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背火一戰

這個計劃如果操作得好,損失會很,成功率又很高,所以胡義下定了打炮樓的決心。

儘管方案已經夠細緻了,卻被胡義一改再改。這一仗的關鍵是兩個突擊組,第一突擊組的任務是到炮樓下點火製造敵人混亂,迫使敵人的機槍火力中斷,然後第二突擊組扛着細木從西側衝上去,把炮樓變籠屜。

而這過程中最危險的階段就是第一突擊組接近炮樓的過程,考慮到吊橋木板拆除的難度不大,本着將意外損失降到最低的想法,第一突擊組只有三個人,組長羅富貴,外加吳石頭和徐小。

羅富貴背上斧頭和錘,帶上一盒火柴;吳石頭自有鎬頭和工兵鍬,附加一個燃燒瓶;徐小用水壺裝上一壺油揹着,以便點火時方便。吊橋上的木板不難拆,何況騾子和傻子這兩位干將就能抵得上一個班,夠用了,人越少接近的時候越隱蔽,出意外的可能性越小。他們三個隨馬良的三班一起出山,提前繞到炮樓後方隱蔽等待,西面的戰鬥一打響,他們開始接近炮樓。

劉堅強負責第二突擊組,新來的十個新兵臨時都加強給二班,總共十幾個人。十多米長的細木準備了七八根,每根兩人扛着,提前隱蔽在西側山谷低處等待,只要炮樓上的壓制火力中斷,就是他們衝鋒的時候。

胡義帶着趙亮和小丫頭爲機槍組,於一側吸引;石成帶一班爲一組,於另一側吸引;陳沖的人做預備隊,因爲他們十個只有一支短槍兩支長槍,幫不了什麼忙,又是友軍,所以讓他們觀摩得了。

消息說炮樓的最新補給送到了,所以,今天夜裡就是戰鬥發起時間。

馬良和羅富貴要提前繞出去,所以率先出發。臨行前,羅富貴哭喪着臉來找胡義。

“胡老大,爲啥只給我兩個人?不帶這樣的!”

“這世上沒有萬全的事,第一把火最關鍵,一旦失敗,我只損失三個人,能接受,直接全排撤退就行了,不鬧心。”

“啥?原來你是爲這個?哎呀我個姥姥啊……”羅富貴總算想明白了,一個是傻子,一個是最瘦小的兵,再加上自己這頭好吃懶做的熊,如果一波死在炮樓底下,九排可不省心了麼!

“胡老大,你踢死我得了,我不去!”羅富貴一把扯住了身邊的門框,不打算撒手了。

胡義面無表情,倒是沒動腳,輕嘆了一口氣:“本來……我也沒想讓你去,應該我自己去。這樣吧,咱倆換過來,你負責機槍,我帶突擊組。”

羅富貴苦下臉,胡老大這話絕對不是虛的,關鍵是他身上的幾處傷口都還沒好,他沒法動力氣,這種事他要是說假話他就不是胡老大了!

“那……讓流鼻涕帶第一組不行麼?”

“這次不是拼刺刀就能解決的事。流鼻涕有勇,無謀,我不放心。”

“那就讓馬良去,我負責切斷敵人聯絡。”

“馬良的心思倒是夠,但是果斷性不足。騾子,我選你,不是因爲你好吃懶做,而是因爲你跟我反着,我不怕死,你不怕活,所以……我能幹成的事,你也能幹成。或者說……就算計劃失敗,我相信至少你能活着回來,所以我說,我不鬧心。”

羅富貴走了,胡義看着馬良和羅富貴他們的背影消失,站在旁邊的石成忍不住問:“排長,我看騾子根本就不情願,這能行麼?你爲啥不同意我帶第一組呢?”

“不情願是因爲他惜命,惜命的人,細緻。”

胡義轉身走了,留下石成呆呆琢磨着排長說的這句話。

……

夜,幾片殘雲,有彎月,無風。

吳石頭蜷在左邊不遠,居然睡着了;徐小趴在右邊的灌木後,緊張地盯着遠處炮樓裡透出的微光。

羅富貴仰面躺在草叢裡,聽着四周的蟲鳴,看着天上的星星。

聽着均勻的微酣聲,忍不住嘀咕:“姥姥的,就該做這樣的人,沒心沒肺多幸福,這都能睡得着,真不愧是我手下的好?兄。”

突然傳來一聲槍響,徹底劃破了夜的寂靜,隨後槍聲大作,西面山谷裡有人往炮樓遠遠射擊,炮樓裡毫不猶豫還以顏色,稀里嘩啦響成一大片,曳光飛舞。

吳石頭撲騰一下坐了起來,懵懵開口:“丫頭,丫頭在哪?俺去找丫頭。”

