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間,一處瓦礫倒塌成的縫隙,朋爬了出來,全身無處不疼,他根本沒睡好,從半夜裡上火到現在,眼睛仍然發紅。
“連長,咱們……到底該怎麼打?”
聽起來這是個戰術問題,可王朋知道手下人問的不是那個。舒展着全身的筋骨,望着天空呼出一口濁氣:“全力以赴地打。打到倒下。”然後他苦笑了,苦笑着看提出問題的手下:“這算交友不慎麼?當禮尚往來吧。過了今天……咱們再也不欠獨立團人情了……這是值得輕鬆的事……我現在已經覺得輕鬆多了……全團都會爲你我驕傲的……你自己也會……不是麼?”
“我明白了。那咱們……第一個陣地該放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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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現在也不知道。我說了不算……得看敵人是什麼狀況。”
說到這,急急的腳步聲便傳來,那是有人往這裡匆匆跑。
“來了!連長……敵人來了!眼睛剛回來,他說落葉村方向的僞軍正在過來,營規模!綠水鋪方向也過來了,也是營規模!”
王朋盯住了剛剛停在他面前的通信員:“鬼子多少?”
“眼睛說他沒看見鬼子,只有治安軍!”
“確定?”
“確定!”
九連真的做到了?他們這些作死的到底把鬼子怎麼着了?真拉酒站去了?儘管即將面對兩個營,王朋仍然鬆了一口氣,好歹僞軍是人,鬼子不是!
靜靜發了十秒呆,猛地朝周圍正在向他注目的手下們一揮手:“撤!往西撤!現在就撤!一口氣給我撤出三個小時的路再說!”
附近的全體戰士一頭霧水,剛纔還說會驕傲呢,怎麼一轉眼就撤了?
王朋不得不再補充一句:“沒有鬼子指揮的僞軍纔是稱職的僞軍!離鬼子遠遠的僞軍纔是真僞軍!”
……
很巧,兩支僞軍在青山村東邊的三岔路口相遇了,兩個營,湊起來兵力近七百。
李有德派出了四個?,營副李勇帶隊來捧場。兩邊加起來走成了一路,浩浩蕩蕩真叫一個壯觀,大有千軍萬馬成河之感,怎不令人意氣風發高擡眼。
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千軍不可無帥。眼下皇軍不在,提前改道朝南了,如此大隊人馬總得定下個一把手來。
一個是跟鬼子出城而來的治安軍營長,一個是落葉營的李勇營副,兩位一見面就熱情寒暄帶緊緊握手,彷彿知交多年未見,差點淚漣漣。
熱情了半天他們的手總算放開了,營長這才問李勇:“兄弟貴姓?”
“免貴姓李,名勇。”答着名字同時抱起雙拳:“您看……我是稱您一聲哥哥……還是叫您前輩?”
“叫哥哥我領,稱前輩你就是罵我!”
“那成,從現在起,小弟唯哥哥馬首是瞻,但憑吩咐!”
“哥哥我就不是個倚老賣老的人,信奉的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這個總指揮必須你來幹!”
“我是營副,您是正營,弟弟我不敢造次。”
“級別不是這麼看的,你帶着四個連呢,不當一把手還有天良麼?”
“哥哥,算我求您了,讓弟弟一回行不行?”
“不給我面子?想撕我臉?”
“您可剛說了不帶倚老賣老的!”
“那你小子就別逼我!”
“這可是您一直逼我吧?”
“小子,再裝嫩可別怪我不客氣啦!”
“好歹比賣老強!”
“哎呀?我特麼……”
噗通——李勇當場倒下了,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把個治安軍營長看得目瞪口呆。
幾個僞軍擡着擔架匆匆出隊列而來,其中一個腆着皮笑肉不笑的臉朝那位營長道:“長官,我們營副有病,這是又犯了,您別見怪。”說完跟其他幾個把李勇往擔架上擡。
自古都是爭功爭權爭面子,如此感人的讓賢畫面難得一見,兩位都是真君子,只不過都在心裡罵對方是小人。
……
“胡老大,右邊我守不住!”
“……”
“那咋守啊?躲不能躲藏不能藏,擺工事更顯眼,我得讓擲彈筒活活砸死!”
“好吧。那你在這守石屋,我過去。”胡義拎起機槍擡步便往外走。
“你……我……這……”
“擋門幹什麼?我說真的,這裡給你了,我去右邊。”
“右邊非得守嗎?我覺得有石屋這一個點照顧碉堡側後就夠了吧?”
“必須守。誰會傻到碉堡正面當主攻?騾子,我實話告訴你,把右邊撇給你,是因爲我也沒有辦法。你要是能守,你就守;不行,那就換我來,我死之後,你還是得補過去。你要是不補,石屋就得改爲照顧右翼,左翼又漏了,碉堡的側後也沒了,導致戰鬥會在十五分鐘內結束,還活着的人連逃過河的機會都沒有。”
“……”
“記住,一旦發現我被鬼子的擲彈筒幹掉了,你必須立即下達撤退命令,並且保證你會壓制住右翼一段時間,讓更多的人有時間逃過河,你必須答應我這個。否則我死了也能再站起來踢死你!”
“……”
“我這不是氣話。騾子,我從來都沒生過你的氣,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因爲你這熊貨總是還沒開始就想逃跑了,所以……你沒有機會辜負別人的期望……所以……你從來沒有辜負我。”
“我……煩透了機槍……看着就頭疼……有時候我希望那礙事的破玩意鏽爛成灰纔好呢……我不想當機槍手了。”
“我知道。因爲我也是機槍手。”
“得給我補兩個人,一個個跑得就剩下缺心眼的徐小和白癡田三七了,幹活兒都不夠手。”
“你還要右翼?”
“這可不是我要的,是你逼我。”
胡義終於苦笑:“你到底行不行?”
“你都不行我能行?”
那熊離開了石屋,胡義站在石屋門口,十分認真地盯着那熊的高大背影看,熊的步伐是懶散的,顯示出他遲疑的不情願,確認了這一點,胡義才放下了心,重新轉身準備即將的戰鬥。
他了解那頭熊,那註定不是一隻偉大的熊,那註定是一隻不甘心的熊。即便那熊丟失了陣地,胡義也不會怪那熊,只會怪自己,因爲自己是那熊的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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