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榮慶沒人知道沈慕青和文醒之到底談了什麼,他們在司令部密室內談了很久,最後文醒之派心腹小杜護送他離去。
“隨着形勢的繼續變化,相信我們會再次見面,也會找到更適合我們的合作方式。”沈慕青伸出手和文醒之道別。
文醒之正色道“沈先生,從你身上的變化我開始相信貴黨似乎真有一種神奇的魔力。”
沈慕青眉毛一揚,不明白他要說什麼。
“第一次在林家遇到你,那時你還是個意氣用事的書生。四年時間,你令人刮目相看。”
“人總是要成熟,我對曾經的選擇無怨無悔,這是我要爲之奮鬥一生的理想。”
“衷心祝願你。”文醒之這是發自內心的讚美,現在的沈慕青思維謹慎敏捷,氣質成熟內斂,和當年那個只知道高呼口號救國的憤怒青年判若兩人。
沈慕青離開後,文醒之看到榮慶一臉嘲諷望着他。
“我說,那小子有沒有那麼厲害啊,你不必爲了捧民和黨就這樣誇他吧。”
文醒之看他臉色不對,嘴角掛着諷刺的笑,走到榮慶跟前,深呼吸“一股酸味,哦,都餿了。”
榮慶喊道“真是跟什麼人就隨什麼人,冰兒那點本事你學到不少啊。”
虞冰怕文醒之和沈慕青的談話有什麼麻煩,畢竟當年文醒之對沈慕青是相當不屑。現在沈慕青是民和黨的特使,她可不能讓兩人再有齷齪,聞聽沈慕青已經離去,急忙推門進來,卻將榮慶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笑眯眯斜睨着榮慶嬌嗔道“那我家向暉跟的是什麼人,學的又是什麼人呢。”那手悄悄地就要掐向榮慶的胳膊。
榮慶躲閃到文醒之身後“哪啊,我是料到你來,專門說的。這不是誇你嗎。北軍司令都對你服服帖帖,你這叫了不起啊,妹妹。”虞冰壓根不聽他那套肉麻吹捧,轉向文醒之問“談的還好吧。”
“很好,以後還會再聯絡。我前些年在如何對待民和黨上下了很多功夫,這些人的確是很厲害。沈慕青和林宛如都能脫胎換骨了,不容易,不容易。”
離去的沈慕青自然聽不到文醒之背後對自己的讚揚,他在走出北軍司令部時,忽然想到沒有去見見虞冰,當面感謝她當年對自己兒子的救助,特別是榮家的那位姨太太,據說對小團團是發自內心的喜歡。當然,最後文醒之還是憑藉這份人情,說服了沈太太,從沈家借出大筆資金用來競選。要是四年前的沈慕青一定會大罵文醒之是卑鄙小人,但現在經歷那麼多險惡,他明白,虞冰和文醒之把孩子抱走的那一刻是心無旁騖的,同時沈慕青認爲沈家這次投資做的很好,沈太太久經商場,這次也沒有看走眼,文醒之值得做政治投資。
這邊文醒之和民和黨的接觸在緊鑼密鼓進行,華北那邊的顧家忽然通電全國,宣佈成立華北軍政府,聲稱總統府要對陸世堯的死負責,號召北軍和華北軍政府聯合起來,催促總統下臺!
一時間輿論譁然,又不由人不相信,因爲顧少帥有證人——國統局馮局長;有證物,國防廳密令的原
件!所有證據都指明陸世堯是被總統府和國防廳聯合害死的,總統在抗戰後期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爲了鞏固統治,排除異己,不惜和日本人暗通款曲自毀長城,如果不是文醒之橫空出世,和駱清影力挽狂瀾,那麼今天也許抗戰還未結束,中國人民還在被侵略者鐵蹄蹂躪。
“查明真相嚴懲國賊”的呼聲席捲全國,青年學生上街遊行請願,甚至引發了多起學生和軍警的衝突事件。當局逮捕大批學生,更是激化了矛盾,就連一些中立的報紙也開始在專欄抨擊總統府的無能。
“這是榮慶的陰謀!”總統指着葉處長大吼“榮慶不是過去主持華北區工作的嗎?你爲什麼沒有早點防備?”
葉處長苦着臉,不知如何回答。這明明是馮局長叛逃,和顧家聯合起來對付總統,還連着向陸家拋出橄欖枝,他一個代局長能有什麼辦法?
“文醒之和榮慶的那些學生呢?”
“現已經停職查看。”
“不用查看了,重點部門的都直接關乾龍門,決不能再出一個馮雲龍。”總統殺氣騰騰,葉處長倒吸口冷氣,都抓起來?這要牽扯太多人,總統這做法令人心寒。
華北顧少帥自立軍政府,接連拋出幾個重型炸彈。紀部長在家也坐不住了。馮雲龍沒死,那當時看到的屍體是哪個?北軍在耍自己?他怒氣衝衝直奔女兒房間“你說,你到底知道多少?”