“給我滾回來!找你姥姥個腿!閉嘴!”羅富貴低喝,吳石頭總算清醒過來。

“班長,排長他們開打了,咱上吧!”徐小看着遠處的飛舞曳光,激動得眼睛直髮亮,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步槍。

“上個屁!重機槍響了,捷克式響了,那歪把子怎麼沒響呢?啥時候炮樓裡的三挺機槍全響了,啥時候再說。”羅富貴動都沒動,仍然懶洋洋地躺在草叢看星星。

“那……要是歪把子一直都不響咋辦呢?”徐小弱弱地回頭問。

“那更好,那可就怪不得咱們了,爲了穩妥起見,爲了九排大計着想,計劃只能取消,咱也不用上了。咱第一組不上,誰也上不了,天下大吉。”

“……”

槍聲持續一陣,黑暗山谷裡的火力進一步加強,一挺機槍和十幾支步槍分散着越打越勤快,彈藥這個浪費法,明顯是吸引火力有圖謀。重機槍終於改爲向出山的小路上盲目進行遮斷射擊,歪把子終於也響了,配合另一挺機槍,尋找對方的火舌位置壓制。

徐小興奮得猛地回過頭:“班長你聽,這個是歪把子吧?它也響了,三個都響了,這回咱上吧?”

“上上上,上你個頭!老實呆着得了你個作死的熊玩意,等會再說。”

被羅富貴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徐小有百般不理解,卻不敢跟班長爭辯,只能重新趴好,繼續無奈盯着炮樓看。

不久,炮樓後面的吊橋忽然放下,有人影匆匆奔跑出來,隨即吊橋收起。

“班長,炮樓裡出來了一個,跑過來了。”

“閉嘴!”

過了一會,附近響起了匆匆奔跑聲,然後聲音漸遠,向東消失。

羅富貴終於坐了起來,深深嘆了一口氣,嘀咕道:“這回是沒借口再拖延了,姥姥的,上就上吧。上上上,傻子,起來出發了。誰都不許弄出動靜來,都給我穩穩當當的。”

一個大身影,一個小身影,一個土豆般的身影,接着黑暗和槍聲掩護,貓着腰賊溜溜地向炮樓接近。

東邊護壕外不遠有一堆篝火,亮着幾十米範圍。再向前就進入光線範圍了,三個人影趴下來。按照計劃,應該讓吳石頭甩顆手榴彈進火堆,然後三個人一起衝過去,直接滑進壕溝。

不過羅富貴沒有下這個命令,當初跟胡老大在炮樓裡打過戰鬥,那些射擊孔觀察範圍和角度很有限,羅富貴現在在想,西面在戰鬥,東邊是身後,肯定有人在盯着,火堆也是東西兩邊各一,如果偏向側邊一些,光線更暗,對於這個卡着西面山口的炮樓來說,會有人緊盯麼?不管怎麼說,應該比從後面直接接近強。

仔細看着炮樓上那些射擊孔的朝向觀察了一會兒,羅富貴轉而爬向一邊,同時低聲道:“從旁邊繞着爬,不往咱仨這開槍就不衝。”

一段時間後,伴隨着稀里嘩啦碎土掉落響聲,三個人影滑進了炮樓外圍兩米多深的壕溝。

這條溝繞了炮樓一圈,深兩米多,寬四五米,乾燥無水,溝裡漆黑一片。

羅富貴用雙手撐住側壁,把後背拱起來,吳石頭爬上去,踩着羅富貴的肩背,拿出鎬頭,搭住溝邊上的鐵絲網,開始死命地往下拽。栓掛鐵絲網的木樁已經被拉扯得偏歪了一些,幾條鐵絲網被鎬頭勾拉在一起,被吳石頭拽得下垂成了V字形。羅富貴撤開身體,拎着斧頭開始亂砍,一陣亂七八糟的響聲後,懸掛在溝壁上的吳石頭終於因爲鐵絲網的全部折斷而墜落溝底。

……

炮樓裡有人聽到了外面壕溝的動靜,但是射擊孔看不到下面的情況H大聲呼喝着通知了其他人。一個僞軍急匆匆爬上最頂層,趴在垛口邊探頭往下看。

距離炮樓地基十多米半徑遠的一圈壕溝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出來,西方射來的子彈不時飛過頭頂的夜空,緊張得僞軍一直不能集中注意力,知道溝裡可能有人,卻不知道現在到底在哪邊,不停換着垛口,不停朝下探頭細看。

再一次把頭探出垛口的時候,目光卻沒去看黑乎乎的壕溝,反而盯住了炮樓底下的牆邊。一個人影正站在下面,一點火光正在亮起來,照亮了一張木木然的土豆臉。

“他在下面!底下有人!”僞軍大聲呼喊着,慌張伸手去摸腰後的手榴彈。

下面那張土豆臉仰了起來,他手裡那點火光照亮了他直勾勾的眼,根本不像是個正常人,更像個無魂鬼。嚇得僞軍腿一軟跌下了垛口後,接着一個黑影便飛了上來,帶着火光飛過了垛口外,一直向上又飛了一段距離,翻滾着,忽然開始下墜。

