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10點多,電報處基站內氣氛緊張如臨大敵。
先是李處長回來,在辦公室和昨晚當班組長以及譯電員陳妍嘀咕很久,接着就備車直奔總統府。
李處長剛走,行動處的車就到了,後面還跟着一大卡車荷槍實彈的憲兵,嘁哩喀喳下了車,把基站團團包圍起來。葉處長殺氣騰騰,大聲宣佈基站內全部人員馬上到操場集合,除了監控室值班的,其他人員停下手頭一切工作。羅娜和陳妍剛下班,正準備換睡衣睡覺,不得不又套上軍裝,打着哈欠從宿舍走出來。
“這是幹嘛啊?怪嚇人的!”羅娜不滿地嘟囔着。陳妍昨天翻譯完一份神秘電文,內心糾結萬分,早上又被李處長嚴令保密,這會還沒緩過勁,稍微有點神情呆滯,走路時不留神磕絆一下,宛瑜在她旁邊,牢牢抓住她的胳膊低聲道“小心點,你怎麼了,恍恍惚惚,可是身體不舒服。”
陳妍搖搖頭,這時旁邊的憲兵厲聲喊“不許說話!”
“這是幹什麼,我們是犯人嗎?”胡美麗的大嗓門亮了起來。宛瑜覺得挺好笑,這位胡大姐一直是和宛瑜和這些新人對着來,彷佛看別人吃癟是她最開心的事,這會竟然和她有點同仇敵愾的意思了。
“喊什麼?你!”葉處長指着站在一羣嬌小姑娘里人高馬大,特別顯眼剛纔又喊了一嗓子的胡美麗“叫什麼名字!”
“報告長官,我叫胡美麗。”
“胡美麗就是你啊……帶走!”葉處長一揮手,兩個憲兵迅速衝上去,將胡美麗從隊伍裡拖拽出來。胡美麗人長得壯,免不得掙扎一下,憲兵毫不留情,一胳膊懟在胡美麗腹部,她疼得彎下腰,乾嘔幾聲,表情扭曲痛苦。衆電報員都嚇得噤若寒蟬,渾身冰冷,竟然是不敢擡頭看她,低着頭,搓着手,不知要有怎麼樣命運落在自己身上。
葉處長又喊了幾個名字,加上胡美麗一共是6個人,其中一個是任雲生的老同學,也是個組長叫做吳光的,三十多歲,技術骨幹,對人也極是和氣,人緣非常好。他冷冷地怒視着葉處長,見憲兵向自己走來,說道“不用你們,我自己會走。”說完推開憲兵伸過來的手,又撣了撣制服,這才大步走上前來。
另一個叫做夢娜的電報員一聽到自己名字,哎呦一聲就癱軟在地,被憲兵拖着從隊伍裡夾出來,不住尖叫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是胡美麗,都是胡美麗拉我下水,我什麼都沒有做!”
葉處長看着她那張嚇得慘白的小臉,嘿嘿一笑捏住她的下巴。“只要你乖乖聽話,很快就能放你出來。”
吳光哼了一聲,胡美麗則是怒視夢娜喊道“閉嘴!沒骨氣的東西。”
葉處長哈哈大笑“把這些吃裡扒外的都給我帶走。”憲兵押着這6個人上了大卡車,這時另一夥憲兵押着一個年輕女子從宿舍過來,宛瑜認出是吳組長的妹妹,叫做吳梅,說是大學撤退,身體不好沒有跟着走,在吳組長這裡休養,因爲年齡相仿,平素和女電報員們關係也很好,看着她平時柔柔弱弱,這會卻也是挺直腰板,冷冷盯着葉處長。葉處長環視周圍,厲聲道“你們中誰是民和黨間諜或者和間諜有牽扯的,自己心裡清楚。加入民和黨就是死!不管你是誰的學生誰的下屬誰的同鄉親戚!今天全部人員不得外出,每個人都要交一份報告,寫明和這幾個人的關係。”
沒人敢質問爲什麼要這樣做。行動
處是一個凌駕其他部門的可怕所在,這裡大部分人都是特訓班出來的,活膩歪了敢去招惹行動處。
“現在解散,回去寫思想報告,交到……”葉處長這時看到人羣中的宛瑜,指着她道“就交到林宛瑜那吧。林宛瑜,你歸類彙總下。”
宛瑜愣了一下,想不到葉處長把皮球踢到自己這裡。吳光在卡車上,哼了一聲,胡美麗嘶啞着嗓子喊“林宛瑜,我平時對你是多有得罪,想不到你這麼狠毒。”
宛瑜大聲說“任組長燒壞二極管沒有上報私自潛逃,我是值星官當然要報告長官。此是職責所在,換了電報處任何一個人都會這樣做的。”
她大聲說完,女電報員們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吳梅回身望着她,嫣然一笑,隨即也上了卡車。
葉處長其實也完全是下意識的,上午剛見到榮慶,平時就隱約知道榮慶和林宛瑜關係有點曖昧,這會一眼看到宛瑜,再加上任雲生出逃,本來就是宛瑜當值星官發現並彙報的,也就這麼隨口一說。卻不料他的話完全可能把宛瑜推向一個被人嫉妒甚至痛恨的境地,這些電報員被抓,讓衆人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宛瑜爲自己辯解完,人羣散去,她身邊很快冷落下來,只有羅娜始終握着她的手,低聲道“要不是你,我就要背黑鍋了,別搭理那些人。”
一直到下午,李處長還沒有回來,整個電報處都被葉處長完全接管。一時間風聲鶴唳,羅娜猜到定是和任雲生逃跑有關,跑到別的科室嘀咕一陣,回來低聲在宛瑜耳邊道“任組長是民和黨,今早就被抓到了,聽說沒等上刑就都招了,我們處,這六個都是民和黨。”
“胡美麗?”
