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闖進金鑾殿的,當然只有閔太后和顧莞寧。
蕭詡昏迷的時候,小貴子便急急命人送信到慈寧宮和椒房殿。閔太后和顧莞寧一刻都沒耽擱,迅疾趕來。
“阿詡,”
閔太后還沒看見蕭詡的人,只看到衆太醫都圍在龍椅前,心裡一酸,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喊聲也顯得格外傷心淒厲:“阿詡!”
一邊喊着,一邊衝到了龍椅前,不顧半點太后儀態。
顧莞寧同樣焦急,不過,她步伐不及閔太后快捷,頗爲穩健地走了過去。
太醫們立刻識趣地讓了開來。
已經醒來的蕭詡,蒼白着一張俊臉,因身體無力,半倚半坐,沒有半點帝王威嚴。虛弱無力地衝閔太后笑了一笑:“母后,我沒事。”
“你還嘴硬。在金鑾殿上就昏倒,這還叫沒事。”閔太后心如刀割,哽咽不已:“便是處理國事,也得顧及自己的身體。你這副模樣,讓人怎麼放得下心。”
“來人,快些將皇上扶到福寧殿裡歇着。傳哀家口諭給羣臣,就說皇上需要休息幾日。這幾日國事戰事都由幾位閣老和尚書們商議處置。”
蕭詡一驚,下意識地出言阻攔:“不可!母后,此事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閔太后生平第一次發了脾氣:“莫非要熬到油盡燈枯,你才肯休息?你是要扔下我這個親孃,還是想扔下妻子兒女不管?你的眼裡,只有大秦江山,難道我們就不重要?”
蕭詡啞然,下意識地看向沉默不語的顧莞寧。
進了金鑾殿之後,閔太后情緒十分激動。
顧莞寧正好相反。她此時如冰雪般冷靜,近乎冷酷無情。看不出焦慮,更無半點歇斯底里的跡象。
然而,這樣的顧莞寧,卻令蕭詡心絃一顫。
他熟悉顧莞寧的脾氣,知道這纔是顧莞寧真正心急如焚時的模樣。
她就是這樣的人,越是着急,面上越是冷靜。越是痛苦,越表現得堅強冷靜。
夫妻四目對視。
蕭詡張口,輕聲呼喚:“阿寧。”
顧莞寧穩穩地走上前來,沉聲吩咐:“貴公公,到殿外宣母后口諭。”
小貴子迅速回過神來,立刻領命退下。
蕭詡:“……”
蕭詡沒有再出言反對。
閔太后緊繃的神經,也稍稍鬆懈幾分。
就見顧莞寧又看向魏王世子韓王世子,聲音頗爲冷靜鎮定:“皇上龍體欠安,需要靜養幾日。朝中諸事,煩請兩位堂弟多費心。”
魏王世子韓王世子齊聲應道:“這是我等分內之事,不敢當娘娘費心二字。”
回答得十分整齊,就像事先排練好的一般。可見兩人之默契。
顧莞寧繼續有禮地說道:“我和母后要照顧皇上,宮中諸事無人主持。我想請傅氏林氏兩位弟妹進宮幫忙,不知兩位堂弟可願意?”
魏王世子韓王世子:“……”
顧莞寧真是狠!一邊將朝事託付給他們,轉臉就要讓他們的妻子進宮爲人質……
“當然願意。”魏王世子搶先一步應道。
遲了一步的韓王世子頗有些懊惱,擠出笑容道:“我這就讓人回府送信,讓林氏今日就進宮來。”
顧莞寧又微笑道:“瑜姐兒朗哥兒每日都進宮來讀書,散學時要回府。既是兩位弟妹都進宮來,他們兩個也不必再來回奔波這麼麻煩了。一併在宮中住下吧!”
魏王世子韓王世子:“……”
感情人質還不止一個!
魏王世子已有了庶子,不過,對嫡女瑜姐兒疼若掌珠。韓王世子對嫡長子蕭天朗也是格外寵愛,說是命根子也不爲過。
顧莞寧這一張口,便拿捏住了兩人的命門。
兩人不敢推辭,還得滿面笑容地謝過皇后恩典,心裡的鬱悶就別提了。
蕭詡只是昏厥了一回,又沒徹底倒下……他們兩人哪裡敢生什麼異心。顧莞寧這般提防戒備,也太早了吧!
……
便是閔太后,也覺得顧莞寧這樣做有些不太厚道。
蕭詡被扶着進了福寧殿的寢宮裡睡下。
兩位世子告退後,閔太后才委婉地說了一句:“傅氏林氏進宮也就罷了,兩個孩子想回府,便讓他們回去吧!”
顧莞寧半點心虛都沒有,平靜地回視:“對他們而言,傅氏林氏並不是最重要的人。瑜姐兒朗哥兒纔是他們兩個最在意的。做人質也最合適。”
閔太后:“……”
閔太后和顧莞寧無言對視片刻,很快敗下陣來:“罷了,你說的有道理,都聽你的就是了。
”
反正,閔太后最在乎的是自己兒子的身體。其餘事,都無所謂。
閉目養神的蕭詡也睜開眼,輕聲道:“母后,阿寧這麼做沒錯。凜堂弟烈堂弟都是精明能幹之人,用好了是助力,卻也要時刻提防警醒。”
顧莞寧今日的舉動,是對兩人的敲打和警告。
以他們兩人的性情脾氣,越是強硬,他們越不敢生出異心。
閔太后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反正第一個反應就是:“我和莞寧說話,你插什麼嘴,好好歇着去。”
蕭詡:“……”
蕭詡默默地住了嘴。
閔太后重新轉過頭來,叮囑顧莞寧道:“你懷着身孕,不能動氣,也不能太過勞累。我在這兒守着,你先回椒房殿裡待着去。”
顧莞寧輕聲又堅決地應道:“我在這兒陪着他。”
閔太后擰着眉頭勸了半天,顧莞寧不爲所動,只重複着同一句話:“我留下。”
閔太后也拿執拗的顧莞寧沒法子,只得一起留下。
蕭詡一開始還撐着聽兩人說話,漸漸覺得睏倦之意襲來,不知不覺中陷入熟睡。
……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
睡夢中的蕭詡,也並不安寧。不時地皺緊眉頭,時而露出痛苦之色,口中不時囈語。
一隻溫暖的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輕聲低語:“蕭詡,你安心睡,什麼也不要多想。一切都會好起來。”
熟悉的聲音,慢慢撫平了他的痛苦。
再次睜眼,天已黑了。
顧莞寧坐在牀榻邊,三個兒女也一臉憂色地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