪牌大家運氣都不好,所以祝童有的是時間查看他們之間的聯繫方式,桌面上大家都很規矩,那麼就在下面了。賭桌上彼此相距頗遠,兩隻腳要勾搭到一起,也是要費些功夫的;此時此刻,小騙子也不可能把頭伸到下面去看人家腳與腳之間的交流,很沒教養的。
所以,祝童邊隨便玩牌,邊觀察趙永兵的手;對於江小魚,祝童已經徹底放棄了,他出奇的穩定,好像一架機器般。祝童以爲,如果不出千,真憑本事公平的賭博,江湖上沒幾個人是江小魚的對手,前提是,江小魚的運氣別太糟糕。
“奇怪,世人都相信運氣,卻又相信自己能戰勝命運。都有個運字,運氣和命運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第四輪,祝童底牌是梅花K,面牌是黑桃Q,難得,這是他最近得到最大的一把;得意的說着,拋出枚紅色籌碼:“十萬。”
祝童已經連續三輪沒跟,說出十萬後,江小魚想一想,拋出枚紅色的籌碼;趙永兵也跟上。
時間,原來是時間;祝童不經意間發現了江小魚這個破綻,沒有誰是完美無缺的,這真是個真理啊。
江小魚思考、判斷是需要時間的,雖然他一直把時間控制到十秒鐘左右,但是其中微小的差別終於被小騙子捕捉到了。
當江小魚對底牌不很滿意時,會遲疑那麼一到兩秒,這就夠了,綜合面牌傳遞過來的信息,祝童判斷他的底牌不會超過十點。
趙永兵,相對就簡單不少,面牌J,底牌不會超過八,並且不同花,這把跟上來,完全是爲配合江小魚。
很快,傑瑞斯把牌發到最後一張,祝童面前排出一對K,然後是兩張雜牌,基本是沒什麼用。
桌面上的籌碼也有一百萬,祝童翻開牌,嘴角含上支菸,侍者替他點燃後,祝童噴出口濃濃的煙霧,看着趙永兵還在暈牌的手:“我要是你,這張牌不看也罷,明顯是贏不了的牌,跟到現在,不是奇蹟就是有錢沒地方糟蹋。”
趙永兵手一哆嗦,手臂與江小魚觸到一起;江小魚的臂肘由於這一下抖動,跟着抖一下。
這就夠了,監視器後面的人能分析出兩個人之間的小小動作;祝童要的只是他們出千的前提,傑瑞斯明顯看在眼裡,嘴角閃出絲嘲弄的微笑。
“我不跟。”趙永兵暈起牌後,果然什麼也沒有,撤出戰場。
江小魚面牌出現個順子形,7、8、9、10,也許是顧及中年人的存在,喊出個不大不小注:“一百萬。”
“跟你一把。”祝童推出一百萬,只有面上那對K,他是看看對手的底牌是不是6,如果不出這一百萬,連看牌的資格都沒有。
中年人思考很久,面前排出的也是同花,是花色最小的梅花。
手裡的籌碼翻得噼啪亂響,才推出一百萬的籌碼:“該來的早晚要來。”
“看來,你今天的運氣過了。”江小魚翻出底牌,果然是6。他從煙盒裡抽出支雪茄,咬幾下,也不點燃,就那麼咀嚼着吞下去。
“一個人的運氣,當然沒有兩個人的運氣好。”祝童灑然一笑,擡頭看看監視器位置:“頭頂三尺有神明,福禍自知。”
趙永兵聽到祝童怎麼說,心虛的看一眼江小魚;他不是江湖中人,對獨臂船長也不瞭解,不知道如果出千被識破,其實還有別的解決方式。
“哈,總算贏一把大的。”
中年人喊一聲,翻出自己的底牌:梅花J,正好贏了江小魚。
祝童莞爾一笑,江小魚也露出難得的微笑;對於這個圓滑的對手,兩人都無從下手卻不得不提防。
傑瑞斯又發出一輪牌,祝童又拿到一把好牌,底牌是A,面牌也是A,天生大牌,但這樣的牌最不好經營。
“五十萬,拿到A不容易,太小氣會倒運的。”
“跟。”
“跟。”
“跟。”
三個人都跟,這當然沒問題,問題是,趙永兵的籌碼又不夠了,他面前只有一百多萬,即是祝童不加碼,也只夠跟兩輪。
第二張明牌、第三張明牌發出後,牌桌的上情形很微妙。祝童沒有加碼,趙永兵面前的籌碼也沒有了。
趙永兵是同花順形,祝童是A加一對8,江小魚有同花形。
中年人的牌最奇怪,面上三張5點,牌最大,卻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同花說話。”傑瑞斯擺手,明顯的,同花趙永兵身前的籌碼不到二十萬,他叫牌的資格都沒有。
“我要加籌碼。”趙永兵又一次要求見獨臂船長,拋出張金卡:“裡面有八百萬,我要五百萬籌碼。”
“我不收信用卡,只收現金夥支票,房契也行。”