“也是啊,她暗戀任組長那麼多年,任組長是,她能跑得掉。嘿,也不算暗戀,長眼睛都瞧得出,她那膩歪的成啥樣了,活該。”羅娜幸災樂禍。宛瑜重重坐下,心裡亂成一團,她開始只是想給任雲生一個下馬威,哪裡想到他真的是民和黨。民和黨的罪名有多大,她最清楚,宛如在乾龍門被打成那個樣子,最後香消玉殞。
她抓着羅娜問“那我們處長呢?他不會也被抓了吧。一直沒露面。”
羅娜看了眼周圍,確定沒有人這才貼着宛瑜耳朵說“這就複雜了,那會陳妍當班,說監聽到一個民和黨電臺,值班組長找李處長,估計是爲這個電臺的事。陳妍譯完電文就魂不守舍,我擔心這事比任組長的還大。”羅娜說完,又緊張兮兮道“保密啊,這會非常時期,不能亂說話。”
“放心吧。”宛瑜點點頭。她忽然就想到榮慶的話“你1點左右去找李處長,就說任雲生跑了,把事情鬧大。”
12點25分發現任雲生不見了,他爲何讓我半個多小時後再去報道呢?期間發生了什麼?神秘電臺……民和黨的電臺……“我想來個渾水摸魚,冰兒和老文能安全很多。”
宛瑜眼前一亮,她瞬間明白了,這個所謂密電是榮慶搞的鬼,上次監控到民和黨電臺,榮慶說過在天津時也監聽過這個電臺的行動,這個電臺頻率他很熟悉。
想到這裡,宛瑜鬆口氣。對任雲生對胡美麗的愧疚感漸漸被壓了下來,榮慶做事極有分寸和把握,他說是爲了幫虞冰和文醒之,那就一定是這樣。想起榮慶,宛瑜心裡有一絲甜蜜滑過。這段時間發生太多事,宛如的事情剛結束,虞冰又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可是一想到有榮慶,心裡就無比
的踏實熨帖。不知不覺,榮慶早已走入她內心,成爲她最可靠的避風港。“我相信你。”宛瑜默默對自己說。
與此同時,總統辦公室內也是氣氛緊張。李處長站在那不住擦汗,馮局長也是手心直冒汗,他把手掌在褲子上偷偷蹭了幾下,斜眼悄悄瞄着總統,只見總統眉心緊皺,臉色非常不好,彷佛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怒斥衆人。
“民和黨一向狡猾,這是故意露個破綻挑撥離間呢。”
總統夫人打破僵局“什麼抓到日本特高科的人,都是幌子罷了。陸世堯是高估了自己實力,孤軍深入,導致給養和援軍不足戰死的,這些民和黨人,趁着抗戰剛結束,想摘桃子呢。”
“是,是、夫人說的對,現在想來的確是這樣。我這就回去銷燬電文。”
“還有你那的電報員,不能叫她亂說話。”
李處長點頭哈腰答應着,總統不耐煩地揮揮手,他如被特赦,急忙出去。走到走廊,擦着額頭的冷汗,想起陳妍和當班組長,心裡有點不忍,但事情至此,顧不不得了,你們倆可別怪我無情啊。
李處長出去了,辦公室內安靜的可怕。
“你怎麼看?”總統忽然問馮局長。
馮局長一個立正,回答道“我懷疑是民和黨想要藉此事聯合北軍。”
“如果特高科的知情人真落到民和黨手裡,那一切就不堪設想啊。”總統夫人嘆口氣“不知道民和黨到底知道多少。”
三個人的目光都轉向那個扔在辦公桌上的文件夾,那裡只有薄薄的一張紙,是上午譯好的電文:“速送特高科要犯,協查北軍陸帥死亡真相。總統府和倭寇勾結之證據可大白天下。”
這三十多個字,每個字都說的含含糊糊,但又意有所指,這也是李處長拿到譯文後就直奔總統府的原因。
“關鍵不是民和黨知道多少,而是他們想做什麼。”總統長嘆一聲“這是想和北軍聯合嗎?”
“我們做的事情,陸家心知肚明,若是民和黨也攙和進了,局面恐怕不好挽回了。”
“查,嚴查一查到底。”總統夫人充滿了戾氣“不是說發現個潛伏組織麼?從這入手一查到底,寧可錯殺不能放過。”馮局長諾諾連聲,這時侍從室主任在門口喊聲報告。
“北軍押解僞皇宮戰犯已到南客站,不知有何指示。”
總統若有所思“陸醒之在做什麼?”
“已經去車站迎接了。”
“什麼?去車站迎接,他瘋了嗎?”
總統和夫人都不敢相信,陸醒之和虞冰被捲入漢奸風波,風口浪尖,他怎麼就敢明目張膽去車站迎接這些戰犯?
這時國統局的機要秘書匆匆走來,叫馮局長出來在他耳邊嘀咕幾句。
馮局長面色大變,走到總統面前道“又截獲民和黨密電,但譯不出來。”
“可恨!”總統氣惱地把一個茶碗狠狠摜向牆壁,連水到杯子,稀里嘩啦四處飛濺。
總統夫人不滿地拂拂胳膊,卻也不敢出言責備。
一出好棋是怎麼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攪合成這樣的?總統夫人覺得冥冥中的似乎有一點燈火,若隱若現,晃晃悠悠,自己抓不住看不清它。
“不,絕對不能敗,不能失敗。”她手指甲死死抵着掌心,用力到手心上留下幾道青紫痕全然不知道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