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我想在骨灰安放儀式上給紅菊一個婚禮。”
小杜在得知文醒之正籌備給桑紅菊舉行一個骨灰安放儀式後,考慮很久決定還是要和紅菊結婚。
方卉正在和文醒之研究桑紅菊入英烈祠儀式的細節問題,聞言大驚,望着小杜不知說什麼好。小杜見倆人都望着自己,解釋道“紅菊說從上海回來就和我結婚,她一直渴望有一個真正的婚禮,我想滿足她的願望。”
文醒之想了想點頭道“好,這件事的籌備工作由秘書處負責,你和方卉多商量吧。”
小杜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文教官。”
方卉回到辦公室,想起和昔日同學相處的舊時光,百般滋味涌上心頭。正要提筆把結婚儀式也加上去,卻見梅雲卿神秘兮兮地進來,環顧左右問道“鄭主任不在啊。”方卉看她一眼“鄭主任出差了,有什麼事我可以轉達。”
梅雲卿猶豫了一下,最後升官的慾望還是戰勝了對方卉的厭惡,拿出一個信封道“這是我給鄭主任的報告。請務必轉交。”
方卉見她將報告還神秘兮兮的密封好,滿心不情願,卻不得不接過來說“知道了,放心吧,鄭主任回來就給他。”
梅雲卿叮囑着“請一定要給鄭主任,這可是大事,非常重要的事情。”若是託別人轉交,梅雲卿也許會稍微透露下報告內容,但她討厭方卉,一直視其爲眼中釘,心裡是一百個不情願把報告給她。“知道了,我要寫計劃書,你自便。”方卉也不想和她多說一句話,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梅雲卿走出秘書室,走到拐角處,見周圍無人,偷偷啐道“得意什麼,叫你們這些死丫頭倒時候哭都來不及。”
梅雲卿離開後,方卉考慮一下,把房門鎖好,用文醒之教過的拆看密封信件的方法悄悄將報告的信封打開,看完裡面內容後急忙將報告按照原樣封好。剛做好,就聽到有人咚咚咚敲門。方卉將梅雲卿的報告壓到文件底下,急忙打開門,卻是文醒之的秘書送來一份關於後天安置儀式的文件。
女秘書從秘書室出來,剛走到文醒之辦公室門口就聽到文醒之和人在爭執着什麼。
“認祖歸宗?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姓你的陸我姓我的文,互不干涉。"
女秘書站在門口好一會,聽得裡面沒聲了剛要探頭進去,卻見梅雲卿匆匆忙忙走過來問“文處長在嗎?”
沒等女秘書回答,她自己直接推門進了。文醒之剛接到陸夫人電話,又是苦口婆心勸他回陸家看看的,心裡正在厭煩,看梅雲卿妖妖道道進來,壓下心頭怒火問“有事嗎?”
梅雲卿也發現自己來的似乎不是時候,但人已經進來,便訕笑道“我這有份重要報告想交給局長。”
文醒之眉毛一挑:“這是越權,你不知道嗎?去秘書處。”
梅雲卿湊上前去,嬌滴滴地眼波流轉“文處長,我是立功心切,您多擔待點嘛,您就幫我一次。”
文醒之見她這就貼了上來,心裡很不舒服,伸手攔了一下“給
我吧,你可以出去了。”
梅雲卿樂滋滋地從文醒之辦公室出來,走到走廊盡頭的窗口處,卻一眼看着方卉出門。
“她這急急忙忙出去幹什麼?”梅雲卿這幾天一門心思想往上爬,想起剛纔在方卉那備受冷遇,計上心來,匆忙下樓,叫了輛黃包車,悄悄跟在方卉身後。方卉拐了幾個圈子,在一間服裝店門口下了車。大清早的跑來做衣裳?梅雲卿越想越覺得奇怪,站在店門口想看看裡面情形,卻沒想到一位中年儒雅男士笑眯眯的在她身後問“這位小姐要看什麼樣的衣服,不妨進來看看。”梅雲卿瞠目結舌,剛要揮手說自己只是路過,方卉已經推門出來“梅小姐,你也來看衣裳?”
