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陸夫人駱清影紅着眼圈直奔總統府。
總統心裡有鬼,聽說陸夫人求見,端着茶杯的手腕子一哆嗦,茶水灑了一點。旁邊坐着的總統夫人似笑非笑瞟他一眼“達令,事情即將成功,不必緊張。”
“我不想見這女人,要她走。”總統想到陸世堯已經死在戰場,北軍軍權早晚就收歸自己,懶得在於駱清影虛與委蛇。
“達令,我們是最後的勝利者,對待敗軍之將也要有一點寬容大度,方能顯出我們的仁慈。我去見她好了。”
總統夫人扶着侄女的手,穿過長長的迴廊,隔着花牆,就見到長廊盡頭會客室的門敞開着,陸夫人焦慮的踱來踱去,手裡使勁掐着個帕子,慢慢走近,能看到她手上青筋暴露,顯然是壓抑着惱怒。
“姑媽,陸夫人好像焦急的很。”範二小姐在總統夫人耳邊輕輕嘀咕一聲,總統夫人輕拍她手臂,示意鎮定,笑眯眯地喊道“清影,怎麼想起來看我。”
駱清影轉過身,見到總統夫人,眼圈一紅,兩行眼淚掉下來,也顧不得用帕子擦,委委屈屈道“夫人,我是來找您做主的,國防廳真是欺人太甚了。”
“怎麼回事,別哭別哭,來坐下喝點茶,慢慢講。”總統夫人笑的風淡雲輕,駱清影忍着內心的極大憤恨,裝出一副受氣委屈樣,擦着眼淚,范小姐急忙招呼侍女送茶點,總統夫人握着駱清影的說,做出推心置腹的樣子“清影,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和我講,誰敢欺負你,我絕饒不了。”
“夫人,我這些天沒有收到向戎的電報,今天去國防廳打聽一下,結果劉主任給我甩臉子,說什麼國家機密豈是婦孺能參與的。回到家,那個文醒之,就是向戎的那個九弟,竟然和我說什麼北軍的事務應該交給他,說我是牝雞司晨,家之窮也。我真是後悔,這個白眼狼,早就知道他對我們陸家包藏禍心,哪裡想到這才哪到哪,他竟然趁向戎在外,要逼宮啊這是,夫人你可要給我做主啊。”
總統夫人思忖着,有點狐疑“不會吧,那個文醒之怎麼還這樣,上次授勳儀式我看他表現的還挺大方的,不像這種人啊。”
“那是人前,這個人最陰險狡詐,在國統局那麼多年,哦,夫人我不是說國統局馮局長的壞話,可他們做的那些事咱們都心知肚明,他這是人前樹立個人威信,人後排擠我呢,向戎現在也沒消息,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陸夫人用手帕捂着臉又是一陣嗚嗚哭,總統夫人試探着問“你怎麼知道向戎失去聯繫了?”
“幾天都沒電報,我今天擔心,命人給軍部發電報,沒反應啊,國防廳也不給我個準話。我說要文醒之去前線看看,他竟然說前線戰事緊張,不能隨便前往,夫人您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我看他是幸災樂禍,巴不得我們陸家出事呢。”
總統夫人好言安慰,好在陸夫人似乎只是發泄,在總統夫人承諾馬上給國防廳打電話報告北軍軍部具體位置後稍微鎮定了些,拉着夫人的手連聲道謝。
“夫人,我想國防廳給文醒之的任命最好還是拖一拖,那個人和我們陸家有積怨,再加上去年爲一個女人鬧得風言風語的,我真怕他翻臉不認人,對我們不利,您也知道他過去做什麼的,看着那眼神我都慎
得慌。”
送走了陸夫人,范小姐吐吐舌頭“都說婆媳關係不好處,這嫂子和小叔子也能水火不容。”
“不是什麼正經小叔子,再加上彼此都有心結,很正常。”總統夫人輕輕搖着扇子,思索着下一步如何辦?
