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醒之趕到醫院,虞冰躺在牀上,悠悠醒轉,宛瑜握着她的手,榮慶站在窗口一臉疲憊。
“怎麼樣怎麼樣?”文醒之撲上前,宛瑜眼淚汪汪“冰兒沒事,但是鳳姨……”虞冰望着文醒之“對不起,我沒照顧好鳳姨,鳳姨中彈了,她……。”虞冰說不下去,眼淚涌了出來。文醒之握住虞冰的手,壓抑住內心的強大悲痛,安慰道“你做的夠好了,不怪你,先休息下,我和老慶商量下事情再過來好嗎?”
虞冰點點頭,宛瑜說“司令你去忙,有我在這就好。”
文醒之跟着榮慶先去看文鳳儀的屍體。這位文夫人的貼身侍女,孤身三十年,後來雖陷入復仇的半瘋狂狀態,但對文醒之依然是疼愛有加,在文醒之心裡文鳳儀和親生目前沒什麼差別。她頭部中彈,血污已經被擦洗乾淨,面色安詳躺在那,文醒之輕輕撫過她的臉,撲通一聲跪下“鳳姨,是我連累了你。”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榮慶一手按着文醒之肩膀,也不說話,任他哭過,拉他起身道“選舉關鍵時刻,這些事不能就這樣打倒你,我們還要振作起來。”
文醒之冷冷地問道“紀夫人呢?”
“已經關起來,宗英爲救宛瑜也受了傷,現在還在搶救。”榮慶看了下手錶“進手術室很久了,我先去看一下。”
剛走出去,榮慶忽然站住望着文醒之“那個,剛纔匆忙,冰兒也顧不上和你說,我要做舅舅了。”文醒之嘴裡應着,過一會忽然想到榮慶這話是什麼意思!虞冰懷孕了,自己要做爸爸了!他凝望着文鳳儀,輕輕用手按按她冰冷的手“鳳姨,你聽到了嗎。你要做奶奶了,鳳姨。”
從文醒之答應接任北軍司令並認祖歸宗後,文鳳儀就認定他認賊作父,爲了權勢背叛文夫人,甚至連他的婚禮也拒絕參加。文鳳儀在這三十來年的生活中,一心想着爲小姐報仇,滿心都是復仇,陸家和北軍是她最痛恨的字眼,一直到後來生病被文醒之和虞冰硬接到家裡,也是不給文醒之好臉色看,哪裡想到竟然就這樣天人永隔,太多的話太多的誤會都沒有來得及講明白。
“鳳姨,你要做祖母了,高興吧。你說我不該認賊作父,鳳姨,不是認賊作父,陸老帥本來就是我的親生父親,陸世堯也是我的異母哥哥,我不能看着北軍就這樣被總統一點點侵吞了,掌握北軍這支力量,我可以做更多的事,可以走的更遠,實現我的理想,我不會給你丟臉的鳳姨。“文醒之俯下身子,輕輕伏在鳳姨身上,像是小時候那樣,用力抱了抱她已經僵硬的身子“我還要做很多事,很多要以大局爲重讓我不得不隱忍的事,請您一定不要生我的氣。”文醒之站起身,走出房間,氣勢和剛纔全然不同,又恢復了平靜自信,小杜迎上來道“紀夫人那邊……”
“先別管她,餓她幾天死不掉,等紀家來人再說。”
整間醫院已經被北軍包圍封鎖。走廊另一頭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向暉,怎麼樣!”駱夫人氣喘吁吁快步走來,身後跟着副官和侍女,副官步子邁的大,勉強跟得上她,那些侍女跟不上她的步子,急得滿臉紅。
“冰兒無事,鳳姨去世了。”
駱夫人神色一黯“你要穩住,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穩住。”
文醒之點點頭“我曉
得,大嫂,冰兒在病房,我先去那邊看看,紀宗英受傷了。”
“好,你去吧,紀小姐深明大義,我們不能虧欠人家。”
紀小姐從昏迷中醒來,手微微動一下,碰到一把柔軟的頭髮,榮慶等她醒來,等的太久,坐在椅子上沉沉睡去,頭抵着病牀,像個小孩子。紀小姐微笑着,輕輕撫摸着他的頭髮。他髮質可真軟啊,哪裡想到有這樣頭髮的人性格是那麼盛氣凌人呢?
早上的陽光,乾淨透明,正好投射在她因失血白的清透的臉上,映着嘴角的微笑。宛瑜從門外玻璃看到這一切,心裡沒來由的揪緊,她轉過身,不想再進去,背倚着走廊的牆壁,深深地吸一口氣。
暖呼呼的陽光照在身上,榮慶感覺到一隻溫柔的手在撫摸他的頭髮,有點癢,還有點酥麻,讓人舒服的內心想叫出來。他睜開眼“麻藥過去了?傷口疼嗎?”
紀小姐搖搖頭“還好,還能忍受,我……媽呢?”
榮慶眼光中閃過一絲狠辣“關起來,等你爸來在談吧。”
紀小姐嘆口氣“她是急糊塗了,我姑姑姑父擺明要拿宗遠開刀,早躲的遠遠,現在宗遠也不知怎麼樣,求你們能給她個機會,留她一命。”
“死的是老文的養母,這話我不敢下保證,等看你家的誠意吧。”榮慶握住她的手“別說這些了,你護着宛瑜我很感激,謝謝你宗英。”
紀宗英笑了“我皮糙肉厚,比你的小美人結實多了,你看我這不沒事嗎。你們都安全就是最好,這也是幫我媽贖罪。唉,怎麼會成這樣,我爸我媽一直想不明白,那麼多錢有什麼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榮慶低聲說“宗英,你家人不在,手術是我簽字的,我必須告訴你知道,子彈傷到你的……子宮……破裂了。”
紀宗英問“破裂了是什麼意思?”
