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以羣分,物以類聚。
會後開始分十個新兵,劉堅強迫不及待先拉個看起來最結實有力的到二班,馬良當先拎了個眼睛最亮的到三班,劉堅強緊跟着扯走一個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馬良隨後收了一個軍裝最整潔乾淨的。你一個我一個,十個兵轉眼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班。
劉堅強非常高興能夠脫離烏煙瘴氣的九班束縛,暗暗發誓要把二班打造成敢打敢拼作風過硬的集體給人看;馬良覺得自己是一隻羽翼初成的鳥,即將飛離九班這個溫馨的窩,他甚至已經想好了三班的第一項訓練內容,雙三小組協同。
胡義眼見二班三班分配完成了,於是對興奮滿滿的二位新任班長說:“行了,既然完事了,那就帶着你們的人趕緊滾蛋!”
“啊?”倆人一愣,往哪滾?
“屋裡住不下,今晚你們到新兵連對付去,咱們明天早飯後出發。”
“哦。”這才明白。
接着胡義又說:“另外,裝備彈藥的事自己想辦法。”
“啊?”倆人又一愣,九排現在確實沒閒槍了,可是子彈手榴彈總該給點吧?
“啊個屁!我這個排長現在也是一窮二白,那些彈藥是九班的,不是九排的!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滾!”
話落後胡義不再搭理兩位目瞪口呆的新任班長,轉身進屋,命令道:“抓緊收拾,仔細清點,能帶的明天全帶上!”
劉堅強和馬良二人呆呆對視着,當出去的班長潑出去的水,什麼作風過硬什麼雙三小組,別扯了,還是先到新兵連上火去吧。
得益於小焦村一戰,石成的一班現在是八個人八支三八大蓋帶刺刀,每人備彈一百二十發,盒子炮每人一把子彈四五十,手榴彈每人兩顆,真真是武裝到了牙齒,儼然目前的九排主力。
九班在屋裡清點物品裝備,一班給九班幫忙。
小丫頭現在有了九排這顆大樹,終於不再像過去那樣摟着子彈手榴彈不放,她進步了,長覺悟了,把她屋裡那些彈藥一股腦都扔了出來,讓胡義看着辦。然後回到裡屋去規整自己的東西。
自行車在裡屋放着,已經被吳石頭擦得一乾二淨,挎包兩個,一個裝的是防毒面具,另一裝着一個小本子,一支鉛筆和另一支破鉛筆頭,彈弓是牛大叔給做的,從不捨得扔。小丫頭將換下來的那身春秀樓得到的花衣裳和小花鞋仔細疊好,也塞進挎包,撐得鼓鼓囊囊;一頂鋼盔掛在牀腳,雖然不喜歡戴,也得拿着。最後她拿出了大眼擼子仔細檢查了一遍,子彈總共還有十五發。
不點不知道,一點嚇一跳。從九班成立到現在,幾次吃獨食加上與二連分私貨,雖然把現有的所有三八大蓋都備彈一百二,駁殼槍彈都補到四十發,六五型子彈居然還剩下近千發,駁殼槍彈六百,由於九班一直只有捷克式使用七九子彈,所以七九子彈攢下的更多,可供捷克式使用的子彈近兩千發,還有幾百發是老式的圓頭子彈,不能與捷克式機槍通用。
沒被分下去的手榴彈三十多,手雷二十,五十毫米擲彈筒專用榴彈八十多發。這一切不僅把石成的一班看傻了眼,連胡義都撓了撓頭,一直也沒太留意這個,每次回來都是把多餘的彈藥往丫頭那屋一扔就不管,現在才意識到丫頭那屋差點成了彈藥庫了。疏忽,嚴重疏忽啊,這要是一不留神把小丫頭掀到天上去咋辦?她居然能睡得着覺?
撐死膽大餓死膽小,有勝利就有收穫,這話可真不假,九班的彈藥儲備有點不像話,一旦露底必然難保。胡義當場黑下臉來,發佈禁口令:都給我管好自己的嘴,並沒有你們看到的那麼多!
這話貌似是對屋裡所有人說的,其實是針對一班說的。衆人當然領會,抹着汗將子彈一排排歸類分裝。
羅富貴看了看窗外的漆黑天色,蹭到了胡義身旁:“胡老大,那個我……上個茅房。”
點了點頭,知道這頭熊是想趁着別人在忙,出去挖他的銀山,真不知道說這貨什麼好。
……
天亮了,早飯後,準備出發的九排在院子裡集合。
胡義面無表情地從二班面前走過,劉堅強把他的駁殼槍給了手下的一個兵,工兵鍬?了另一個兵,他只留下三八大蓋和手榴彈,另外三個兵人手一支梭鏢。看來他昨晚去過民兵隊了,連冷兵器都拿來了,這也算不是辦法的辦法。
隨手從一個二班戰士手裡拿過一支梭鏢,掂了掂,端了端,很長,如果單純拼刺的話,這玩意比刺刀更厲害,只是看起來寒磣了點。
沒說什麼,把梭鏢遞還給戰士,又來到三班隊列前。馬良把他的三八大蓋給了手下的一個兵,另外四個人手一顆手榴彈,馬良自己只留下了駁殼槍。這小子是搞了個平均分配,把他一個人的裝備分成了六份,看起來倒也能打一波。
新兵們個個苦着臉,都說九班肥,現在進了九排了,肥個屁啊肥!二班的端了梭鏢,三班的一顆手榴彈,丟不丟人?落差太大了,愧對當初參軍送行的鄉親們!
