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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奕對閔太后敬愛有加,一聽這話,立刻改了口:“娘說的是。達表弟雖然有些淘氣,倒也不惹人厭。讓他進宮讀書,也能拘一拘他的性子。”
顧莞寧目中閃過一絲欣慰:“你能這麼想便對了。選伴讀看似小事,實則關乎重大,得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周全。”
“娘教訓的是。”阿奕素來聽得進人勸說,乖乖應道:“兒子記下了。”
如此乖巧溫馴,和前世聽她訓話時一般無二。
顧莞寧不由得恍了神,下意識地伸手撫上他的頭:“阿奕,你以後將是大秦儲君,不能事事聽從他人,得有自己的主見。”
阿奕下意識地應了回來:“爹和娘說的話,我也不用全部聽從嗎?可是太傅說過,孝字大於天,我若不聽從父母之命,便是不孝之人,何以立足於世間?”
顧莞寧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迴應。
前世阿奕一直聽她的話,長大之後漸漸和她離心。明明是嫡親母子,應該相依爲命,卻心有隔閡。這也是她揮之不去的遺憾。
所以,這一世她對阿奕的教育一直十分小心在意,不願重蹈覆轍。
這幾年來,母子感情親密,幾乎無話不說。在夫妻兩人精心的教導下,阿奕的性子也不若前世那般唯唯諾諾,心中若有疑問,張口便問。
阿奕見顧莞寧一直沒說話,以爲自己說錯了,有些忐忑:“娘,我是不是說錯了?”
“你沒說錯。”
顧莞寧回過神來,柔聲安撫道:“太傅教導得也沒錯。只是,孝順也有層次不同。事事聽從順從,不問對錯,是爲愚孝。真正的孝順,應該是明辨是非,擇善從之。若父母有錯,身爲人子,不應忌諱不提,變相縱容父母犯錯。”
阿奕聽了這番話,若有所悟。
阿嬌也在認真聆聽,聞言笑了起來:“娘說的這些很有道理,比太傅強多了。以後娘若有錯,我便直言不諱,不讓娘繼續錯下去。”
一雙靈活的大眼骨碌碌地轉個不停,不知又在打着什麼主意。
顧莞寧好氣又好笑,瞪了過去:“我剛纔是教導阿奕。因爲阿奕從不拂逆我的心意。你就算了,給我乖乖聽話。敢胡鬧,看我怎麼罰你!”
阿嬌絲毫不怕,笑嘻嘻地扮了個鬼臉。
……
當日晚上。
蕭詡處理朝事批閱奏摺,一直到子時纔回椒房殿。
三個兒女俱已睡下,顧莞寧坐在牀榻邊,正低頭飛針走線。
蕭詡啞然失笑,走上前來:“你怎麼做起針線來了?”
這副場景委實難得一見。
宮中瑣事不少,顧莞寧要處理宮務,要照顧兒女,每日堅持練武半個時辰。閒暇時看看書練練字,幾乎從不沾針線。
顧莞寧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一笑:“成親幾年,我還從未給你做過什麼針線。這些日子閒來無事,便給你做了一雙襪子。只差幾針便好了,你稍等一等。”
給他做的針線?
蕭詡頓時動容,目中露出愉悅的光芒:“真的是給我做的?”
顧莞寧嗯了一聲,見蕭詡喜不自勝的模樣,不由得失笑:“一雙襪子,就讓你高興成這樣。我若是給你做一身衣服,你會如何?”
蕭詡深情地說道:“以身相許!”
顧莞寧:“……”
顧莞寧哭笑不得,索性不理他了。低下頭,迅速將最後幾針補好。然後將做好的襪子塞到蕭詡手中:“這麼喜歡,你明日就穿上。”
蕭詡笑着應了一聲,愛惜不已地將襪子看了又看。
顧莞寧女紅平平,平日也不喜動針線。這雙襪子,比起宮中繡娘精心做的要差了一截。在蕭詡眼中,卻是世上最可貴的珍寶。
顧莞寧看不下去了,嗔怪地說道:“我以後再做幾雙就是了,捧着一雙襪子看來看去,你不嫌丟人,我還覺得臊得慌。”
蕭詡笑嘻嘻地應了一聲,湊過來親了她一口。
笑鬧一番後,顧莞寧將一雙兒女列好的伴讀名單放到了蕭詡面前。
……
蕭詡收斂了玩笑之心,先拿起阿奕那一份,看了之後點點頭:“阿奕選的伴讀甚合我心。只有達哥兒稍遜了一籌。”
蕭天朗是蕭家子孫,不必細說。顧懷俊是顧謹行崔珺瑤之子,丁遠征是丁驍顧莞華之子,羅謙是羅霆和姚若竹的長子。這三個都是阿奕的姻親表弟,也都是十分聰慧出色的孩童。
相較之下,在家中排行第三的閔達就遜色了許多。
不過,閔家的長孫次孫都已年過十歲,和阿奕年齡相差太多,不宜做伴讀。論年齡,也只有閔達合適。
“待進了宮,慢慢調教。”顧莞寧笑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母后的顏面上,也得照拂閔家。”
也只能如此了。
蕭詡嗯了一聲,又拿起阿嬌寫的名單來。看到最後一個名字時,蕭詡的反應和顧莞寧如出一轍。
“阿嬌怎麼會想到玥姐兒了?”蕭詡皺眉。
顧莞寧將阿嬌當時說的話學了一遍:“……阿嬌看着剛強,實則心軟。口中不說,這三年來一直惦記着玥姐兒。”
夫妻兩個相對沉默。
一提起玥姐兒,不免就要想到玥姐兒的親爹,失蹤了三年之久的齊王世子蕭睿!
這三年來,蕭睿猶如石沉大海,音信全無。派出去追查他下落的暗衛,始終一無所獲。大秦有諸多地廣人稀的地方,蕭睿一直躲着不露面,便是天子也無可奈何。
或許,蕭睿早已躲進深山密林人跡罕至之處。
也或許,他早已在逃亡途中得了急病,死在無人知道的角落裡。
“罷了!就由着阿嬌吧!”蕭詡終於張了口:“她父親祖父犯下的錯,不該禍及到她身上。她還是個孩童,被關在宗人府三年,也足夠了。明日讓人將她接進宮來。”
對蕭詡的決定,顧莞寧似半點都不覺得意外,只淡淡提醒了一句:“你不擔心東郭之禍?”
蕭詡淡淡一笑:“一個手無寸鐵的孩童罷了。我們夫妻兩個,若對玥姐兒都忌憚至此,纔是一樁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