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合州城與釣魚城中陷入了少有的平靜。
才攻城失敗的完顏野自然不會如此快重新攻城,怎麼也需要休整一下,楊仁杰等人則抓緊時間整頓兵馬,準備着下一次的敵軍攻城。
李火、段理等兩族則是在暗中蠢蠢欲動,他們雖然實力遠勝姚若愚等人,但是懾於楚狂歌,他們是絕對不敢明面上出手謀奪城池的。
但是倘若合州城在姚若愚等人陷落,然後他們再出手奪回,那麼就有很大機會和楚狂歌建立合作,到了那時,他們兩族將會真正擁有立身之本。
就在這片平靜中,姚若愚一直待在軍營中,訓練着他剛剛建立的親衛隊。
因爲已經知曉宋凱等人的謀劃,所以整個城邦無論是高層還是底層,其實都沒有對他這支軍隊抱有太大的信心,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裡。
唯有偶爾前來的楊仁杰和陳萌,才真正瞭解到這支軍隊的恐怖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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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覺得,他這次會怎麼做?”
站在沙盤旁,楚狂歌饒有興趣地朝帳內其他人問道。
此時帳內站着的都是楚家人,楚狂謀、楚狂藝、楚狂錚及楚家五子,哦,還有楚狂歌的義子,文藝部出身的張子強。
與數月前相比,此刻的張子強全身血氣愈加濃烈,哪怕沒有刻意運轉真氣,他周身都散發着令人恐懼的血腥氣息,甚至於他周身都蒙着一層淡淡的血氣。
“還能怎麼做,乾死那羣金狗!”
就在衆人寂靜的時候,楚原忽地握拳一揮,大咧咧地說道。
楚浩、楚軒等人聞言不覺默默搖頭,楚徵則是眉頭緊皺,沉吟道:“或許……二哥說的有些道理。”
“看!老五都同意了!”楚原頓時大喜,趕緊炫耀地朝楚軒與楚浩喊道。
其他人自然懶得搭理他,楚狂謀微微沉吟,問道:“楚徵,你爲何如此說?”
“回想文藝軍以往數戰,統一合州城的先不提,就說對抗我們陽谷軍三戰,看似每次都是以智謀取勝,但是事實上,智爲力本,力爲智用,若是他們沒有足夠的力量,根本沒可能每次都施計成功。”
搖着羽扇,楚徵神色有些複雜,但還是繼續說道:“這次完顏野雖然號稱領軍二十五萬,但是說起來,其中四成半不過是普通人,三成是一境,兩成半是二境,看似人多勢衆,但是一旦遇到強大的軍隊,就會瞬間崩潰。”
“就像咱們陽谷軍這樣的對吧?”楚原頓時興奮地問道。
輕輕點頭,楚徵回答道:“唔,是的,如三位叔叔麾下的軍隊,或父親麾下的大荒軍,雖然人數差距巨大,但是一旦凝聚軍勢,卻反而能夠碾壓對方,這就是實力達到極限後,數量再怎麼有距離都沒有用。”
笑着點點頭,楚狂歌微笑道:“所以你是覺得他會直接戰鬥,那麼你們呢?狂謀?”
見他喊自己,楚狂謀沉吟數息後,忽地疑惑道:“可是,他們不是已經向我們求援了麼?潼南、銅梁、北碚三城的援軍,再加上我麾下靈泉軍,足以擊潰這些金賊了,何必還要重新想辦法呢?”
“是啊,何必重新想辦法呢,”微微一笑,楚狂歌淡淡道,“因爲他是姚若愚啊!曾經提出三境謀一城的人,這般人物,我倒是真的希望他能夠拿出新的東西,而不是單單依靠我們的援軍來擊敗敵人。”
楚軒聽到這兒不覺劍眉一皺,遲疑道:“所以,父親是想要扶持他麼?”
“未嘗不可,”楚狂歌笑了笑,解釋道,“宋金戰爭持續了數十年始終沒有停歇,邊境的數城常年飽受戰火騷擾,但是你們難道沒有發現麼?隨着合州城的獨立,最近戰爭發生的次數已經開始減少了。”
衆人聞言不覺一驚,其中謀略較強的楚狂謀、楚徵二人均是目光微亮,顯然是明白了楚狂歌的意思。
翡翠軍統帥楚狂藝第三個反應過來,撫掌道:“原來如此,名爲藩國,但是實力卻與普通城池無異,如此一來,金國的目光基本上就會集中到他們身上……大哥,你是打算扶持文藝軍,將戰火集中到那裡麼?”