啪——這是被摔碎的聲音。

呼——這是火焰猛然竄起的聲音。

啊——這是一個整條腿都被火焰爬滿的僞軍在驚悚狂叫。

炮樓的頂層瞭望臺,瞬間亮了。在夜裡,在遠處看起來,黑黝黝的炮樓更像是一盞油燈。在那頂端,不只是有火,還有一個燃燒着的火人,淒厲哀嚎着,掙扎着,後來一頭栽了下來,重重摔在炮樓下,仍然在燒。

“狐狸,成了!成了!”小丫頭端着個望遠鏡,在不遠處大聲地叫。

胡義把剛剛打空的機槍扯下了坡後,朝李響喊:“去告訴流鼻涕,按計劃準備,如果情況允許,他可以把隱蔽位置再向前挪五十米,提前縮短衝鋒需要的距離。”

……

徐小背靠着炮樓出入口的外牆,右手端着駁殼槍,左手裡拎着一顆已經打開後蓋的手榴彈,側耳仔細聽着牆後的迴廊裡動靜,堅毅的眼緊盯着出口外,不害怕,但是額頭仍然在冒着汗。

一頭熊和一個土豆在吊橋邊,一個瘋狂揮舞着斧頭,一個瘋狂揮舞着鎬頭。噼裡啪啦的碎裂聲中,吊橋上的木板一塊塊被砸開,被劈斷,飛落在地上。

“夠了,傻子,你往那送。”羅富貴繼續揮舞斧頭劈着,砍着,砸着。

吳石頭背上了鎬,抱起地上的木板開始往入口邊跑。

入口迴廊並不寬,也不高,很快就被木板堆住了。

擰開水壺蓋子,咕嘟嘟的液體流出聲,油全部灑落在木堆上。

嚓——火柴亮了,然後火焰升騰而起,炮樓的入口迴廊變成了火竈。

……

濃煙,烈焰,驟然升高的溫度,讓炮樓裡驚慌一片。

“入口着火啦!着火啦!”僞軍大叫亂竄。

鬼子軍曹在二層,他也心驚,但是他沒亂。

他大聲地發佈命令,重機槍絕對不許停,所有防毒面具優先給機槍手使用,保持遮斷射擊,燒死也不許停止遮斷射擊,所以剛剛停歇的重機槍再次開始猛烈地響。

他命令炮樓一層的捷克式機槍上到三層去,和上面的歪把子繼續掩護射擊。早已被濃煙嗆得發昏的兩個僞軍機槍手如獲大赦般爬了上來,拼命跑上三層。

隨後他一腳將想要跟着機槍手往樓上混的僞軍踹下了樓梯,關上了樓梯口的閘板,讓手下的鬼子用彈藥箱將樓梯口壓住,同時找所有的東西塞地面上的縫隙,外套,揹包,無論什麼,只要能暫時阻止濃煙蔓延上來就行,堅守待援,爭取時間。

被封在底層的十多個僞軍懵了,上不去了,也出不去,底層變成了絕地!

有活路的時候,人是會慌的;但沒活路的時候,有些人反而會因此清醒。十幾個絕望的僞軍在這種情況下終於爆發了最後的潛力。有的拼命從水缸裡舀水往入口潑,有的扛起炮樓裡的備用沙袋往入口迴廊裡扔,有的人終於看懂了,想起炮樓底層有十幾個沙了,急中生智了。迴廊很窄,很矮,十幾個沙袋能封住。

“堵!堵住入口!用沙袋,用一切,堵住!”急中生智的人扯着喉嚨開始喊。

潑水,填沙袋,水壺無論什麼,瘋狂地潑水,再填迴廊,再潑水,十幾個身處絕地的僞軍玩命了!

入口逐漸被填滿,煙漸漸小了,而這時,一些沙袋被火焰燒破,沙子瞬間灑下,變成沙堆,讓堆起來的阻隔一點點降低着高度,迴廊上方再次開始出現空隙,烈焰再次開始漏進來,濃煙又開始往裡竄。

瘋狂的僞軍們將已經空了的水缸也擡進迴廊,填補了沙包變沙山形成的落差。雖然有縫隙,但火焰至少竄不進來了,煙也不想剛纔那麼濃烈,他們跑到射擊孔邊去爭搶位置拼命呼吸空氣,然後返回身再去拼命設法擋火。

終於,身處絕境的僞軍們,開始看到了生的希望,火焰沒有蔓延進來,濃煙沒有繼續增加,有的人,終於虛弱地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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