也許明後天陸世堯戰死的消息就要公佈於衆了,總統府必須在最短時間掌握北軍的領導權,否則陸世堯一死,北軍羣龍無首,要是歸了別的派系,那對總統將構成極大的威脅。
“兄嫂不和是嗎?那就讓你們更加不和好了。”總統夫人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映着耳邊晃盪的翡翠墜子的幽幽綠光,略顯猙獰。
就在陸夫人去總統府哭訴之時,文醒之已經和榮壽做好了一次深談。他將北軍目前的情況全盤托出,說完直盯着榮壽眼睛“老爺子,成敗在此一舉,希望您能成全。”
榮壽聽到陸世堯可能戰死,政府要對北軍下手後,異常惱火,狠狠地頓了下柺杖“抗戰勝利在即,他們竟然只知道爭權奪利,不惜開門揖盜,這是要亡我國家啊。”
“榮老,只要您能聯合國會元老支持我們,我保證能把握住局勢,不會讓北軍出現譁變或者動盪。”
榮壽沉吟一會,重重拍了下桌子“罷啦罷啦,我拿冰兒視作親女,冰兒既然選擇你,你便是我的女婿。無論從大局還是私情看,我只能支持你了。你儘管放手去做,事成之後,我聯合老夥計一起逼宮。”
“文某不單是爲了陸家,也是爲了抗戰大局,實在不想讓北軍落入總統之手,他品性如何,榮老想必比我清楚,若掌握北軍大權,那真將成爲天下獨-夫。陸世堯縱有私德不修,但他真心抗日,爲抗戰做出巨大貢獻,就這樣被奸人謀害,我絕不能讓害他的人繼續危害國家。”
“還叫榮老?該叫舅舅了。”榮壽站起身,輕拍她肩膀“不敢多留你。你此去前線兇險萬分,保重吧,我們全家等你凱旋。”
文醒之向榮壽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就走,甚至沒有去樓上和虞冰道聲別。
榮壽點點頭,他喜歡文醒之這種做大事毫不拖泥帶水的個性,作爲國會議長,於公於私他都願意把北軍軍權交給自己的外甥女婿,目前只能祝福文醒之能平安歸來。
文醒之和北軍另一位半隱退的老將軍穆廣會趁着夜色悄悄出城,三輛車分開走:他和穆廣會的侄子穆海明帶警衛坐一輛車,穆廣會跟着副官坐一輛,另一輛是電臺及隨行技術人員,其中包括漸漸脫離國統局的杜新生。
車子開出城不久,駱清影看了下時間,命令侍衛開始行動。
這天深夜,幾聲槍響打破了陪都的寧靜。槍響的方向是達官貴人云集區域,很快,總統侍從室接到國防廳二處打來的電話“駱清影和文醒之反目成仇,火拼不成,派人包圍了榮公館。並在榮家院裡堆滿了炸藥。”
侍從室主任不敢耽誤,急忙將電話轉到總統臥室。總統放下電話罵了幾聲娘,狠狠把枕頭往旁邊一扔,裹着睡衣光腳下地。“駱清影真是瘋了,榮老爺子那是國會議長,她竟敢軟禁榮老。”總統夫人也是面色憔悴,本來打算明天公佈陸世堯死訊,打的陸家措手不及,然後極力拉攏文醒之,哪裡想到陸家自己先內訌,偏又牽扯到榮家。
這時電話又尖利的鈴鈴鈴響起,這部電話是總統夫人的親情電話,只是內部親屬間使用。拿起電話是範二小姐焦慮不安的聲音“姑媽,陸夫人她瘋了。派人把榮家圍住了,榮慶還在裡面呢。姑媽,你可要想想辦法啊,我就這一個好哥們好朋友。”
“大半夜的你這瘋瘋癲癲成何體統?什麼是哥們?我倒要問問你媽媽,怎麼把你教出一副袍哥樣子。”
總統夫人心亂如麻,不給侄女好臉色。
“姑媽,我錯了我錯了不成嗎?您可要幫幫我啊。陸夫人啥都能幹的出來,您也是知道她和榮家和那個姓文的一直不對付,榮慶和姓文的還是好朋友,我是真的害怕。”
“好了好了,稍安勿躁。你不許隨便亂走亂出主意,一切都在我掌握中,你待在家中,不許出門。等我消息。”
總統夫人放下電話,長出一口氣“真是添亂,都到什麼時候了,這傻丫頭還想着兒女情長,我怎麼會有這麼意氣用事的侄女。”
國統局馮局長被總統從被窩裡拎出來,負責處理陸榮兩家的矛盾。他趕到榮家時天已經開始發亮,東邊天空隱隱透出一縷清白。
北軍已經把榮家團團包圍住,守衛的北軍喊一聲“幹什麼的?”
馮局長笑眯眯說道“我是這府裡大少爺的同事,是總統派我來的。你看這個女孩子,是榮少爺的學生,放我們進去吧。”
馮局長和方卉在北軍士兵的簇擁下進入榮家,發現大廳裡坐着國防廳的李副廳長,原來他是第一批說客,半夜出事來調解便被扣押。他見馮局長進來,急忙站起一臉苦笑“陸夫人疑神疑鬼的,把我們大家扣在這裡,可如何是好。”
“榮老情況如何。”
“吃過鎮定藥物睡覺了。唉,這女人使起性子,真要不得。”
榮慶大咧咧躺在沙發上,見是馮局長到了,這才噌的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老孔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這陸夫人難不成更年期提前了,她和老文的恩怨扯上我們家幹嘛。這動刀動槍動炸彈的,哎呦嚇死我了。”
馮局長不想聽他胡說八道,直接打斷他的話問“陸夫人呢,我還是直接和陸夫人談談。榮老是國會議長,牽連甚廣。”
“呶,樓上呢威脅冰兒呢,冰兒哪知道文醒之的下落啊。”
榮慶指指樓上,馮局長急忙轉身對北軍士兵道“我代表總統夫人來的,要面見陸夫人。”
侍衛上樓輕輕敲響虞冰的房門“夫人,國統局馮局長到了。”
駱清影從虞冰牀上站起身“這場戲的角色越來越重要了,冰兒,走,陪我下樓一起演出好戲。”
虞冰點點頭,掏出條加了胡椒粉的手帕狠狠擦擦眼睛,又故意把鬢角弄得亂點,照照鏡子,眼前是一個眼圈鼻頭紅彤彤,蓬頭垢面的女子,這才和陸夫人一起往樓下走去。
陸夫人一身戎裝,走到樓梯口,冷冷笑道“看來兵圍榮家真是最好的辦法,說客一個比一個來頭大。”
“陸家瘋婆子,你大爺的,你把我妹妹怎麼了?”榮慶在樓下指着陸夫人大罵。
方卉擔心地拉了榮慶袖子一下“教官,你別刺激她,這個女人有點瘋狂,不能再受刺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