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苦肉計試真情

夜色如墨,月上中天。

整個宇文府邸的大院上,熊熊的篝火染紅了半邊天。

我已經換上了鳳冠霞帔,原本就美麗非凡的臉上畫了精緻的妝容,一身鮮豔的紅衣在火光下耀眼奪目,好像一團燃燒的火焰一般。

我遠遠的站在廣場右邊的迴廊上,看着那人山人海的場景,每一個路過身邊的侍女女和守衛都是行色匆匆,但臉上都帶着喜色,看着這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心裡卻比任何時候都冷。

“新娘子到。”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高呼。

頓時,這一聲高喊像是丟進湖中心的石子,霎時間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漣漪。

本來還安靜的院子中人開始涌動,紛紛朝門外看來。

像是等待着一場儀式,衆人都屏息着,數千雙眼睛炯炯地盯着門口,生怕錯過了一點點的畫面。

直到一個侍女扶着我緩緩走到了門口,雖然蒙着蓋頭,我也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這時,一隻修長而白皙的手遞在我面前,我看着宇文邕的手,忽地有一瞬間的恍惚,還是微笑着將手放在了那伸過來的手上。

在我的手放在宇文邕的手上的那一瞬間,全場頓時回過神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那聲音持久不熄,仿若將整個夜晚的氣氛都燃燒了起來。

宇文邕擁着我的右肩,微笑着在我耳邊說道:“你真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我沒有說話,他便牽着我的手緩緩朝臺前走去。

“芷嫣……”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出現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我的心已下子跳得很是厲害,難道自己出現幻聽了?

“芷嫣——”最魅惑的嗓音,如同帶着魔力一點點地震撼着我的耳膜,曾幾何時,他也曾用着極其魅惑的語氣,這樣喊自己。

我微微一頓,不可置信,眼眶已開始發紅,身子也禁不住顫抖。

頃刻間,此起彼伏的絲竹聲倏地停止了,微風中散發着微醉的清香。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扯下了蓋頭,猛地回過頭去,卻見慕容文謙一襲黑衣斜坐在門上的瓦頂上,右手放在撐起來的膝蓋上,放浪形骸,風吹動着他的長髮飄動,凌亂的髮絲中,是他有些醉意的眼睛,給人一種窒息的魅惑。

我的心一下子絮亂了起來,心也一下子窒息的疼,我以爲這一生都再也見不到他了,卻沒想到,他居然在這裡出現,竟然在這裡……

這一刻,我似乎忘記了所有,只看到慕容文謙在那裡,而握着我的那隻手緊了一些,轉過臉看向宇文邕,他朝我點了點頭。

我立刻明白,宇文邕口中的安排是什麼意思,他讓慕容文謙來帶我走。

突然一陣香風襲過,慕容文謙從屋頂飛身下來,在衆人驚呼中,驀地在我面前落定,風吹起他一身的衣角,黑若墨染的長髮在月色下微微閃着光澤。

這樣面對面的站真,我的先無法控制地慌亂起來,慕容文謙就這樣靜靜地站着,微醉的眸子裡流動的神色,勾得我絲絲心疼。

“芷嫣,跟我走!”慕容文謙的聲音不大,帶着微微的醉意,打破了場面的寧靜。

“慕容公子,駕臨寒舍,真是讓府邸蓬蓽生輝。”宇文泰突然從臺上走了下來:“如果你是爲了來爲小兒道賀,那麼老夫自然歡迎你,若是……”

“我是來帶她走的!”慕容文謙忽地不屑一笑:“不好意思,讓宇文伯父見笑了,今晚我必須帶她離開這裡。”

“是麼?”宇文泰嘴角一牽,幾分漠然:“怕是你……”

我還來不及反應什麼,便只見一道光帶着掌風迎面襲來,慕容文謙側身一擋,將我拉到了自己身後,清楚地聽到掌力落實的聲音,他爲我受了這一掌。

我的心一下子慌了起來,正要伸手扶住慕容文謙,他卻穩住身形將我護在身後,如山寬廣一般的身體站在我前面。

“大哥!”與此同時,宇文邕心急如焚的一聲大吼,一掌劈出去擋住了宇文灝彥的第二掌。

“小邕,你竟然……”

話還未落下,宇文灝彥就昏倒在了地上:“小邕,你……你下了迷香?”

這一刻,衆人跟着他也癱軟在地,而我忽地感覺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清了,軟軟地倒在一個溫熱的懷抱裡。

迷迷糊糊的不知魘了多久,也不知剛纔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夢。

微淡的檀木香氣縈繞在鼻尖,我緩緩睜開了眼,梨花木的桌上,香爐上青煙寥寥上升,金鉤倒掛起一襲的紗簾,隨風而動。

“嫣姐姐,你醒了?”文思看了看我,只說了這一句話,隨機退出了房屋。

屋內忽地安靜了下來,我看着薰香的煙霧緩緩上升,眼前越發模糊着,心裡卻非常清楚,我被慕容文謙帶回了鴻燕別苑,終於鬆了口氣。

我還有些木訥,只見文思拿着一套乾淨的衣衫走了進來:“嫣姐姐,昨夜大哥連夜將你救了回來,受了點輕傷,在屋裡歇息,把這身衣衫換上吧?”