“你這輩子都無法做母親了。”榮慶望着她蒼白的臉把話說完,紀小姐看着他,撲哧一聲笑了“我不喜歡男人的,你不知道?做不做母親有什麼打緊,哪有那麼緊張,你看你,說話都在打顫。”
榮慶輕輕環住她肩膀“對不起,宗英,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騙我,其實你根本不喜歡女人,那不過是你不想相親的藉口。”
紀小姐使勁去推他的手“討厭,你爲什麼把什麼都看的清楚,討厭死了。”
榮慶握住她的手“宗英,別這樣,別總這樣堅強,哭出來吧。”
紀宗英靠在榮慶的懷裡默默流淚,榮慶輕撫她的脊背,
宛瑜茫無目的地走出醫院,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虞冰要住院觀察一天,文醒之和駱夫人陪着她,紀小姐有榮慶陪着,此刻他摟着她的肩膀,她靠在他懷裡哭泣,那裡不需要她。
那顆子彈穿透紀小姐的腹部,進入子宮並在裡面炸開,宛瑜知道這對女人意味着什麼。是紀小姐救了自己,她明白,她感激,她不敢想象這子彈打在自己身上會是什麼樣的後果,但她就是憋屈就是難受,想哭,想痛快的哭一場。
“心情不好?”小杜靠在門口抽菸,宛瑜點點頭“有點,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就是很混亂。”
“或許在我們選擇進入培訓班的那一刻,很多東西已經命中註定了。”小杜吐個菸圈“想開點吧不管發生什麼
事,想想那些已經離開的人,至少我們還活着,活的還挺好,有呼吸有笑有淚有吃有喝,這就挺好了。”小杜輕輕拍拍她肩膀“老同學就是這樣沒出息,你不許笑我。”
宛瑜笑了“我發現你原來還挺文藝的,是不是跟文教官久了。”
“哪有,你看你和榮教官那麼久,你還是純潔的如一張白紙啊。唉,我不是說我們榮教官不純潔,我是……"
"臭小子,一眼看不到你就說我壞話。”榮慶不知何時站在身後,對着小杜後腦勺一巴掌,小杜急忙求饒。
"紀小姐醒來了?”
“醒了,精神還不錯,宛瑜,我以後會很忙,你有時間多關心關心她,畢竟她是爲了救你……”
“我知道的。”宛瑜打斷榮慶的話“紀小姐要不要吃點東西,冰兒也得吃東西了吧,我回去看看湘姨那邊準備的什麼。”
榮慶派一個副官一個衛兵開車送宛瑜回去。宛瑜沒有多少什麼,轉身離去。
虞冰觀察後出院,紀小姐因怕傷口感染,還要在醫院治療。宛瑜每天奔波在榮家和醫院之間,內心和身體都無比疲憊。
這天小杜彙報關於馮局長的詳細調查結果,綜合內線的種種線報和對馮局長最後的追蹤,原來他暗地和華北那邊的一部分勢力早有聯繫,企圖支持華北顧家組成新的軍政府,和下任總統分庭抗禮。
“顧家?”榮慶冷哼一身,他知道顧家曾經和唐碧玉一起加害虞冰,妄圖將虞冰強娶做小妾的。
“怎麼,顧大少也想在這裡分杯羹?胃口可不小。”
文醒之對馮局長和顧帥聯合起來也很驚奇。他跟了馮局長十多年,一直見他對總統忠心耿耿,卻不知原來他暗地和顧家勢力暗通款曲。
“只怪他知道太多,做這行工作的有幾個有好下場的。”榮慶在房間不住踱着步子。
“紀宗遠一定在顧家手裡,等着要挾紀部長。”
文醒之沉思一會:“我們手裡有紀夫人,紀小姐,一個活的紀少爺有用,死的就未必有用了。如果紀宗遠死了,紀部長只能乖乖聽我們擺佈。”
“現在佈置,不知是否來得及。”榮慶沉吟着。文醒之望着窗外“只需要一具屍體,紀家人相信屍體是紀宗遠就夠了。”
這時敲門聲響起“大少爺,醫院的電話。”
電話是紀小姐的主治醫生打過來的,他說紀小姐不配合治療,把自己反鎖在病房裡,試圖自殺。
榮慶和文醒之匆匆打聲招呼就急忙往外跑,正和宛瑜撞在一起。
“紀小姐怎麼了?”
宛瑜抓着榮慶衣角問。
“不知道呢,別問了,我都要煩死了,”榮慶大步往外走,顧不得和宛瑜搭話。
宛瑜鬆開手,望着他的背影,心裡說不出啥滋味。廖湘剛煮好甜湯,指揮丫鬟端出來,見到宛瑜面色不豫,拉着她手輕聲道“大少爺對那紀小姐好的很,你可要小心。”
宛瑜點點頭“紀小姐是爲了救我,傷到那地方,我……”
“傻丫頭,這報恩可以,不能拿自己的感情婚姻去報恩啊。”
廖湘的話讓宛瑜內心更是矛盾重重。
三個人的世界,是有一點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