“不錯,”微微頷首,楚狂歌微笑道,“所以,狂謀,聯絡三城援軍,你們全部推遲半個時辰抵達合州城,我想要看看,這姚若愚,或者說這文藝軍是否值得老夫扶持一把。”
其他人這才明白過來,紛紛抱拳稱頌,然而衆人裡,唯獨張子強默然不動,好似沒有聽見他們剛剛的對話一般。
數息後,待得其他人也發現張子強的異樣之際,他忽然轉過身,對着楚狂歌抱拳一禮,肅然道:“義父,我請按時增援合州城。”
看着張子強,楚狂歌含笑道:“當年他們能否擊敗你五位哥哥,是我對他們佔據合州城的考驗,現在能否堅持到我們援軍趕到,是我對於是否要扶持他們的考驗,你確定要去幫助他們麼?”
微微頷首,張子強淡然道:“義父可以從容進行考驗,我不行。”
他這般回答其實已經算是態度不佳了,不過無論是楚狂謀等老一輩的三人,還是楚家五子都沒有流露出不滿的神色,彷彿張子強這番話並沒有什麼問題。
稍稍沉吟,楚狂歌頷首道:“可,但是……”
“我明白!”張子強抱拳一禮,沉聲道,“我定然不會展露五境修爲!”
五境!張子強居然已經達到了五境!
從古至今,修行者無數,在歷史上,從未有人在三十歲前突破五境的,縱然是再天才的人,三十歲前至多突破到四境圓滿,卻始終難以跨入五境半步。
當然了,如徐靜淼、朱超羣這些人,雖然表面上是打破了這個限定,但是他們無一不是仰仗外物或秘術,犧牲了未來的潛能這才達到了這個境界。
但是此刻,從張子強的回答中可以很清楚地知曉,不過二十三歲的他,居然已經打破了歷史,憑藉着自身突破到了五境!
難怪其他人會對他剛剛的態度不以爲然,一個能夠靠自身在三十歲前突破五境的人,將來必定會是七境甚至於八境的超級強者,這般的強者,自然有資格保持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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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楚家衆人在帳內討論着合州城戰役的時候,在合州城外二十多裡外的一片山脈中,完顏野正站在山峰上,遙遙望着合州城的方向。
遙望着合州城,完顏野的神色複雜無比,仇恨、憤怒、感慨,種種情緒不斷在他臉上變化着。
“完顏野。”
就在他心緒翻涌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淡淡的男音,頓時完顏野身軀一震,趕緊轉身笑道:“小王爺,有何吩咐?”
就在完顏野身後不遠處,站着一名身穿金色蟒袍的年輕人,他看着年紀不大,但是全身上下卻散發着一股華貴氣息,宛如人中龍鳳一般,天然透着高貴與尊嚴。
看了他一眼,華貴青年淡淡道:“吩咐倒沒有,不過狂濤大統領已經派人傳來命令,明日是最遲期限,務必要攻克合州城。”
瞧見完顏野面露難色,華貴青年神色微沉,冷冷道:“整整二十五萬大軍,卻連區區一個合州城都攻不下來,這幾日我們也看到了,整個合州城的軍隊不過一萬出頭,這麼點人數,你竟然也攻克不下?”
完顏野身軀微顫,隨即恭敬道:“小王爺贖罪,合州城地勢險要,居高臨下,我這二十五萬大軍看似衆多,但是真正能夠衝上去的卻不過數千,對方又有城池作爲仰仗,那許烜熔又是詭計多端,短時間根本……”
“若是不計損失呢?”青年擺擺手打斷了他,神色不耐地問道。
完顏野聞言一怔,片刻後才遲疑道:“若是不計損失,自然能夠攻克,只是城中有靈師法陣,只怕這個損失……”
“不過區區一些山賊罷了,又不是我朝正規軍隊,損失了就損失了,無妨的,”眼神森寒地看了看他,華貴青年忽地冷笑道,“還是你覺得這麼多人,比你自己的性命要貴重?”
臉頰微微抽搐,完顏野猶豫了不過半秒,已然抱拳道:“完顏野明白!”
