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一日,身爲熙嫣王廷侍衛大統領的古星河,陪同兮輕眉公主來到王城之外一處偏僻山谷之中,那一處仿若人間仙境,而兮輕眉公主在他眼裡則是最美麗的女子了,一身白衣,翩翩而舞,並不比前世中那些個大明星差多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兮輕眉在山谷之間逗着彩蝶翩翩而舞,他盡着一個侍衛應有的本分,牽着兩匹白馬在河澗處飲馬喂草,陽光很燦爛,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卻在忽然之間,便有異響傳來。
“轟~轟~”
那是地底傳來的猙獰之聲,彷彿是有地獄惡魔自其中咆哮,山川震動,河流瞬間枯竭,無數鳥兒蝴蝶野獸,俱都振着羽翼或者撒開步子就往外跑,試圖以最快的時間逃離這個前一刻還陽光明媚的山谷。
兮輕眉公主停止翩翩的舞姿,雙腳輕點來到星河身畔,古星河連忙將手中的繮繩遞到她手上,一有不測兩人便可策馬飛奔逃離此處。
“吼~吼~”
地面有裂縫出現,有黑光自其中涌出,這黑光瞬間便覆蓋了整座山谷,也迅速將他二人縛住。待看見黑光,古星河握住兮輕眉的手,毫不遲疑,立即扭頭急欲向上騰飛,卻發現全身法力已經使不上分毫了。
甚至,動也無法動彈一下。
這奇異的黑光,究竟是什麼東西,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那射出黑光之物,如今仍藏身地底下面的,又是何物?
他無從思考,只能眼睜睜看着這無數奇異詭怪的事情,在眼前一一發生着,只能觀看,甚至無法閉上眼睛堵住視聽。
那是一顆黑色的石子,緩緩的從地底裂縫升起,所有的黑光自它身上發出,而它卻顯得平淡無奇。石子很小,彷彿就是衣服上的一枚寶石鈕釦。
那顆石子緩緩聚斂所有的黑光,可是他依然覺得自己彷彿被定在高空之上,半分也無法動彈。
一切震動止於這一刻,破碎的山川重又復原,河流重新流動,陽光也繼續普照這整個山谷之中。只不過,已經沒有了飛鳥蝴蝶走獸,空中很寂靜,他能很清晰的聽見自己和兮輕眉公主的心跳之聲。
那顆石子似乎很享受籠罩在陽光之下的感覺,沒有什麼重力似的浮在空中,陽光照耀在它身上,它在陽光照耀之中緩緩跳動自己的身子。
此時的兮輕眉覺得自己要瘋了,那顆妖異的石子,吸攏陽光不算,竟然還把被禁錮在陽光之中的她,緩緩拖向半空之中石子的所在之處。
一點,一點,一點一點。
而還在原地的古星河,右手猶被定在虛空之中,他眼睜睜看着那個白衣女子被拖向黑色小石,心中有萬般設想卻什麼也什麼辦法也施展出來。
原來,此時自己的法術神通,在這個世界之上仍是這般弱小!
在距離石子半丈的地方,兮輕眉終於不再被拖動了,在那一瞬間,她立即感覺到所有的力氣和法術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毫不遲疑,她立即伸出雙手,用力的抓向那枚石子。
不管如何,這般妖異的石子,不論是什麼原因,她絕不會就這樣任它擺佈。
這就是兮輕眉,熙嫣王國兮飛雲最引以爲豪的女兒,就算在最劣勢的時候,猶不忘一有機會便立即扳回局勢。
所有的一切都握在自己的手裡,掌握主動,這纔是她的生存法則。
那顆石子本來黑光流轉,靈動異常,卻在握在她手心的那一刻,立即變得黯淡無光,彷彿所有的光輝俱都消散。
這本是天上宮闕一枚靈異的石子,雖未曾修行,然沾染靈氣甚久,早已經有了自己的點滴智慧。不知是多少年前從天上跌落人間,於此地吸日月精華,在山野之中翻騰愉悅,自得其樂。
這是它第一次遇到和它一樣具有這般靈氣的事物,自是歡喜萬分,將她吸引到自己身邊,純屬本能,卻不料待她的雙手握住它的時候,它感受到的不是和它一樣的歡喜。
而是恐懼,還有一種強烈的恨意和佔有。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這個雖然不是它所能懂得的人間智慧,但它卻知道寧願和這山河日月萬物一起毀滅,也不要再被她握在手裡。
寧願失去靈智,也不要讓自己再不歡喜!
兮輕眉看着手裡的石子,大感詫異,想不到竟這般輕鬆便降服了它。
就在剎那間,四處轟鳴之聲陡然響起,舉目四望才覺驚懼。山川河流俱都破碎,漫山遍野的大火,還有那無數重高峰山谷正在出現裂縫,然後轟然倒塌,跌碎一片大好河山。
她看着握在手裡的石子,低吟道:“原來,這便是你報復的力量。”
她用力的將石子仍在地上,卻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回首拾起那枚已然黯淡了的石子。
此時古星河已經恢復自由,看到此般天地變動,毫不遲疑將兮輕眉扶持上馬,然後兩人策馬狂奔趕往王城的方向。
遠遠的便看到了王城,卻不再是往日裡那般迤邐多姿,剩下的只有殘破不堪,彷彿就在一瞬之間,由身着華麗衣裳的貴族,變成了街頭乞討衣不蔽體的小乞丐,甚至,還有所不如。
這一座破敗的王城,還是半年多前他看到的那個美輪美奐的城市麼?