“文思,謝謝你,我……我又麻煩你了。”

她突然微笑着道:“不客氣了,快還上衣衫吧。”

說完,她又笑了笑,轉身離去。

我梳洗乾淨,換了一套衣衫,倚靠在窗前,看着月色傾斜,若有所思。

如今我已安全地回到了揚州,應該儘快趕回江陵,父皇一定擔心死我了,至於這個地方,我更是一刻也不能停留,絕不能再與慕容文謙有任何的糾纏,否則,這一生我都會忘不了他,該斷則斷。

“咯吱”一聲,門被人推開:“嫣姐姐,來吃點東西。”

“不必了。”我看着文思正殷勤地將飯菜擺放在桌上,被我突然的一句話,驚住了:“你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還是來吃些吧?”

我走過去,握住她的小手,平靜的說道:“文思,你大哥怎麼知道我被宇文灝彥抓走了,他怎麼找到那座雲中府邸的?”

她看了我一眼,說道:“是這樣的,自從你失蹤後,皇帝大貼告示和畫像,懸賞一百萬兩銀子找你,我哥知道後,心急如焚,也四處找江湖朋友打探你的消息,幾個月都過去了,一直沒你的消息,就在前一個月,宇文邕送來一封信給我哥,至於他們商量了什麼,我也不知道,等我哥回了信後,好像過了一段時間又派人送來一張地圖給我哥,我只知道這些。”

我瞭然於心,原來宇文邕安排我嫁給他時,早已有了對策,他趁着我們大婚的那日,在婚宴的蠟燭裡下了迷香,所以慕容文謙才那麼輕易的救走了我。

宇文邕,我真心謝謝你,你的情誼,有機會我會還的。

但是,目前我必須回江陵,父皇一定嚇壞了,還不知道我的生死,不能讓他擔心。

“文思,我該離開這裡回江陵了,你替我跟慕容大哥說一聲謝謝。”

“你不能走。”她用力捏住了我的手:“我哥吩咐過,不讓你走!”

我淡淡一笑,看着她一臉緊張的神情,伸手拂過她額間細細的汗珠:“文思,你聽我說,我失蹤了這麼久,父皇一定着急死了,我不知道宮中會有什麼變數,一定要回江陵,還有……我擔心我皇兄會出事,你別勸我了,行嗎?”

文思一聽,也有所遲疑,沉思片刻,她又開口。

“好。”她鬆開了我的手,撅起了嘴:“既然你要走,我也不攔你,但你自己去給我哥說,我不會替你傳話的。”

我心一驚,淡淡道:“傳不傳話,隨便你,對不起!”

說完,我就離開了屋子,離開了鴻燕別苑。

此時,揚州的大街上幽靜無聲,我獨自一人走在這充滿幽靜的夜裡,一陣清風拂過,冷冷的寒意衝上我的心頭。

在月光的照耀下,我隱隱約約的看到一些小攤販還在賣着夜宵,聞到一股濃濃的骨頭湯味,哽咽了一下口中的口沫,才發現自己是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江陵必須先坐船渡江,何不填飽了肚子再走,如果再翻船,也有力氣游過去才行。

我四處環顧了一下,看見一個小巷子裡冒出縷縷炊煙,緩緩走了過去,這是一家乾淨的麪攤旁邊坐了幾個人在吃麪,有說有笑的。

忙活着的那兩人一定是夫妻,看着男的在煮麪,女的在打掃,時不時地還幫他擦着汗水,嘮叨上幾句寒暄的話,這就是平民最普通的生活,可是,我卻如此的羨慕他們,想必應該是一對恩愛夫妻。

我找了一張乾淨的桌子,坐了下來:“老闆,給我一碗陽春麪?”

“老闆,我也要一碗陽春麪?”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轉回了頭,驚訝地看着他:“怎麼會是你?”

慕容文謙淡定地看着我,嘴角又浮現出那個若隱若現的細小酒窩,我立刻起身,想要離開,耳邊卻響起了他魅惑的聲音:“你不吃飽,怎麼有力氣趕路?”

我停滯住了腳步,心中一悸,卻有些無奈,他一直跟着我,難道是想阻止我離開?

我臉上出現了不悅的神色,霍然轉過頭,冷冷地看着他:“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你不再管我的事,行嗎?!”

我想他應該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雖然宇文邕什麼沒有說,但是昨晚在喜宴上的那個眼神,我就知道是宇文邕和他串謀好了一切,若沒有別人的指引,慕容文謙絕對不會找的到那座置身在雲中的宮殿。

他淡然一笑,坦然道:“你想回江陵,我陪你去,好嗎?”

“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

慕容文謙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散了,眼中透露出一絲涼薄,深深地看着我:“芷嫣,夜太深,我擔心你,纔跟着你出來,我……”

“行了!”我突然大聲打斷了他,專注的眼神就這樣深深地望進了他魅惑的眸子裡:“你不用再說了,我不需要別人關心我,尤其是你!”

“哎呀!怎麼?”也許我剛纔的那句話打破了這寂靜的夜,麪攤的大嬸走過來,嘮叨了幾句:“你們小兩口吵架了嗎?年輕人就是火氣大,消消氣吧?”

