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的時間,鄭家人把舅老爺與張先生的屍體打撈了起來,又把所有受傷的人員送到縣城醫院醫治,發放了被打死的縴夫的安撫費。隨後,他們把兩位老人運送到了上河老家,爲他們辦了喪事。
在家鄉里調整了一個月,鄭國忠又帶着一班人回到了河口鎮。
鄭國忠一進鎮門,就吩咐其他人回到商鋪,他要到警備隊看望警備隊長阿四。
阿四正在警備隊裡,他靠坐在辦公桌前,翹着二郎腿,嘴裡吹着口哨,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
見到哨兵說鄭家三少爺來拜訪,阿四立即站起,提着帽子,笑迎出門:“哎呀呀,哎呀呀,國忠兄弟,一個月沒見,我好想你呀!真的好想你呀!國忠兄弟今天來看望我,我真是高興死了!”阿四想鄭國忠當然是假,想他身上的銀元是真,阿四說完,眼睛直着鄭國忠的口袋,分析他今天帶銀元來沒有。
鄭國忠見阿四盯着他,笑着說:“都是兄弟,一個月沒見,我也怪想阿四隊長的!”
“謝謝兄弟,謝謝兄弟呀!”阿四把鄭國忠讓到椅子上坐着,客氣的倒了杯水,遞給鄭國忠,問他道:“國忠兄弟,聽說上個月你們的船隊遭到了游擊隊的襲擊?是真的嗎?有沒有損失?”
鄭國忠點了點頭,臉色陰沉下去。
阿四勸道:“國忠兄弟,死人的事,我現在是看得很平淡的了。我們就好比一隻螞蟻,運氣不好,被人一腳踩死,這是很正常的嗎!還好,能見到國忠兄弟,晚上,我能夠睡上一個好覺了!”
鄭國忠喝了幾口茶,問阿四道:“阿四隊長,這一個月,河口鎮又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阿四笑了笑說:“河口鎮是個多事之鎮,哪一個月沒故事。幾天前,黃家鋪遭到了游擊隊的襲擊。聽說,這次游擊隊可吃了個大虧,死了幾十人。”
“此話當真?”鄭國忠連忙問,“打起來是真的。至於誰輸誰贏只有三原俊一大佐與焦世雄司令最清楚。”
“焦世雄還在河口鎮裡嗎?”鄭國忠問。
“他哪裡走得了。”阿四說,“看這樣子,三原俊一已經把我們河口鎮作爲了治安的重點。”
鄭國忠問阿四道:“王一鳴現駐守在哪裡?”
“他已經到白馬嶺西面防守去了。”阿四說,“我們河口鎮警備隊也沒閒着,分兵二十多人到白馬嶺的北面。三原俊一大佐真是太看重我們河口鎮警備隊了,共四十多人的團隊,要我們派兵二十多人幫他鎮守礦銅,三原大佐真是過高估計了我們的能力。”阿四又說,“國忠兄弟,王一鳴連長几次問過你。”
“他問過我什麼?”
“問你們的去向。問你們遭襲擊的死傷情況。唉,我又不是你們鄭家的人,怎麼知道這些事情呢?這個王胖子,我真是看不懂他的了。”
鄭國忠說:“這不用他問,等到下午,我去他們的營地告訴他!”
“到王一鳴的營地去?”
“怎麼?不行嗎?王一鳴總不會把我怎麼樣吧?我們回來了,朋友一場,總不能不會一會吧?”
“國忠兄弟說的也是。說的也是。”阿四說完,就要安排午飯,鄭國忠謝謝了他的好意,他送了幾塊大洋阿四,阿四千恩萬謝,送鄭國忠出了門。
吃過中飯,鄭國忠叫了江小杰,兩人也是帶了一罈老酒,買了十幾斤豬肉,兩人坐着馬車,他們要去王一鳴駐地拜訪他。
鄭國忠與江小杰被警備連的哨所擋住了。哨兵尋問了鄭國忠的身份,又問他要找誰。鄭國忠說,他是河口鎮鄭家商鋪的三少爺,要找王一鳴連長。
一個哨兵當即跑到隊部去向王一鳴報告。王一鳴聽了,大驚,當即取下掛在牆上的盒子槍,王一鳴邊裝子彈邊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兩個!”哨兵說。
“兩個!”王一鳴好似不相信的樣子,再問了一句,“幾個?”
“鄭家少掌櫃帶着一個小孩子。”哨兵又答。
王一鳴這才鬆了一口氣,裝子彈的速度放慢了些,他接着問道:“他們帶槍沒有?”
“沒看到。”哨兵說,“只見鄭家三少爺從馬車提下一個包袱。”
“包袱!”王一鳴又顯出吃驚的樣子,“包袱裡裝的是什麼?”
“不知道。”哨兵又說。
王一鳴聽了,走向哨兵,騰出右手,一巴掌打去:“一問三不知,你知道不知道哨兵的職責!”
哨兵摸了摸左臉,哭喪着臉道:“包袱裡裝有一個滾圓的東西。”
“一個滾圓的東西!”王一鳴又大吃一驚,又問,“是什麼東西?”