所幸國主兮飛雲並無大礙,此時正帶領着王廷侍衛幫助王城之內的人類百姓,或是從房屋之中尋找生還者,或是施展法術治療人們身上的傷痕,或是用依舊溫柔而又堅定的言語鼓勵她的百姓她的子民一定要堅持堅定下去。
待見得母親大人之後,兮輕眉雙手環抱着兮飛雲痛苦起來,而身爲王廷侍衛大統領的古星河,則率領其他的侍衛一起處理王城裡的火勢熊熊。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兮輕眉並沒有將那枚石子的事情告與兮飛雲知曉,只是慟哭不息,再堅強的心,經不住這般突如其來的變故。
兮飛雲輕撫她額間的青絲,苦嘆道:“自祖上六世傳下來的基業,到得我手上,未曾爲外敵所滅,卻不料被這賊老天給毀了。”
兮輕眉環抱着母親,止住眼眶中的淚水,語氣堅定輕輕安慰道:“就算是這老天要亡了我們,我也定要把王城給扛起來,祖上傳下來的基業,我定不讓它就在母親您的手裡毀壞殆盡,哪怕窮我一世之力,哪怕我不能夠,還有您的孫子我的孩子,還有我孩子的孩子。”
她倔強的雙手,十子相連緊握成一個拳頭,那枚黑色的石子靜靜地在她腰間的錢袋裡躺着。她決定從此刻起,不再怨天,不再尤人,不再將錯歸結於那一顆小小石子。所有的錯,或者是恨,就讓一切都由自己來承擔起來吧。
兮飛雲止住臉上的愁容,帶着兮輕眉一起跪下,朝着北方的方向跪下,那是熙嫣王宮所在的位置,如今已然生靈塗炭一毀俱毀了,再也沒昔日的嫋嫋青煙飛鶴盤旋,有的只剩下滿目瘡痍。
王城裡所有的百姓和侍衛,一同隨着國主和公主跪下,古星河雖然千不甘萬不願,卻也不得不跪了下來。
良久之後,兮飛雲摘下腰畔的橫笛,遞與女兒,鄭重說道;“女兒,如今之計我們只能求助於六百里之外的千奇國了,你要切記你剛剛應承過我的話,若是未曾達到,我便是形銷神滅也不得安生。”
兮輕眉接下長笛,鄭重的向母親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舉步向前,不再回頭。
古星河想了一想,便起身向前走近幾步,握緊腰畔的統領佩劍,躬身說道:“卑職願隨公主一同前往千奇王國。”
兮飛雲聽聞此言,黯然應允。
兮輕眉元力修爲並不是很高,因此不能似古星河一般御劍飛行,兩人騎着駿馬,向王城之外疾馳而去,依如清晨時分一前一後,一白一黑。
……
這世間奇人異士太多,譬如有人便能卜算天地之事,算盡陰陽造化。這雖不算不上堂堂大道之術,然亦是世間衆人推崇的高深法術。
在一個極其陰森很適合談論陰謀的小房間裡,有一方半仙石桌,還有兩個小石凳,另外還有一盤水果,以及兩個坐在石凳上拈着水果的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兩個人,一個是老人,另一個也是老人。
一個老人身着華麗的衣裳,頭戴瓔珞,腳踏七彩琉璃靴,臉上不露而自威,這是這座陰森府邸的主人,掌控者無數人生死的一代國主。另一個老人,眼睛狹長,身着淺白衣裳,腰間插一個破舊葫蘆,頜下長着三寸來長的鬍鬚,這是一個遊方天下的江湖術士。
江湖術士已然年邁,沒有幾天的好日子去見識天下的景緻物什了,因此便止了遊方天下的心,投靠了手中財富權勢俱有的國主大人,過起安安穩穩的占卜天師的日子。這日子倒也平穩,每天喝喝小酒品品清茶,偶爾看到什麼奇異的天象,便幾經演算之後告訴國主,這樣也算不得是一個混吃混喝的老騙子了。
這一日,江湖術士坐於庭院之中的竹椅之上,懷揣一壺清茶,盪悠悠的樂呵樂呵,卻不料在擡頭只見被一幕奇異的場景深深鎮住。
那是在東南方向的天空,整片天空雖有烈陽在天,卻掩蓋不了一股黑色的光線自地面上升騰而起,然後在半空之中匯聚成型。那光線極其黯淡,若非他通曉占卜算數已經三百餘年,怕是根本不能發現那股黑色光線,至於光線在空中凝聚成什麼形狀,只能怪他道行尚淺不能看透。
他知道,那是有靈異寶物出世的徵兆,不過這樣的場景他看得着實不少,也知道自己是沒有那份機緣的。這並不是讓他震驚的事情,讓他震驚的是,隨之而後,那一大片的黑光俱到消散,消散的一絲一毫也無,卻有無數的硝煙升起,那是山川碎裂山巒崩潰才能造成的破壞啊,這預示着什麼,已經活了二百餘年的他一想便知。
這預示着,有人奪得了那天地之間的寶物,卻無法承受寶物的山河一怒,以至於造成如今的這番景象。
寶物,是沒有機緣遇到的,但是這一刻有人獲得了寶物,卻又很輕易的便將自己的實力和方位泄露了出來,這樣的人,就算擁有寶物,也是保護不住的罷!
這個消息,不如告訴國主,用他的兵,行我的計。
於是便有了先前那弔詭的一幕。
那國主原是一個有極大野心的人,如今聽了這番事故,想那神奇寶物,能山河一怒便有無窮盡破壞,應該是如何的一番神奇,若能爲自己所用,想必會助添些不少的助力吧!
帝國東南一帶,因爲一顆黑色小石,漸漸變得激流暗涌,越來越多的勢力或人物參與其中,似乎預示着世人,有大事即將在這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