被她這樣一鬧,羞得我蒼白的臉泛起了一陣暈紅,我尷尬地垂下了頭,低聲道:“大嬸,對不起,我想你弄錯了,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她笑眯眯地走到我身邊,垂下臉來,看着我:“姑娘,我看不見得吧,這位公子和你很有夫妻相,我看人最準了,以後你一定會嫁給他的。”

我的心顫了一下,嫁給他?可能嗎?

想到這裡,我的心微微開始發酸了。

“大嬸,我想你誤會了,他只是我的哥哥而已。”

慕容文謙臉色大變,只是直直地看着我:“你真的把我當你哥哥而已嗎?”

周圍突然靜了下來,老闆娘覺得一時尷尬,不過,也看出了端倪,拉着我的手,讓我坐了下來,笑道:“小倆口吵吵嘴也是常事,以前啊,我和他也愛吵鬧,俗話說,牀頭打架牀尾和,夫妻哪來的隔夜仇?”

我羞得滿臉通紅,頭埋得更低了些,也不知如何是好,而慕容文謙也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卻感覺他在隱隱地偷笑着。

“面來了!面來了!”

那個老闆端着兩碗香氣撲鼻的面放在了桌上:“兩位慢用。”

聞到面香,感覺肚子已開始咕咕起來,我的確是太餓了,又不想辜負這對夫妻的殷勤,慕容文謙遞了一雙筷子給我,道:“路途遙遠,吃飽了,纔好上路。”

老闆娘看着我:“公子都先說話了,姑娘你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我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接過筷子,然後大口大口地吃起面來。

“老婆子,快來幫忙啊!別人的事,你少管!”

“去!”老闆娘連忙走了過去:“你懂什麼?我看人最準了!”

“行了!行了!快來幫忙!”

當我填飽了五臟廟後,慕容文謙已把銀子給了。

我起身就往城門的方向走,而他卻一直跟在我身後,走到一處四野無人的街道,我終於忍不住停滯了腳步:“慕容大哥,我知道你又救了我一次,我真的很感激你,但請你不要再跟着我,行嗎?”我沒有回頭,只是站在原地,說道。

“芷嫣,我擔心你一個人上路……”

他擔心我?對了,我忘記了,也許他還在爲上次我過江的事而懊悔。

我轉回頭,淡漠地看着他:“是我的話不夠清楚,還是你聽不懂,我說了……”

“唔……唔……”

我話還沒說完,他狂熱的脣已經封住了我的口,未盡的話語全部被他吞噬在了口中,而他的手臂早已緊緊將我環箍在了他溫熱的懷裡。

我用力地掙扎着,卻無法撼動這個堅實的男人,只感覺他的吻越來越燙,好像快要將我的脣燙傷一般。

脣齒間是慕容文前專屬的氣息,而我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非常絮亂,眼淚就這樣落了下來,當鹹溼的淚水流入脣齒間,慕容文謙慢慢停住了動作,手也緩緩放下,用拇指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珠。

當我回過神來,猛地驚覺他吻了我,自己卻哭了。

慕容文謙微微一怔,隨機嘴角上揚,將我往懷裡攬得更緊,如同我是這世間上他最珍惜的易碎品,唯恐一個不小心,就打碎了。

“芷嫣……芷嫣……”

四周安靜,卻聽見自己的頭頂上空緩慢而低沉地叫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帶着磁性的聲音在夜深的街道里顯得異常魅惑,久久地飄在空中。

月亮在這個時候升了起來,霜白的柔光灑了一地。

這一刻,我的心都揉碎了,溫柔的,如同漂在水面上的浮萍,蕩啊蕩的,靠不到岸,如同在雲端。

過了好一陣,他終於開口:“芷嫣,不要回江陵,我不准你走!”

那日在江陵城門口的情景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裡,心中的傷又再一次地被撕裂開了,一陣絞痛從心底暈染到我全身,眼眶裡的淚水簌簌滾落。

這個男人對我若即若離,而他的心裡卻始終沒有我,我只想他放開我,讓我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我不想與他這樣糾纏下去了,只想快點逃離開他。

“不——”我掙扎着,突然大聲道:“你放開我!別來惹我!我真的……”

“我不放——你聽我說!”慕容文謙的手將我攬得更緊了些,低沉的說道:“當初在揚州的時候,我以爲我可以放下你,但是……自從你回到江陵後,我才發現自己越想忘記你,卻將你記得更清楚,我們曾經經歷過的點點滴滴總是反反覆覆的在我腦海裡翻滾着,我忘不掉你……忘不了……”

我的心一陣悸動,身子不禁地顫動了一下:“慕容大哥,昨夜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感謝你,但請你別再和我開玩笑了,你說過,對我沒感覺……”

“我愛你!”

“我真的愛你!”

突然間的一句話,帶着熟悉而迷戀的氣息再一次包圍着我,一瞬間覺得,明明早已經死心塌地放棄的感情,原來一直都屬於自己,是真的嗎?

我緊閉着雙眼,這句話對我來說好像是一個致命的誘惑,我的神志昏亂了,周圍全是他身上的蘭麝味道,魅惑而讓人失去心智,心裡的防線好像已經被他慢慢瓦解,他的氣息,他的聲音,充斥在我整個的世界裡。

我不得不承認,慕容文謙這樣的男子足矣傾盡天下女子的心,而且是無法自拔,我太害怕了,太恐懼了,我更不能和他在一起,一旦陷進他的情網,我便掉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再也爬不出來。

我慢慢擡起頭,直直看進他的眸子:“我不會留下,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芷嫣……對不起!”只覺得腰間一緊,他低呼道:“我錯了!真的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去青樓,今生只愛你一個,只要你一個!”

