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虎家遭到蒙面人襲擊,一時在河口鎮傳來傳去,一些好事者打聽到,“槐樹神”昨天又在王老虎家裡出現,並救走了襲擊王家墩的兩個蒙面人,要不是“槐樹神”的及時現來,兩個蒙面人就會被王老虎的火攻化成灰燼。“槐樹神”戴着黑色紗帽,穿着黑色衣服,外套一件黑色的風衣。
“槐樹神”的這身打扮,幾個月前,在董識之的主持之下,被幾個有名氣的雕刻家雕成了神像,雕像略着誇張,一雙眼睛特別的大,鑲嵌一對紅彤彤的眼珠,那件黑色的風衣刻畫成了一對展開的翅膀,羽翼放出紅光。河口鎮人已經把“槐樹神”供放在鎮裡唯一的廟宇裡,每到初一、十五,男男女女都到廟裡朝拜,祈求槐樹神賜予平安。
現在,河口鎮的人對“槐樹神”又增加了一分敬意,大家信奉“槐樹神”比廟裡的菩薩還要多幾分,大家深信,只要是災難降臨到頭上,“槐樹神”就會隨時出現,抵禦牛頭山之戰,是“槐樹神”及時出現挽救了整個河口鎮。大家經常議論着,說老槐樹上升起了一團青煙,青煙在河口鎮上空繚繞幾天幾夜,變成了神鵰,他降落在孫氏茶館的屋頂上,又飄到鴻運酒店的屋頂上,“槐樹神”夜晚經常在河口鎮上空飄落,正在保護着河口鎮鎮民,大家繪聲繪色,維妙維肖。
這次,“槐樹神”在王老虎家的出現,又及時的救了兩位俠士的性命,教訓了這個無惡不作的無恥之徒。王老虎被打傷,十八九個便衣隊員死的死、傷的傷,河口鎮人是拍手稱快。
老秀才走到南街對大家說:“殺得好!這個王老虎,比狠毒的日本人還要狠毒。”他走到北街,也是叫道:“希望槐樹神明天出現,殺死王老虎。這個惡霸,比混蛋的日本人還要混蛋!”
老秀才說的也不錯,日本人來了,河口鎮並沒有受多大的危害,瀰漫的消煙幾乎被殘雲轉而一空。已出逃的人陸續回來了,河口鎮這個水陸樞紐又來了不少生意人,想到河口鎮玩女人的遊客又逐漸增多,河口鎮又照樣繁榮起來了。洪家鐵鋪響起了“噹噹”的撞擊聲,孫氏茶館衆人的歡笑聲一天高於一天,屠戶的叫賣聲比原來還要大,做小買賣的老江湖的撥浪鼓搖得特別的響,走棋的,評書的,耍猴戲的,玩棍棒的......街道上又是車水馬龍,熱鬧得很。
河口鎮的男女老少的膽子完全大了起來,一些幾歲的孩子,真是膽子大於天了,他們見到日本人扛着槍列着隊走了過來,便迎上前去,拉着他們的手,完全把這矮個子兵當成了大哥哥,一些十幾歲的孩子,他們看到日本人扔下不少吃剩下的魚肉,提着籃子,來到董家祠堂旁邊的金水河,他們把隊伍排好,站在金水河的岸邊上,幾個胖乎乎的日本炊事員提着木桶,桶內裝的是吃剩下的魚肉。炊事員過了木橋,他們非常和善,把吃剩的魚肉一瓢一瓢的舀到每一個孩子端着的瓢瓢罐罐裡,人人有份。這些日本炊事員們,好像與孩子們有特別的感情,他們看到機靈的孩子,有時放下瓢子,拉着孩子的手,嘰哩咕嚕幾句,甚至微笑着拍拍他們肩膀,有一個炊事員不知在哪裡弄來了一把糖果,分給小孩子們,小孩子們就像過年一樣的快樂。孩子們分到了一些吃剩下的魚肉,高興的往家裡跑去。
河口鎮的大人們也一樣,修路的人都議論着,日本人比焦世雄要好,比牛頭山的土匪更好。焦世雄騎在馬上,一雙豹子眼瞪着大家,平民百姓怕他,商人躲他,河口鎮的芝麻官強裝着笑臉巴結他。牛頭山的駒爺一雙腳跺一跺,河口鎮這塊天地就要震動幾下,孩子嚇得哭着躲藏在家裡不敢出門。現在,保安團的人沒誰向生意人要酒喝,要煙抽,要錢花,牛頭山的土匪們也不敢到河口鎮殺人放火,河口鎮比日本人佔領之前還要平靜。現在河口鎮,真是一塊清靜之地,是一塊和平之地,是一塊廉潔之地。
沈紅豔的客棧又開了起來,住店的,喝酒的,談天的,說地的,觀景的聚到了一起,大家的臉上顯出了笑容。
“老兄,上午好呀!”