獨臂船長又一次拒絕,小騙子也以爲,那張金卡里八成沒什麼八百萬。
“我拿鼎燃星空的一半抵押,可以嗎?”趙永兵似乎得到江小魚的某種暗示,氣勢洶洶的拋出殺手鐗。
“這要問您的同桌願意不願意?”獨臂船長看向祝童,在他看來,抵押鼎燃星空與耍賴沒什麼區別。但這是賭客之間的事,牽扯到實物,要徵求客人的意見,這是規矩。
“鼎燃星空?據說那是個不錯的場子,可惜被人砸了;不過,趙老闆要抵押多少錢?我是說全部,抵押一半沒什麼意思。”祝童轉着手裡的籌碼,彈出支菸讓侍者點燃。
賭梭哈的重要的是審時度勢,要有運籌帷幄的度量纔可能決勝千里;還要預算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所謂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的情形,從來都是因爲輕視對手或太過貪婪。
牌面上,祝童最大的可能就是出現三條帶一對;趙永兵可能會是同花順,江小魚可能是同花,大家都在博,如果都博起來,是趙永兵最大。但是,有一個變數,中年人的牌有可能博出四條5,也許人家下面已經是四條5了。如果那樣,最後的贏家將是這個一直混在賭局中的人。
“三千萬。”趙永兵遲疑一下,還是咬牙說出個價錢。
“鼎燃星空得罪過大人物,誰接手都不好辦啊。”祝童看着趙永兵;“那一攤也就趙老闆玩的轉,黑白通吃的大人物,上海灘可沒幾個;我出個價,兩千萬,如果認可,趙老闆可以繼續玩下去;如果不行,請便。”
“兩千萬就兩千萬,你就吃定我這局輸定了?我要看看,你有沒有足夠的籌碼吃下去。”趙永兵思量一會兒,咬牙應運;他賭的是,中年人沒那麼多錢和他拼命。
獨臂船長擺手叫過休息室內的文書,起草一份文件後讓趙永兵簽字。這時,他既是賭場老闆又是公正人,只這一項,就能得到兩成的花紅。如果趙永兵反悔,獨臂船長要負責執行,不然就要自己付出兩千萬。
侍者送上籌碼,趙永兵一咬牙全部推上去:“梭了。”
趙永兵梭了,但是還沒發出最後一張牌,如果要跟,祝童也要拿出兩千萬,江小魚也要拿出兩千萬。
祝童面前還有三百萬,明顯不夠,但他有支票。
“這裡有兩千萬現金支票,船長可以檢驗一下。”
現金支票基本上就等於錢,只要真實性被確定,只要沒人反對,就可以換到等額的籌碼。
祝童的牌明顯沒有趙永兵大,他首先點頭;中年人也點頭同意,江小魚似乎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點頭答應。
獨臂船長接過支票彈幾下,示意侍者送上籌碼。
“我跟你賭這局。”祝童也推出去。
江小魚,如果看牌面,他應該PASS,兩個人無論誰博起來都要比他的大;但是,這局牌離開他,趙永兵可沒把握贏下來。
祝童嘿嘿冷笑着,他已經看清楚眼前的局勢,不止自己在佈局,江小魚也在佈局算計趙永兵;趙永兵被江小魚欺騙了,今天註定要血本無歸。
江小魚的目標不是別人,也不是賭桌的上籌碼,他也是衝着鼎燃星空來的。
“我能借錢。”江小魚看向休息室,謝晶與別人一樣注意着賭局的進行。
祝童眼看謝晶替江小魚買下一千五百萬的籌碼,嘆口氣:“自古美人惜豪傑。”
“可憐英雄多無情。”江小魚退出籌碼;“這時最後一局,無論勝負,輸家都沒本錢玩了。”
“大錢吃小錢,不公平啊,不過,世道本就如此。知足常樂,呵呵,今天賺不少了,我退出。”中年人扣牌,他決定不加賭注,面前的五百多萬就是他最後的收穫。
傑瑞斯發出最後一輪牌,他的使命就基本結束了,如今看的是開牌後最後的結局。
趙永兵在暈牌,江小魚也在暈牌,祝童沒看自己的最後一張牌,他在吞雲吐霧,眼睛注視着趙永兵的手。
江小魚的牌對於他是無所謂的,主要是看趙永兵能不能拿到同花順。
看手上的輕微動作,趙永兵沒得到希望的牌,他的尾指翹起來,這個習慣可不太好。
江小魚有嗎?祝童噴出個菸圈,飄飄搖搖送向趙永兵眼前。
“定!”江小魚忽然輕喝一聲,賭室的空氣微微震盪,祝童神情恍惚。
趙永兵更受不住這一聲佛門獅子吼,嘴角眼角一起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