“算了吧,你的心裡根本沒有我!”

“我心裡沒有你,怎麼會屢次捨生去救你?”

“我心裡沒有你,怎麼會和你一起跳下懸崖?”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氣勢,一時間,我愣住了,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他,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那些揪心的往事……

這時,他將手中的那個相思扣遞給了我,低低地說道:“那日你走了,我一直把這個戴在身上,現在,你可以收回這個嗎?”

我接過了相思扣,心卻疼得快要窒息了,原來他還收着這個……

可是……

我突然又將它扔在了地上:“對不起,我不稀罕這個,你死心吧!”

“我不會放手,也不會死心,我要你嫁給我!”

“夠了!”我哭着大聲道:“我不會嫁給你的,這一生都不會,懂嗎?!”

慕容文謙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只是環抱着我的手絲毫沒有鬆動過,在我耳邊輕聲道:“芷嫣,你是我今生最愛的女人,相信我,這次我不會騙你!”

“對不起,我早已不愛你了!”

“我不信,爲什麼不愛?”他的嘴湊到我耳邊,柔聲道。

我的心越跳越烈,身子也開始顫抖了起來,卻故作鎮定地看着他:“慕容文謙,因爲我嫌你髒!”

此話一出,令他大吃一驚,環住我腰間的手立刻鬆開了我,慕容文謙臉上的笑意倏然消失,神色慘然的呆立在原地,如同剛聆聽過死刑宣判的犯人。

他緊鎖着眉頭,錯愕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眼簾。

我輕擦去眼中的淚,鎮定了情緒,轉後便走。

“我明白!”他突然在我身後大聲說道:“我的過去很不堪,讓你無法接受,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再也不會辜負你,真的。”

慕容文謙的語氣沒有底氣,顯得蒼白無力,我知道,剛纔那句話終於可以封住他的口,好像他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去辯駁我的話了。

我的心中覺得一痛,原來他也有軟肋,似乎那句話傷到了他心底最軟的地方,其實,我知道自己的過去也很不堪,我沒有資格去罵他。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淡淡道:“你說錯了,當我喜歡上你的那一刻,我就沒有在乎過你的過去,甚至想過嫁給你,將自己以後的幸福都託付給你,不是爲了報恩,那時,我是真心喜歡上你了。”

“芷嫣……”

“當初在倚翠樓如果你肯跟我走,我真的會和你在一起。”我淚眼朦朧地看着他,哽噎道:“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你讓我受盡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屈辱,所以……我對你的心早已死,我們再也不可能了……”

慕容文謙半餉沒有開口,沉寂的深夜,冷靜的街道,就站着兩個癡男怨女。

我冷冷地繼續往前走着,他卻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後。

夜空中掛着一輪冷月,月光撒在空曠的官道,照亮了我前方的道路,我一個人漫步在空曠的官道上,道路兩旁的每棵大樹就像披上了銀色的薄霧,月亮把那清涼的光輝溶入我的眼睛裡,撩人心緒。

我神思飄渺地走了一會兒,我終於忍不住回頭,那張邪魅如斯的面容又深深印在了我的眼瞳裡,我默然低下了頭,沒有作聲,無奈地轉過身子,繼續往前方走去。

靜謐的深夜,好像自己是漫無目的地往前面走着,心裡卻思潮澎湃。

我突然停在了原地,他走上來深深地凝望着我,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你不愛我,爲何還要爲我做那些傻事?嗯?”

我淡淡地看着手腕上的那道淺淺的刀痕,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說啊?”

我一擡眼便對上他那深而耀黑的眸子,裡面閃爍着一些特殊的東西,似乎有一簇小小的火焰在跳動,這深沉的凝視使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立刻垂下了眼,再多看他一眼,我就什麼抵抗的能力都沒有了。

無奈低着頭退後一步,強迫自己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哀求道:“求你了,你不要再跟着我,可以嗎?”

他仍不放棄,節節進攻:“你爲什麼不敢看我,告訴我?”

我怔住了,張口結舌地看着他,往後退了一步,臉上浮起深受傷的表情。

忽然一陣清風掠過,我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慕容文謙反手一拉,將我拉近了她的懷抱:“芷嫣,不要騙我,不要騙你自己!”

頃刻間,我忘記了掙扎,就這樣軟軟地靠在他懷裡,頭頂卻傳來了他滿足的笑意,他已經看透我了,他知道我已經完全陷落在他的柔情裡難以脫身。

慢慢地他又垂下臉來,我憑着一絲殘餘的理智猛地推開了他,怔怔地看着他,一邊說一邊退讓着:“不要,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我臉上那種抗拒的神情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不自覺的動容。

一時之間吶吶不能成言,他一把又將我拉了過去。

突然間“嗖”地一聲,大樹上跳下來一個人影,慕容文謙立刻將我拉到他身後,那人朝我們走了過來,漸漸地我看清了他的臉。

他微眯着一隻眼,嘴角掛着一絲不善的冷笑:“慕容小子,別來無恙啊?”