梅雲卿索性說白了“我是沒想到方小姐一大早就逛服裝店。”
“紅菊的安靈儀式上,小杜想給她個婚禮,我是來挑選禮服的。文處長說一切都要按照正式婚禮的標準來呢。”
“真晦氣,大早上的呸呸呸。”梅雲卿想不到文醒之還有這份心思,給死去的桑紅菊辦什麼婚禮,覺得真是一羣神經病,想出這個古怪主意。她挪動着步子訕笑着“我就是路過,路過。”
等梅雲卿遠去了,老秦看了方卉一眼“你太不小心了,竟然被她跟到這裡。”方卉低下頭接受老秦的批評。
桑紅菊骨灰安放儀式如期舉行。在山城的同學全都來了,因爲小杜說要給桑紅菊一場婚禮,大家都穿的很喜慶,像真正的婚禮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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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慶剛走到會場,就在人羣中發現了捧着一大把紅玫瑰的宛瑜,小臉被玫瑰映的紅紅的,眼睛亮晶晶,正和羅娜她們說着什麼。榮慶走近才聽到她正在說紅菊最喜歡熱鬧,這一大把玫瑰她一定會喜歡的。幾個女生見榮慶走過來,紛紛立正敬禮,宛瑜裝沒看到,低頭擺弄着懷裡的花束。羅娜悄悄捅捅宛瑜,榮慶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詢問下幾個學生的工作情況,說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來找他。等榮慶走過去,羅娜低聲說“你和榮教官這是怎麼了,過去挺正常的啊。”
宛瑜手裡擺弄着玫瑰花,低聲嘟囔着“還能怎樣,看着他有點煩不想搭理。”
“哎呀,大小姐,我現在才發現榮教官對我們真是很好了,現在工作那地方,那些老同志各個看我們不順眼,要不是有榮教官文教官背後給咱們撐腰,早被他們窩囊死了。”宛瑜點點頭,承認她說的是很對,榮慶過去對大家嚴厲,可是卻還是最關心這些學生的,面冷心熱一貫如此。
這時文醒之陪着馮局長等人到了,馮局長對大家講了話,表彰了桑紅菊寧死不屈的精神。小杜一身禮服,抱着桑紅菊的骨灰盒,盒子上是一件大紅的結婚禮服,方卉昨天在秦太太店裡買的。小杜將骨灰盒安放到位,女生們看着骨灰盒上的大紅禮服,很多人低頭悄悄流淚,宛瑜想到桑紅菊曾經那麼渴望一場正式的婚禮,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榮慶遠遠地望着小杜和滿臉淚痕的宛瑜,心裡沒來由的抽搐,幹他們這行,刀尖舔血的日子居多,能和愛人白頭到老終究是可望不可
及,把握現在纔是最重要的吧?
這樣想着就聽到門外警衛報道“北軍送花圈葬儀到。”
今天的大會,國防廳也送過葬儀花圈,以示對烈士的哀悼,馮局長想不到北軍陸家竟然也來送。文醒之明白是怎麼回事,眉頭微皺,就見北軍的一個軍官已帶人擡着花圈葬儀等進來了,恭敬地在桑紅菊靈前上了香,帶領北軍士兵鄭重拜祭。
馮局長還沒搞清楚狀況,那軍官已經走到文醒之面前刷的一個立正敬禮“九爺。”
大廳裡瞬間安靜下來。文醒之知道這是陸夫人想借着自己學生的喪事在人前逼着自己承認,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冷冷回敬一個軍禮,將軍官引見給馮局長。
總統府、國防廳、北軍都來派人拜祭,桑紅菊的安靈儀式也算是哀榮備至。但這一切在小杜看來,卻似各方力量找個登場表演的舞臺而已,他眼裡只有那張黑白照片中的桑紅菊,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低頭淺笑,一夜纏綿換來半生悔恨,他後悔自己爲何不早點給她一個婚禮。一雙手按在自己肩膀上,小杜轉頭看文醒之正關心地望着自己,悽然一笑“教官,我沒事。能挺住。”
文醒之長嘆一聲,卻不知該如何勸解他。“紅菊不後悔的,教官,她若地下有知必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太過懦弱,沒有早點和她結婚。”
儀式結束後,大家三三倆倆走出禮堂,梅雲卿找到在禮堂張羅着收拾主席臺的方卉問“你把報告交給鄭主任了嗎?”
方卉指揮着警衛擡桌子,回頭問“什麼報告啊,沒看這會忙着呢,等會再說吧。”
梅雲卿急了,用力推了方卉一把:“你是故意的吧?你見不得我好,故意耽誤我的報告!”
方卉被她一推,蹬蹬蹬往後退了好幾步,離她不遠的文醒之一把托住她的腰,這纔沒有被摔下主席臺。文醒之皺眉看着梅雲卿“同志友愛懂不懂,推推搡搡像什麼樣子!”
梅雲卿此刻已經怒火攻心,連長官都不放在眼裡,何況什麼同志友愛。大聲叫嚷道“你們,你們統統是包庇犯!等民和黨組織跑掉什麼都來不及了。”
方卉見她竟然當着這麼多人叫嚷出來,索性也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我這些天忙紅菊入忠烈祠的事,真的很忙,你不能不講道理呀。”宛瑜剛纔正在和小杜說話,見這邊吵起來,也走上前問怎麼回事。
梅雲卿一把扯過宛瑜尖叫“就是她!她妹妹是民和黨人!就潛伏在本城!方卉,你和她是好朋友好同學,你當然要包庇她!”她這會兒被氣的失去理智,索性連文醒之也一併點到“文處長,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學生!”
梅雲卿的聲音很尖,亂哄哄的會場瞬間安靜下來。宛瑜目光慌亂望向遠處的榮慶,他正和馮局長在說着什麼,此刻整個人也愣住了,腦子裡轟的一下,急忙回頭看馮局長。
馮局長冷冷地瞥了一眼“都到我辦公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