“明白就好!”緩緩起身,青年冷笑道,“明日,我要看到合州城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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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名青年發下狠話的時候,距離合州、或者說重慶極爲遙遠的蘭州城中,紫衣青年正默默看着探子剛剛傳來的情報。
這份情報中詳細記載了合州城那兒的情況,尤其是完顏野麾下足足有二十五萬大軍,合州城和釣魚城的軍隊加起來也不過一兩萬。
看着這份情報,紫衣青年的臉色卻顯得頗爲輕鬆隨意,似乎渾然不在意合州城的危機。
與之相比,他身旁那名青年就顯得焦躁許多。
這名青年個頭不高,身材微胖,不過相貌卻非常帥氣,加上他周身若有若無的虛無感,讓他整個人透着一股神秘感。
只是這時候,這名青年卻是着急地看着紫衣青年,急道:“丁哥,真的不用出手嗎?二十五萬啊!就算全都是雞仔,一個個殺過去也手軟了啊!”
“他急了麼?”紫衣青年聞言淡淡一笑,反問道。
冷不防對方突然反問,微胖青年頓時一愣,愕然道:“他?誰啊?”
“姚若愚啊,”聳聳肩,紫衣青年失笑道,“這傢伙,若是當真沒有了勝利的希望,估計在回到合州城的第一天他就帶着其他人跑路了,唔,他倒是可能留下來繼續戰鬥,但是絕對不會讓文藝部其他人繼續留在那裡的。”
“可是這麼大的差距,姚哥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微胖青年皺起眉頭,疑惑道。
“你以爲我是全知全能麼?”啞然失笑,紫衣青年搖搖頭,“他的方法我想不出,不過許烜熔和宋凱的話,多半是向宋朝求援吧,怎麼說也是藩屬,又是被金國襲擊,這麼好的幫手他們怎麼會放過……”
“不過,”忽地皺起眉頭,紫衣青年淡淡道,“宋朝雖然肯定會答應出兵,但是……他們真的會全力幫忙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姚若愚這個傢伙當真是不長腦子,闖出如此大的名頭,如何會不招人忌憚。”
微胖青年聞言神色微動,駭然道:“你的意思是……”
嘆了口氣,紫衣青年冷然道:“是啊!樹大招風,能夠以三境之身匹敵五境,若是他到了四境,到了五境,又會如何呢?這樣的一個藩屬,真的讓人睡不着覺啊!所以若是能稍稍壓制一二,就最好不過了啊!”
“這個傢伙……下了一步爛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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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麼?都不願意麼?”默默坐在大堂中,男子神色有些感慨地笑道。
“當真是一羣白眼狼!”王勁怒火中燒地捏着拳頭,咬牙道,“大人您昔日在的時候,對他們何等照顧,如今離開不過數年,他們就將這些恩情全都忘記了,尤其是周知,若不是您當年提拔,他現在還是一個小卒呢!”
搖搖頭,男子制止了王勁的咒罵:“不能如此說,我當年給予他們幫助,他們同樣予以我支持,只是數年時間,他們都有自己的發展,有的時候身不由己,不必在意。”
“更何況,與其說起他們,我對這些孩子更加感興趣了,”溫和一笑,男子喃喃道,“不過數月時間,卻將一城民心盡數掌握在手,且都是實實在在地將恩惠給了大家,這般手段……了不得啊!合州在他們手上,或許會發展的更好。”
王勁聞言頓時大急:“大人,您不能放棄啊!當年若不是您,合州城早就被金狗佔領了,也是您帶人日夜不停建造了釣魚城,只有在您的手上,合州城才能屹立不倒!”
擺擺手,男子微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時勢不同了,合州城獨立後,已經成爲了兩國邊境最顯眼的地方,即便是我,也沒有把握能夠堅守不破。”
見王勁還要勸說,男子搖搖頭,沉聲道:“明日金賊應該就會前來了,到時我與你混在軍隊裡,若是那些孩子無法擊敗金人,我就只有出手了。”
“可是如此一來,他們豈不是還能繼續佔據這合州城?”王勁頓時着急道。
“王勁!”男子聞言驟然大怒,猛然一拍桌子就立起身來。
這男子自出現以來,始終都是溫吞如水的君子姿態,即便是王勁幾番勸說都未曾興起對姚若愚等人的敵意,然而此刻,他眸中卻真正燃燒起了怒焰。
“你可知國破家亡的道理?城池若破,百姓流離失所,那我佔據這合州城又有什麼意思?我又有什麼臉面去重登城主之位?”
“好了!”一聲怒喝制止了王勁繼續說話,男子沉聲道,“若是他們比我更好地管理合州,這城主之位就由他們繼續坐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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