這人是——李牧白。

腦海裡突然浮出武林大會的那一幕,他的眼睛是被慕容文謙弄瞎的。

慕容文謙的手把我握得緊了些,好像他一放手,就會立刻失去我一樣,甚至讓我感覺到了疼,他的聲音驀地變得陰冷起來:“李牧白,你來這裡幹什麼?”

李牧白陰沉着一張臉,說道:“慕容文謙,我說了會找你報仇的!”

“就憑你?”

“廢話少說,看招!”

慕容文謙還來不及迴應,幾根飛針便朝着我飛了過來,他用掌風打掉幾根飛針,但不計其數的飛針又朝着我飛了過來,他已來不及出掌,用身子護住了我,背後的飛針插入了他的後背。

“慕容大哥……”我立刻扶住了他搖晃的身子:“你怎麼樣?”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別管我,我沒事!”

“哈哈哈——”李牧白大聲笑道:“慕容小子,這毒無人可解,就算你百毒不侵,三日後,必定全身腐爛而亡!”

“李牧白——你好卑鄙!”

李牧白看着我:“丫頭,你別忘了,當初是他先用銀針刺瞎我的眼,如今我只是以其人之道換其人之身!”

“你——”話語未落,李牧白便飛身不見了。

我心中頓時疑惑了起來,李牧白沒有這麼好的輕功,怎麼會……

我已顧不上那麼多,只是扶着慕容文謙:“慕容大哥,我扶你回別苑!”

“芷嫣……我想我快不行了……”他說着,緊緊捏住了我的手。

“不會的——你不要說話,我現在扶你回去……”

情急之下,我扶着他的手,將他帶回了鴻苑別苑。

文思見他受了這麼重的傷都嚇傻了一般,立刻讓人將他回房裡,爲他治傷。

我一個人守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文思出來,心都懸了起來,慕容文謙不是百毒不侵嗎?

但願李牧白說的話只是嚇唬我們。

過了很久,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文思雙眼通紅的走了出來,我正要開口,文思一頭撲進了我懷中:“嫣姐姐,這毒解不了,我哥已經死了!”

我完全不相信文思的話,急忙道:“不會的,他不會……死。”

“怎麼不會,我哥也是血肉之軀。”她在我懷裡顫抖着,啜泣着。

一時間,我的心也冷了,早已顧不上去安慰她,急忙朝房間裡衝了進去。

屋子裡有點晦暗,只有幾盞油燈冷清的亮着,我用手捂住嘴脣,死死地壓抑着即將衝出心裡的悲痛聲,一步一步地緩緩到牀榻邊。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尖銳的刀尖端上,尖銳得疼痛,好幾次險些摔倒。

寬大而奢華的牀前,輕紗隨風輕動。

我有些呆了,眼睛直直地看着輕紗幔簾下,躺在牀榻上的俊逸容顏沒有了生氣,直到最後我緩緩地蹲下,伸手握住慕容文謙修長的手。

骨節分明的手指,卻極致冰冷,生生地涼到了我的心底深處。

眼淚下子涌了出來。

不,不可能……剛纔他還抱着我的……怎麼……

我心裡猛的一抽,抽得好痛好痛,痛到內心深處,痛到骨髓裡,痛到每根指尖,痛到最後撲在牀邊大喊:“你不要有事,你要快點醒過來!”

“你說過要給我幸福,你不要再騙我!不要……”

接着,更多的淚像延綿不斷的雨中一樣,紛紛落下。

每一次想到他,我都會狠狠的弄疼自己,人是趨利避害的,只要想到他就痛,就可以不再想他,但我偏偏不爭氣,哪怕痛……也會想。

也許他給我的,一直都是痛,可是現在我令願他醒來,我令願他讓我痛……

“哭有什麼用,我哥已經沒氣息了。”

“不——”我一下子撲進了他懷裡:“不要——你不要死!”

“我不准你死!”

“慕容文謙——你死了……我怎麼辦?”

文思立刻將我的身子抱住,哭喊道:“嫣姐姐,你不要這樣,我哥已經走了,沒用了。”

我蒼白着臉,靜靜地注視着他昔日俊逸邪魅的臉,此刻安靜而溫柔,那雙耀黑的眸子,此刻被長長的睫毛所覆蓋。

他就那樣安靜地躺着,明明像是睡着了,我的心底卻不斷的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他再也不會再醒過來了,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慕容大哥,我……我真的愛你……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依舊沒有人回答,屋子裡空空蕩蕩的,只有我和文思的抽泣聲而已。

文思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別過臉,不忍再看,眸子裡是深深的心疼。

“我答應你,我嫁給你,只要你醒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我不能沒有你……不能……”

然而回答我的只是慕容文謙安靜而蒼白的臉,長長的睫毛落下扇形的陰影。

我顫抖着緩緩撫上他的臉,輕輕道:“你怎麼睡得這麼沉,剛纔你還說要娶我,你說會給我幸福的,是不是?”

“你爲什麼不說話啊,我是芷嫣……我是你的芷嫣啊!”我緊緊地咬着下脣,捧起了他的雙手,將臉覆在他的手背上,嘴角已滲出了血絲。

“嫣姐姐。”文思別過頭,心疼地將我拉開:“我哥已經不在了,你不要難過,你和他終究還是無緣,來世再做夫妻吧。”

“不要——”我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中:“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我只要今生,我不要來世!”

“真的嗎?”

“真的,當然是真的!”