“爸,你掐疼我了。幹嘛啊這一大早的。”
紀部長把報紙往梳妝檯一拍,紀小姐看到報紙新聞標題上的國統局局長馮雲龍講述總統和日本人媾和內幕等字,冷笑道“姓顧的是什麼人,日本人剛打過來就繳槍投降做漢奸,成立自治政府,這會子見政府要追究漢奸罪又擁兵自立,這種人說的話能信麼?”紀部長愣了一下,女兒說的還有點道理。
“再說當時那形勢,是我媽抓了人家司令夫人,還打死了司令養母,於情於理都是我媽的錯,你不同意拿出款子能怎樣?陸司令把我媽崩了我們都沒辦法。”
“你也受傷了啊,還是爲救榮慶的女人……”
“爸,鑄成大錯的是我媽,就算我死了也是一命抵一命,她綁架司令夫人這還是大罪,何況我還活着,人北軍也沒多難爲我們,只是要了筆借款,是借款啊爸,競選結束會還的。”
“那麼大筆借款,還沒利息……”一想到這些錢紀部長就心疼。
“我弟弟是生是死有區別嗎?國統局想他死,我姑父那想他死,國防廳想他死,顧家就算真拋出個人說是我弟弟,甭管真假都不能認,一口咬定我弟弟死了,背後再找人活動關係,才能把他救出來。”
紀部長驚疑不定地望着女兒,他想不到女兒竟然深思熟慮至此,一語道破自己的心事。
當時輕易相信屍體就是紀宗遠,也是因爲形勢緊急,紀宗遠走私軍用物資,是和國防廳勾結的,國防廳急着把他滅口,總統那邊也想抹去這個污點,他索性就認定兒子死了,斷了那些人的念頭。紀小姐見說中父親的心事,淡淡一笑“爸,你老了,
何苦再攙和這些事,我們家那麼大家業,沒必要非要攪合進政治,扶持一個總統出來最後能有什麼用?到叫全國人罵我們是蛀蟲。不如早作打算,做個富家翁的好。”
“報告,紀家已經懷疑了。”在紀家公館不遠的一家咖啡廳暗室內,北軍情報人員記錄竊聽的結果。榮慶趁着送紀夫人母女回去,在紀家客廳安了幾個竊聽器。北軍情報處得利於陸世堯早年的大手筆,全套德國最先進的設備,到了文醒之和榮慶手上,充分發揮了作用,他們在幾個重點人家都做了布控,時刻監聽監視,每天都要做記錄。
消息很快送到情報處長杜新生那裡,他綜合分析後認爲紀部長目前尚構不成威脅,繼續監控。
“報告,有人求見。”杜新生的副官在門口報告。
來人被帶到小杜面前,小杜急忙站起身“羅娜,你這是怎麼了?”羅娜身上髒兮兮的,一股難聞的氣味,頭髮凌亂,她苦笑一聲“好不容易逃出來,小杜,我是沒法回去了,只能投奔你,局本部大清洗,文教官的學生,只要是在重點部門的都被送到乾龍門,我是半路逃出來的。”
杜新生急忙安慰羅娜坐下,又叫副官去倒茶“我們本部那些同學都被抓了?方卉呢?”羅娜眼光一黯“也被抓了,就我一個逃出來。”
小杜恨恨地一拳砸在寫字檯上“可惡,都什麼年代了,還搞株連。”他站起身踱了幾步“你放心,文教官和榮教官不會不管你們的,你先洗個澡換身衣服,下午我帶你去見榮教官,再商量該怎麼辦。”
羅娜連聲道謝,眼淚汪汪,看的小杜心裡酸酸的,想起那些被抓的同學,更是心急如焚。
小杜叫秘書帶着羅娜去洗澡換衣服,自己打電話先向榮慶彙報。榮慶現在負責北軍的情報工作,小杜歸他直接領導。
羅娜跟着女秘書出去,關上門的瞬間見小杜拿起電話,眼角滑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欣喜。
“你一個人逃出來的?很厲害的,不愧是我教出來的。”榮慶望着洗刷乾淨換了身北軍軍裝的羅娜,含笑點頭。那雙鳳眼,眼波流轉,笑意盈盈,羅娜心裡一顫,低下頭,扭着衣服角低聲說“我是趁着大卡車停下休息,說去……方便……才逃走的,可惜同學們都……”說着她忍不住流淚,哀哀地哭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以後就跟着我吧。”榮慶急忙掏出帕子,輕輕攬着羅娜肩膀,感受到手下那肩膀忽地一僵,羅娜抽噎着“謝謝榮教官,我一定好好工作,報答你和文教官的恩情。”
“怎麼說都是我和老文連累大家,唉,我們當時也沒法子,那麼多同學不能全部帶走。早知道國統局吃人不吐骨頭,陳妍就……”榮慶話沒說完,感到掌心下羅娜又是一僵,他拍拍羅娜的肩膀安慰道“休息幾天等着小杜給你安排工作吧,還做電報員,可好。”
“我身體很好,什麼事都沒有,想早日投入工作。”
榮慶見羅娜眼睛一亮,心裡有了算計,點頭柔聲說“真是我的好學生,你放心,一定給你安排個好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