哨兵不敢回答了,他可憐兮兮的看着王一鳴。王一鳴對哨兵道:“你馬上回去,查看一下,我們警備隊的駐地是誰也不允許帶武器進來的。看那滾圓的東西是什麼?一定要查看清楚。”
哨兵領命而去,王一鳴心裡嘀咕道:“這鄭家三少爺葫蘆裡到底是賣的是什麼藥呢?難道他知道是我王一鳴喬裝阻擊鄭家的船隊?王一鳴想,有這個可能,很有這個可能。他們抓到了警備隊的兩個活口,那兩個小子一定把事情真相供出來了。”王一鳴突然感到一陣心悸,如果這樣,鄭家人肯定正在尋找機會殺了他。王一鳴是知道的,鄭家那羣兇猛的漢子不得小瞧,他們日本人都不怕,還怕警備隊的人嗎!他們是一羣亡命之徒,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只要走出駐地,就有可能被鄭家人至於死地。
坐在藤椅上抽了支菸,大喊幾聲,壯了壯膽:“他媽的,老子有上百多號人槍,還怕幾個鄭家人不成!”王一鳴連續叫了幾聲後,他當即命令道:“一排長,一排長!”
一排長走進王一鳴的辦公室。王一鳴對他說:“帶上幾個人,作好戰鬥的準備!”
“連長,發生什麼情況?”一排長問。
“聽我的,少廢話!”王一鳴說,“帶上幾個老兵,我們一道去會會鄭家小子!”
一排長聽了,當即組織了五六精壯警備隊員。大家檢查武器,子彈上膛,別在腰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王一鳴又向隊員們交待了幾句,便帶着隊員,向哨所走去。
鄭國忠見王一鳴帶着六七人過來,警備隊員一個個虎背熊腰,殺氣騰騰,便知道王一鳴的心虛。等王一鳴走近前,鄭國忠不等王一鳴開口,便大笑着對他說:“王連長,沒想到,你能親自到哨所迎接。小弟何德何能,實在有愧,實在有愧!”
王一鳴聽了,也隨口應付道:“國忠弟,沒想到你能親自到駐地看望我,真是我的好兄弟!感謝國忠弟了,太感謝了!”王一鳴看了看鄭國忠前面放着的包袱,接着說,“國忠弟,帶什麼東西來慰問老兄呀?”
鄭國忠蹲下身子,把包袱解開,露出一個罈子。鄭國忠笑着說:“一罈老酒,一罈老酒。”
“哈哈哈......”王一鳴狂笑起來,一張胖臉笑得滿面紅光,“我就知道,國忠弟知道我好一杯老酒。一排長,把酒接了。國忠弟,我們進營房,進營房。我要吩咐做幾個好菜,今天,兄弟倆一定要共飲個醉。”
“我正有此意。”鄭國忠說,他吩咐江小杰在外等着,自己與王一鳴攜手往營房走去。
很快,炊事班做了一桌好菜,鄭國忠、王一鳴及幾個排長圍了一桌。
酒過三巡,鄭國忠對王一鳴說:“王連長,你也知道,我們鄭家今不如昔呀!一個月前,我們又中了土匪的埋伏,死傷了不少人,貨船沉到水底,損失真是太大了。王連長,沒有警備隊的保護,平民百姓真是寸步難行!”
王一鳴得意的道:“國忠弟說得對,說得對!沒有警備隊,就沒有百姓的安寧日子。國忠弟,我是不久前才聽說你們鄭家商船遭到搶劫的。唉,也是我們警備隊失職。我這個警備隊連長,沒有保護好河口鎮的商人,我得自罰酒兩杯。”王一鳴說完,真的連飲了兩杯酒。
王一鳴喝了兩杯酒後說:“國忠弟,你說中了土匪的埋伏?我看,並不這麼簡單。這一帶的土匪基本被警備隊肅清,依我的分析,沒有哪股土匪有這樣的實力,只有第六遊擊縱隊,纔有這個陣容。遊擊縱隊已經發展到幾千人,他們要飯吃,要衣穿,這些東西從哪裡來呢?還不是做土匪的勾當。這些游擊隊員,其實比土匪不如三分,逢物就搶,見人就殺,兇殘得很。只有我們同心協力,共同對付第六遊擊縱隊,才能保得我們這一帶的平安。”
“對,王連長說得對。”鄭國忠贊同道,他接着說,“王連長,我想當兵,想加入你們警備隊伍中!”
“怎麼,你也想當警備隊員?”王一鳴一時不敢相信,“只恐怕我這尊小廟容不下你這個大菩薩呀!”
“我說的是實話。我要當警備隊員。”鄭國忠非常肯定的說,“你知道,我們鄭家可算一貧如洗了。我要當警備隊員,要找遊擊縱隊報仇。”
“有志氣。”王一鳴誇獎道,他接着說,“我可作不了主呀,我得請示焦司令。“
等鄭國忠離開警備連後,王一鳴剩着酒興,真與焦世雄通了電話。焦世雄聽了,在電話裡訓斥道:“你這個蠢貨,你真認爲鄭家小子要當警備隊員嗎!他這是試探你,或者是在摸清你警備連駐地的情況。王連長,看起來,鄭家人要對你下手了。從今天起,你們警備連要提升到一級戰備!”
王一鳴放下電話後,滿臉茫茫然,從今天鄭家三少爺的情形看,哪裡有絲毫的怨憤。王一鳴認爲,焦司令是不是過份敏感,有些神經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