這聲音好熟悉,突然感覺一雙手撫摸着我的後腦,我倏地一下擡起頭,像是受到驚嚇般,飛快地後退,看着慕容文謙邪魅地一笑:“那我就不死了!”

我愣住了,直到一隻溫柔的細手扶在我的左肩上,我才緩過神。

文思突然走到我身邊,說道:“嫣姐姐,對不起!這主意是我想出來的!”

“還有我!”

我回頭一看,那個……李牧白竟然站在我身後,我經不住地搖了搖頭,他一把撕下臉上的面具:“對不起!芷嫣!”

“秦鳴!”我大驚失色地看着他:“你……你們都和着一起來騙我?!”

秦鳴玩味地一笑:“芷嫣,若不是文思想出這個苦肉計,怎麼能試出你的真心話?”

“還說呢,我的易容術不錯吧?”文思看着秦鳴呵呵大笑。

“很好笑嗎?”我看了他們一眼,冷冷道:“你們就這樣來欺負我,居然用這種手段來欺騙我的感情,我……”

“嫣姐姐,你要怪就怪我!易容術也是我幫秦大哥做的,你千萬別怪我哥!”

“好,我誰也不怪!”

說完,我便衝出了屋子,卻聽見身後一個腳步聲緊緊跟着我。

我突然回頭,看着他:“慕容文謙,你別做這些無聊的事了,不會嫁給你!”

“可是,你剛纔還說要嫁給我?”他突然一把將我拉了過去,緊緊擁着我,恨不得把我揉進身體裡,低啞的聲音低聲哄着我:“我不會讓你走,難道你真的想等到來世,才肯和我在一起嗎?”

“你又騙我!爲什麼你一次又一次的騙我,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他的聲音溫柔而魅惑,像是埋了許多年的好酒,勾得人心絲絲的醉,而周圍都是他的氣息。

“你知道,父皇不會讓我嫁給你的。”我已經對他毫無招架,半天說出這句話。

“你不要說這個,你只告訴我,願意嫁給我嗎?”

“我……唔……”沒有片刻的猶疑,他垂首吻住了我。

我一下子怔在了他的懷裡,他用最直接的方式,最親密的接觸,讓我感受到他最激烈的吻,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發瘋一般的思念,脣舌糾纏着我口中的一切美好,逼着我回應他。

自始至終,我都迷迷糊糊的,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慕容文謙,蒼白的臉頰因爲他突如其來的情慾泛起了一片潮紅,漫長而纏綿的吻結束後,他卻輕笑了一聲。

“芷嫣,嫁給我?”

我的臉更紅了一些,垂下了眸子:“我需要時間,考慮?”

他輕輕一笑,說道:“好,你要考慮多久,我等你!”

“三日後,我便答覆你!”

我在別苑昏沉沉地睡了一日,一醒來,文思就拉着我出去逛街,一路上說的一些都是讓我原諒她的話,但說的最多的還是替慕容文謙當說客,秦鳴也來找過我一次,和文思說的話大同小異,我只是聽着,沒有表態。

快到四月了,天氣越來越暖和,但早晨還是比較涼爽,一陣清風吹來,帶着潮溼的涼意,將一縷青絲撩動在額間,我眉心微微一蹙,心裡感到莫名的一緊,明日我就要答覆慕容文謙了。

而這幾日他都沒有來找過我,想必也只是想讓我好好考慮清楚。

心中的憂思將我帶回了一年前,時間過得真快,卻又覺得過得很慢,因爲這一年裡發生的事,快要讓自己撐不過去了,我該如何抉擇自己的命運呢?

也不知爲何,我輕輕攤開自己的斷掌看了看,想得出了神。

“怎麼一大早站在這裡,冷不冷?”

我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不冷,你的……傷痊癒了嗎?”

慕容文謙的臉色僵了一下,似乎以爲我在奚落他那日騙我的事,其實我知道他真的受了傷,那幾根針是真的打入了他的背部。

“對不起,這次……我真的做了一次小人。”

我沒有作聲,只是眼裡忽閃了一下,他又望着遠處的綠蔭,沒有再說話。

“這裡的景色不錯,綠樹成蔭,花團錦簇。”

說話間,我便轉回了頭,繼續凝望着遠處,一陣微風拂過,似乎也吹不動我的眼簾了,我只是木然地望着前方。

隱隱感覺身後的那雙溫柔的眼眸一直注視着我,彷彿一絲一豪的悸動都被他盡收眼底。

他突然上前一步與我並肩站在一起,沉默了一會兒,慢慢說道:“芷嫣,你考慮清楚了嗎?”

“時間還沒到,你急什麼?”我轉過頭看着他,嘴角輕輕勾了一下。

他欣然一笑,伸手扶在了我的雙肩上,將我的身子抱轉過去,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眼裡卻閃爍着堅定的光,認真地說道:“不要讓我失望。”

我的表情微怔了一下,輕輕推開了他:“你不要這樣,明早我會給你答案。”

他深深嘆了口氣,伸手輕撫着我的臉頰:“我知道以前,傷害了你,我真的……真的希望你能幸福,但是,這一次,我不會放開你了。”

我的臉色一下蒼白了,心底的又泛起了一絲酸澀。

看着他堅定的眼神之中沒有一絲的閃爍,我的心突然軟了一下,我很清楚,這個決定將影響到我下半生的幸福,我一定要好好想清楚再答覆他。

我輕輕點了點頭,道:“明日,我會答覆你的。”

他眼中帶着失落的表情,低聲道:“我不會逼你,希望你認真的想清楚,行嗎?”