“不錯。”胡義就說了這麼兩個字。
劉堅強和馬良一樣也苦着臉,不錯?不錯什麼啊不錯?是梭鏢不錯啊還是一人一顆手榴彈不錯?這班長當的,哪是那麼回事!
最後回到了整個隊伍前,胡義命令:“一班背雜物工具,二班背糧食,三班幫九班背箱子,出發!”
吳石頭轉身將鋥亮的自行車推出院子,停在大門外。胡義大步當先走出,從吳石頭手裡接了自行車跨上,小丫頭隨後跳上了後貨架。
叮鈴——
一聲清脆銅鈴響,緊跟着就是嘩啦啦的鏈條蹬踏聲,騎着車帶着小丫頭,迎着早晨的習習涼風,自行車閃着光,輕快地奔向朝陽,吳石頭小跑着在後面追。
……
悠哉悠哉地騎到了東邊莊外路口,看到路邊站着兩人,是政委和警衛員。直到近了,小丫頭跳下車,胡義把車撐在路上,小跑到對方面前,立正敬禮。
丁得一笑了笑:“香車寶馬,你這個九排長夠氣派啊。”
胡義尷尬笑笑。
“我來看看日出。現在想想,你們九排也有一點好處,起碼太陽是從東邊升起來的,你們可以先看到。”
小丫頭一撇嘴:“我倒希望住在西邊,每天早上可以多睡一會兒。”
政委大笑,隨後,重新整理了神色,對胡義道:“對敵人的封鎖後果估計不足,有些東西我們必須設法再補充一次。縣城方面該怎麼辦團裡還在研究,時間難說,也許不久,也許兩三個月。但是你要早做準備,物資進山的時候,東邊更近,並且封鎖還不算完善,所以這批物資如何通過封鎖線,你要準備方案,儘管艱苦,這次你們九排至少要堅持到這批物資進來,明白麼?”
胡義點頭。
看到九排的隊伍已經快過來了,政委擺擺手:“好了,出發吧。”
自行車重新騎行起來。
離開了大北莊一里路遠,前面的路上居然又出現一個人,大馬金刀橫站在路中央。
坐在車後面的小丫頭把腦袋歪着往前面看了看,立即不滿地朝前面嚷:“喂,好狗不擋道,趕緊閃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一直把自行車騎到了這位面前,胡義才停住了車,用腳撐了地沒下來,淡淡看着對方,他是高一刀。
“姓胡的,你夠威風啊!”
“有話直說。”胡義沒閒心聽高一刀扯淡,他可不是個看日出的人。
“確定位置後,把你們九排的聯絡方式通過團部轉給我。”
胡義瞅了高一刀一會,明白了他的想法:“我在河北,你在河南,過河嫌麻煩,你幹嘛不去找三連?”
高一刀笑了,皮笑肉不笑:“三連不像你這麼不要臉。”
“那你要臉麼?”胡義反問。
“那要看我想不想。”
“現在你可以閃開了。”
“別摔了。”高一刀閃出了路。
“多謝關心。”胡義騎上車掠過了高一刀,車後的小丫頭朝高一刀做出一個可惡的鬼臉。
?高一刀朝小丫頭回敬了一個惡狠狠的威脅表情,然後轉身回莊。
沒走出多遠便遇到了九排,排成一溜兒順着小路擦肩而過,一個個的目不斜視,故意把這位二連長當空氣。不管是一班還是新兵們,都已經知道了身爲九排人之後不能善待二連,何況二連長高一刀。
當然,高一刀也不在乎這些,他饒有興趣地看着九排的兵一個個跑過身邊。一不留神看到個揹着擲彈筒的過去了,接着兩個戰士揹着彈藥箱匆匆跑過,擲彈筒?什麼情況?九排居然有人使這個?火力又加強了?
正在狐疑着,又有戰士扛着梭鏢過去了。我去……胡雜碎連這個都用上了?不過……這玩意……倒是比大刀強,只是帶着太麻煩了吧?他是真不嫌寒磣啊!
九排的隊伍迎着朝陽向東遠去,高一刀的背影也即將消失在莊裡,他知道他已經得到了胡義的承諾,二連與九排將會建立曖昧的援軍關係,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