“老弟,都一樣,都是一樣的嗎。”
“大叔,到這裡來是喝茶還是喝酒?”
“我什麼時候到這裡喝過茶呢?當然是喝酒。”
“大伯,什麼時候下來的?”
“下山只有十幾天。”
“在山上過得可好呀?”
“早知這樣,何必到山上受那樣的罪呢!”
“老闆,又到風流鎮,不怕日本人嗎?”
“有什麼可怕的!日本人不是沒有招惹我們嗎!”
“你不知道,你離開風流鎮這麼長的日子,你的相好早就跟上別的男人了!”
“相好不是我的專利,共享一下有何不可!”
......
大家相互慰問,開着玩笑,各個階層的人都有,各個檔次人的都有。鄭國忠與鄭家幾個人在這裡,何爲與阿四在這裡,大漢阿坤在這裡,老實人阿全在這裡。
阿全蹲在一條凳子上,他一聲不響。此時,他正後悔聽了阿四的話,在日本人來之前,把家裡魚肉都吃光了,把竟有的幾個銀元都花在了女人的身上,也後悔聽了董老舉人的話,硬要到深山老林裡去躲藏了一個月,過着野人般的日子。現在,他的身上,還殘留着被山上如蒼蠅般大的蟲子咬過的傷痕。早知現在,何必當初。爲什麼風流鎮的人在這之前不對日本人瞭解多一些呢!日本人這麼友愛,放電影大家看,給魚肉大家吃,做了幾個工,發幾個銀元的工錢,這樣的工價是最划算的,可惜躲在山裡,錯過了這麼掙錢好的機會。
阿全喝着茶,他正在懊悔着。這時,三個日本兵扛着長槍走了進來。
日本兵昂首挺胸,擡着眼對跑堂的叫了幾聲,嘰哩咕嚕的語言誰也不懂。阿全這麼近距離的與日本人坐着,還是有些膽怯,恐懼的目光在三個日本兵身上溜來溜去,總控制不住渾身哆嗦。阿全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他想,中國人都有不少發酒瘋的人,日本人或許也會有那麼幾個。這幾個日本兵喝了酒,如果發了瘋,槍子走了火,那可不是鬧着玩的。爲了安全走見,阿全到櫃檯上賒個賬,便離開了沈氏客棧。
三個日本兵坐着,他們把槍橫放在膝蓋上,邊飲邊聊。這三個日本士兵,相貌特徵鮮明,一個長得非常肥實,一條皮帶束在腰間,皮帶就要被肥胖的肚皮撐裂,另一個日本兵卻是個瘦削的傢伙,這瘦削的日本兵眼睛特別的大,一雙賊一樣的眼睛經常停留在客棧老闆沈紅豔的胸脯上,看起來,這不是個色鬼便是個色狼,第三個日本兵是一個大鬍子,他面頰寬厚,身材高大,滿臉胡茬又密又粗又黑,看起來,他在這三人中,要算個老大哥了。
“一五七呀!”
“三六九呀!”
“二四八呀!”
......他媽的,這些日本人也特聰明,把這幾句中國的酒令說得非常準確。他們的聲音很大,好似在向周邊的中國人炫耀:你看,我們日本人怎麼樣!中國話說得多麼漂亮!酒令念得多麼標準!
客棧內等着吃飯的人沒有了侷促,有的叫嚷着:“老闆,怎麼還不上菜,都要餓死了!”
“今天的廚師怎麼這麼差勁,一頓飯要等上半天。”
“看起來,你們的客棧還是關門的好。”
有一人甚至於這麼說:“他媽的,沈氏客棧老闆怎能這樣,人人平等,爲什麼日本人就能優先呢?”
沈紅豔忙碌得屁股片刻都不能停有椅子上,她不住的向客人們陪不是,她的臉上綻成了一朵花。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今天顯得年輕得多了,體態輕盈得多了,相貌美麗得多了。沈紅豔走到鄭家人的旁邊,對韓小六道:“小六,今天忙不過來,我聘請你當個臨時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