我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離開了,回到屋子裡,我心緒不寧,反覆的想着他對我說的每一句,甚至細想到他說的每一個字。

就這樣,想了整整一天,還是沒有答案,我覺得很累,於是倒在牀上睡了過去。

一陣驚雷將我從睡夢中驚醒,我驀地起身將油燈撥亮。

走到窗邊,還未將窗戶打開,又是一陣響雷,大雨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地往下落,傾聽窗外雨聲,涉水而過的聲音此次響起。

我的心也被雨淋溼了,聽人說,人的思念會隨風飄浮在空中,因爲積壓得太久太濃,終於承受不住便下起雨來,其實雨水就是思念。

我呆坐在屋子裡,神志昏亂,眼裡心裡,全是慕容文謙。

我在想他,非常的想,他一點一點地撕扯着我的心,我已坐立不安,我該怎麼做?

過了好一陣,沒有了雷聲,窗外還是下着傾盆大雨,我不禁被窗外的雨聲所誘惑,走過去打開了窗戶,風呼呼地颳着,雨嘩嘩地下着,落在窗戶上,發出了“叮咚叮咚”的聲音。

遠看,樓房和樹木都是模模糊糊的。

恍惚間,我眼角的餘光隱約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門外,我立刻將窗戶關上,跑到門口將門打開,迎面對上的是一張潮溼的臉,他冰冷的表情,連眼珠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看着人的時候不帶任何感情,只是徹骨的冰冷。

慕容文謙的衣衫已被雨水沾溼,額間的髮絲也沾着不少的水珠,卻反而越顯精緻,好像一尊過於完美的雕像。而這尊雕像在看見我的這一瞬間,才讓人感覺到了一絲人的溫度,嘴角微微勾了一勾,深深地凝視着我。

我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沒有作聲,只是凝視着我,我有些困惑,莫非他有話想對我說嗎?

我下意識的等待着他的回答,但是,好長的一段時間,他就一直默默的望着我,始終沒有開口,兩人就這樣一直對望着,被他邪魅的眼神盯着,我有點心慌了,表情也不自然了起來,只好慢慢低下了頭。

半餉後,我很不耐煩的擡起了頭,欲要開口,而他嘴角浮起了一絲淺笑:“我睡不着,想在這裡等待你的答案。”

我心一驚,又望了望門外的天色,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明日我會答覆你的。”

“沒事,我就在這裡等你。”

我完全愣住了,他爲何變得如此癡情了,完全不像那個邪魅如斯,風流不羈的慕容文謙,心中卻感到隱隱一陣刺痛,喉嚨也哽咽了。

當我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你身上有傷,外面又下起了雨,回去歇息吧!”

話音剛落,他突然伸手過來,握住了我的手,掌心溫熱而有力,一觸碰到我,這樣溫暖的體溫立刻從肌膚傳進我的心裡,只感到心裡暖融融的。

“芷嫣,你會讓我失望嗎?”

“我的心很亂,還沒想好,明日……”

他的熱吻立刻打斷了我的話,未盡的話語被他完全地吞噬在了口中,這一次,他的吻很猛烈,將我整個脣齒完全含在了他口中,用力的吮吸着我口中的芬芳。

突然間,一個響雷打破了這樣曖昧的氣氛,我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他索性橫抱着我兩三步走進了我的內室,輕輕將我放在了牀上。

外面的雷又響了起來,暴雨在瘋狂的下着,明亮的閃電像銀蛇一樣在空中穿梭着,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整個屋子,轟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好像可以把任何東西震碎。

我的身子又顫抖了一下,他伸手撫摸着我的臉龐:“怕嗎?”

“如果你怕,我就在這裡陪着你,嗯?”

我默默地看着他那雙神情的眼眸,心狂熱的跳動着,他不是睡不着,而是擔心我一個人害怕,所以一直守在門外。

可是,他身上有傷,剛纔還淋了雨,我不能讓他在這裡守着我,他應該好好休息。

一想到這,我猛的坐起了身:“我不怕,你回去吧!”

他淡然一笑:“姑娘們不是都怕打雷嗎?爲什麼你……”

“不錯,以前我是怕,可是,這個世間有比雷更可怕的東西。”我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他一臉失望地看着我,沒有作聲,只是輕輕轉身而去。

清晨,在一聲清脆悅耳的鳥鳴聲中,我漸漸醒了過來,想必天也沒有亮開。

我慢慢起身梳洗後,便打開窗戶,迎面而來的是清醒的空氣,擡眼一看,天剛微亮,一層薄霧籠罩着遠處的風景,看不清景色。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我心一驚,立刻打開大門,外面微薄的晨霧立刻襲向人面,我不禁打了一個噴嚏,可是再擡頭時,才猛然發現,昨晚那個執意要留在身邊守護我的男人,竟然沒有離開過。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的確是慕容文謙,蒼白而憔悴的臉,微微泛紅的眼睛,他看着我,就好像一個長久在黑暗當中的人突然看到陽光了一樣,那張無表情的臉上也突然有了一絲活意,上前一步走到我的面前。

一瞬間,我長長的睫毛扇動着,眼裡迅速的蓄滿了淚,有些承受不住,身子微微顫抖着,終於哽咽道:“你……你爲何還在這裡?”

