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車隊被毀的消息是由東邊的另一個防區送來的,屋漏偏逢連陰雨,本來能用的摩托車就沒幾輛,這回汽車也全沒了,只剩下一輛九四式卡車在維修。
距離太遠,氣急敗壞的少佐被前田大尉勸留在縣城坐鎮,指揮縣境內的搜捕,他這個憲兵隊長帶了部隊和偵緝隊出城趕去事發地點察看。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前田雖然乘坐三輪摩托,但隊伍只能靠腿,他哪敢帶着三五輛摩托單獨先走,所以直到第二天上午,鬼子和偵緝隊纔來到事發地點。
勘察現場過後,確認五輛卡車和兩輛摩托徹底變成了廢鐵,到處都是燃燒過後的大片黑燼,路邊的一個滿是灰燼的坑裡發現了一堆被燒得不像樣的漆黑屍體,從坑裡撿出了很多金屬名牌,說明這些屍體是押糧那些鬼子的遺體。
糧食被搶了,這八路的規模絕對不小;另外,裝甲車居然也不見蹤跡?答案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八路里面出了能人,把裝甲車開跑了;要麼就是被八路給藏起來了。前田沒時間留在這裡耽擱,當場帶領鬼子順着發現的一些落米痕跡向北追搜,尋找八路行跡,裝甲車的下落問題撇給了偵緝隊。
梅縣這個偵緝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縣城裡有五十多號人,一個隊長倆隊副,外加幾個小隊長,在外的那些便衣隊也歸偵緝隊管,當初李有才就是個負責片區的小隊長。
不過現在,隨着羊頭計劃的階段性結束,綠水鋪便衣隊臨時撤編了,狗漢奸李有才進城後被前田委任爲偵緝隊副隊長,算是對他辦事得力的獎賞,圓他沒有出息的理想。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話也不知是哪位能人說的,別看偵緝隊是個人數不多的下三濫機構,照樣是個江湖,一羣狗湊在一塊,照樣要分出三六九等。雖然李有才一直都算偵緝隊的人,但過去他大部分時間在外,只能說跟城裡的同僚都認識而已,現在靠着前田大尉的一言堂進了城,當上了隊副,但是無根無基,狗都不拿正眼看他。楸/p> Wшw⊕ttκǎ n⊕co
前田大尉帶大部隊向北走了,十幾個憲兵處理了那些大部分被燒成灰的鬼子屍體,裝上摩托車,返送縣城,偵緝隊留下幹活兒。
偵緝隊大隊長姓趙,找裝甲車的下落這事說簡單也簡單,路上被八路挖出個溝,那附近有一輛燒燬的摩托車殘骸,看起來當時火勢蔓延了,燒得幾十米範圍的路下都是灰燼,未發現車轍,所以裝甲車無論是開走,還是被牛拖走都不會去東邊,範圍就是從那條溝向西,一直到梅縣這段公路範圍。但是說難也難,這段路太長了,急行軍至少得一夜啊。
趙隊長關心的不是裝甲車,而是如此難得的出城機會,並且沒有太君在旁管着,怎樣才能狠狠地撈些油水不虛此行?於是他命令,偵緝隊分三部分,一部留在事發現場這裡搜尋,一部從這裡向西沿路兩側尋找,他本人帶第部分親信走訪調查。這附近荒得不見鬼影,有什麼可走訪的?無非是打着調查旗號要去別處搜刮民脂民膏而已。
隊長走了,剩下倆隊副了,另一個隊副姓錢,他壓根都不跟李有才商量,以大隊長的姿態從剩下的隊員裡點出自己的親信,邁着方步開始順路朝西晃悠,溜達着往梅縣返。查現場是傻子,這麼老遠的荒山野嶺,挖坑刨土的活兒必須給新來的廢物幹。
剩下在現場的十幾個偵緝隊,全是新來的,要麼是不受隊長待見的,外加一個新來的副隊長。
李有才深深嘆息,陰魂不散啊!你胡長官真行,藏那個破玩意幹啥?躲你這麼老遠這都能給我找個活兒幹,就不能讓我舒舒服服混幾天賭坊嗎?上輩子欠你啥了!