慕容文謙眼中帶着無比的堅定,聲音有些沙啞:“我在等你的答案?”

我不由自主地將眼睛緊緊一閉,兩滴淚,竟奪眶而出,感覺自己再次陷入了這個男人的柔情裡,這一次,一輩子都無法抽身了。

看着我臉上的淚,他的表情有所動容,低啞道:“不許掉眼淚,我受不了你掉眼淚,無論你怎麼選擇,我都不會逼你,我……”

話語未盡,我已受不了了,崩潰的撲進他溫熱的懷裡,用盡自己渾身的力氣,緊緊的擁着他,淚卻不停的往下流,一直流……

“芷嫣……”他的聲音裡,似乎也帶着太多的不確定,甚至還有一絲的惶恐無措,在感覺到他瞬間的僵硬之後,過了很久,他緊緊的,緊緊的擁着我……

我聽到了他的心跳聲,那麼沉重,快速而有力。卻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那幾乎哽咽的聲音在我耳邊喃喃的響起,念着我的名字,反反覆覆,一次又一次……

我完全溺斃在了他懷裡,默不作聲,只是輕輕的抽泣着,他擡起了我的下頜,用脣吻住我的眼睛,吻完了左邊,再吻右邊,一點一點將我臉上的淚吻幹,接着,就把我的頭緊壓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臟狂熱的跳動着,感覺到這顆強而有力的心是屬於我的,我激動得渾身都發抖了。

一陣擁吻過後,我才感覺自己的淚水完全浸溼了他的胸襟,他渾身都透着一片冰涼,我緊緊的握着他的手將他帶進了屋子裡,走到牀榻邊:“你一夜未眠,在我這裡睡一會吧,我守着你。”

慕容文謙的手緊緊的握住我,握得我的骨頭都痛了,他的眼睛,渴求地盯着我,滿溢着澎湃的熱情:“我不睡,你還沒告訴我,你的答案?”

我猛的深呼吸了一下,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顫抖的,喘息的低喊出聲:“我答應你,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了!”

“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我羞赧的點了點頭,他一把將我擁入懷裡:“芷嫣,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你以前所受的苦,我都會補償你,我會讓你幸福!”

聽到這番話,心中不知是苦澀還是甜蜜,好像有許多的感觸,原以爲我和他就這樣徹底完了,甚至行同陌路,如今,幸福突然又來了……

我有點措手不及了,將臉埋在了他懷裡,輕聲道:“可是……你知道我是一個不祥人,我是剋夫命,和我在一起都沒好下場,我怕……”

“不要怕!”他抓住我的肩膀,堅定地說道:“我的命夠硬,你克不死的,如果你是剋夫命,那我就是掃把星,我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老天都不肯將我們倆分開的!”

“慕容大哥……”我看着他,眼淚狂涌了出來。

“別哭了,不準哭!”

“可是……父皇那邊,我該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想過。”他毫不猶豫的說道,聲音卻帶着喜色:“以後你所有的事,我都會陪着你一起去面對,我會陪你回江陵,向你父皇提親。”

我怔忡地望着他,不敢相信他答應得這樣爽快。

他伸手撫摸着我的臉頰:“芷嫣,我不會讓你受委屈,我一定會讓你父皇答應我們的婚事,風風光光將你娶回江南!”

我嚥下了心中的苦澀,靜默了良久,淚水模糊了雙眼,好像已看不清他的模樣,還想開口說什麼時,卻感覺脣上一重,這個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襲捲了過來,溫熱的脣一點一點將我吞噬,不給我一點喘息的機會。

我已完全迷糊了,身體卻羞澀的顫抖了起來,他似乎感到我的羞澀,在我耳邊輕聲道:“芷嫣,以後不要再叫我慕容大哥了。”

“那叫你什麼?”

沉默了片刻,不知爲何,我被他耀黑的眼睛看得有些不安,身子不自覺地往後仰了一下,而他,低頭看着我:“我想聽你,叫我文謙。”

滾燙的呼吸隨着他的話語吹拂在了臉上,帶來的還有他的氣息,好像很平靜,但卻感覺在平靜中有一點絮亂。

他的手慢慢擡起來撫上了我的臉頰,連掌心都是滾燙的,輕輕摩挲着:“叫我?”

“文……文謙……”

聽見這一聲,他似乎笑了一下,頭更低了些,臉幾乎完全朝我壓了下來,鼻尖對着鼻尖,能聞到他熟悉的氣息,他啞着聲音道:“再叫?”

“文謙……”

“我還想聽……”

“文……唔……”

他的名字我還沒呼出口,就感覺兩片脣瓣壓了下來,一下子擭住了我的脣,也在一瞬間奪走了我的聲音和呼吸。

我還想說什麼,已經完全說不出口。

脣舌淪陷,呼吸也吃緊,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的脣舌急不可耐地衝佔了我口中所有的領域,一口氣若游絲的氣息被他予取予奪,連身子也軟了下來,那雙炙熱的大手扣緊了我的腰肢,用力一緊,我被他抱着貼上了他的身子,隔着一層衣衫也能感覺他滾燙的體溫,和近乎澎湃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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