來到那個挖得如戰壕般的溝邊,隨意瞧了瞧,又到路下,圍着那輛燒成廢鐵的摩托車轉了兩圈,回到公路上背起手乾咳兩聲:“都別哭喪臉了,幹活兒吧諸位!從我身後這道溝開始,往西,路兩邊兒,一直給我找,細細的找,直到西邊三里路遠,保不齊八路就把裝甲車埋在道邊鑠。”
持有工具的人分散到公路兩側,以那條溝附近爲起點,隨手下鍬。
咔擦——嘩啦——一剷下去,灰燼覆蓋的地面上被鐵鍬挖出個淺坑,沙土中那些植物根系說明這裡是原生態的,於是持鍬人往西走出幾步,再隨手下鏟。一陣風吹過地面,人影后那第一個剷出的土坑後緣斜面上掉下了一小塊土,色澤稍有不同,隨即黑色灰燼被風推落邊緣,再次覆蓋,可惜前面的持鍬人看不見了。
李有才在溝邊附近找到塊稍大的石頭,吹了吹石面上的灰土,就地坐了曬太陽,看着那些手下越找越遠。
半小時後,那些手下已經搜過了拐彎,看不見人。李有才心裡無聊地好奇,胡長官到底有多少人馬?這也打成了?
一小時後,仍然沒見有人返回來報告發現。李有才心裡又無聊地好奇,狗腿子們應該快要搜出三里路了吧?裝甲車那麼沉個玩意難道真被胡長官搞走了?開走的?牛拉走的?不是靠人拽的吧?
正在胡思亂想間,他忽然有種異樣感覺,跟胡義偷偷摸摸會面多了,不自覺地喜歡分辨周圍異樣,尤其是有人接近的聲音,因爲胡義常常像貓一樣出現。
忍不住回頭看,身後緩坡,風蕭蕭,荒草高,哪有人影?心中一驚!
李有才想摸槍,可是他懷疑自己這把八百年沒用過的槍能不能打得響,再說目標都沒有,抽出槍來去找嗎?心中一涼!
向上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故作鎮定,心慌慌地掃視周圍,視線落在十幾米遠橫挖在公路上的攔路坑。
壓大壓小都懸,壓豹子吧。開!
坐在路邊石頭上的狗漢奸突然猛跳起來,貓下腰朝那個攔路坑疾衝。
呯——呯——呯……駁殼槍聲響起在坡上的某個草叢中,子彈一次次呼嘯着飛過耳畔,打在身前的路面,跳起詭異的渾黃煙塵。秀氣的面孔驚駭着蹬出最後一步的瞬間,他忽然覺得肩後猛然出現一股推力,讓他重重跌翻在近在面前的坑裡。
中彈了,狗漢奸這輩子第一次中彈,他躺在坑底,看着高高的藍天,痛苦着,試圖抽出槍套裡的槍。
……
呯——
一聲槍響打破了下午的寧靜,隱蔽放哨的民兵驚訝地擡起頭,緊緊注視着青山村那片廢墟,猶豫現在該不該跑回酒站村去報警。
廢墟中的一聲槍響過後再無動靜,隨後有個模糊人影匆匆跑出廢墟,向北進了山。
思量再三,放哨的民兵拎着步槍離開隱蔽觀察位,謹慎向廢墟村落接近。
拉動槍栓槍托抵肩,一步步小心翼翼走進殘垣斷壁,警惕,搜索。
最終,民兵停在了廢墟中間最大的一片空地處,低頭看着腳下,一個顯眼的白色破碗正正當當擺在地上,碗裡有一顆骰子,在陽光下泛着漆光;破碗邊掉落着一枚彈殼,民兵彎腰拾起來放在鼻下嗅了嗅,火藥味尚未散淨。
這是什麼鬼?他開槍打了什麼?民兵終於一頭霧水,把骰子拾起來,掉頭向酒站方向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