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良心話,雖然打定主意來招惹完顏勇,但是姚若愚在真的直面對方的那一個瞬間,竟是有了幾分悔意。
看見完顏勇的剎那,姚若愚毫不遲疑地雙腳一踏,劍遁展開就勢要衝上夜空。
“文王不是要尋本將軍麼?怎麼突然要走了?”仰起頭,完顏勇望向那道被劍光包裹直衝雲霄的身影,清朗的聲音透着說不出的傲然霸道。
隨即一股無形之力自他體內升騰而起,以比劍遁更快的速度朝着四周波及蔓延,眨眼功夫,方圓萬丈的天地盡數被這股力量充斥,高空中那雪亮懾人的劍遁光輝,也在這股力量下驟然凝滯。
域!武道之域!這是比魂境更高一層的域境!
以姚若愚如今的修爲,全力之下靈識至多能夠擴張至七千丈,然而此刻,完顏勇一念之間,領域已經蔓延萬丈之廣,將姚若愚完全籠罩其中。
身處於領域內,姚若愚竟是沒有絲毫的壓力,就彷彿沒有任何的力量加在他的身上。
可是不知爲何,此時此刻,他整個人猶如陷入了真空,沒有了地心引力,沒有了劍遁上衝的推力,所有能夠導致自己移動的力量竟然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使得他就這麼傻愣愣地直接懸浮在了半空中。
細眸瞪圓,姚若愚拼命活動着身體,靈力更是瞬間化爲真元力遍佈周身,靈識外放,纏住劍柄就想將湛湖劍抽出。
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身子非但是無法移動,更是無法動作,連真元力全部充斥手臂,都無法掙脫出這種怪異的真空感。
就在姚若愚駭然色變的時候,完顏勇一步踏地,鑌鐵所制的戰靴落在地面卻不驚起半點塵土,旋即他的身軀就脫離了地心引力,也不見真氣環繞,身披鐵甲的他就這麼飄浮起來,徑直來到姚若愚身前。
打量了他數眼,完顏勇微微頷首,道:“當年征伐涪陵,沒能將你誅殺,實在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
既然到了絕境,姚若愚也不露出怯色,嘿嘿笑道:“那時候恐怕地位大將軍還不認識本王吧!”
“那倒是,不過現在認識了,那麼也可以彌補此份遺憾了。”
完顏勇看了看他,右手一伸,掌心忽然亮起點點焰光,從中吐出一杆赤金色的長槍,正是他的本命器烈焰龍槍。
槍尖一抖盪出點點火光,完顏勇擡槍一指姚若愚的眉心,淡然道:“爾算英豪,當亡於我這柄烈焰下,可有遺言?我可代爲轉達給文邦。”
眨了眨眼睛,姚若愚咧嘴一笑:“沒有。”
嗯了聲,完顏勇正要一槍探出,姚若愚身周驀地浮出陣陣灰黑光芒,霎時他身子一扭,如游魚般向後遁去。
沒想到他竟然能脫離自己的領域壓制,完顏勇眉梢一挑,卻不着急,而正在後退的姚若愚臉色一凜,那無法看到甚至無法感受到的領域力量突然增強,使得他周身的終結之力一陣顫動,險些被那領域力量強行崩碎。
如果單純就等級而言,終結之力無疑要勝過完顏勇的領域太多,但是奈何二者之間實力差距太大,縱然最開始有心算無心掙脫了一下,但是此刻仍是如落網之魚一樣,撲騰了兩下後,再次被完顏勇禁鎖在半空。
越到高階,上下兩境的實力差距就會越大,如姚若愚當初在三境時能連跨兩境挑戰完顏野,但是現在五境的他至多也就能與六境中階抗衡,面對七境更是如螳臂當車,完全沒有抵擋之力。
見完顏勇擡起龍槍擡起朝他刺來,姚若愚心頭一聲苦笑,也不閉眼,只是凝視着那槍刃,等候着死亡的降臨。
就在槍尖即將觸及到姚若愚的眉心,甚至於額頭皮膚已經因爲槍刃之銳而生出一陣雞皮疙瘩的時候,姚若愚目光驟然凝固,怔怔望向了完顏勇的背後。
在剛剛那一個瞬間,一道如黑熊魁梧壯碩的身影突然浮現在完顏勇的身後,最讓人驚訝的是,自己的領域被人侵入,完顏勇竟然沒有絲毫察覺,仍是眼神凜冽地看着自己。
在姚若愚的目光中,那魁梧人影右臂一擡,一把抓住了烈焰龍槍的槍柄末端,頓時整杆龍騎停在了半空,槍尖幾乎是緊貼在了姚若愚額頭,雖然仍有距離,但是那銳利無匹的氣勁仍然將他眉心刺出縷縷鮮血。
龍槍莫名停下,完顏勇先是繼續發力了一下,隨後就反應過來,急忙一個擰身,左肘挾着排山倒海之力朝着後方悍然推去,結結實實地撞入了那魁梧人影的懷中。
能夠將連綿萬丈的山脈一擊而潰的磅礴巨力,在轟擊到那人胸口的剎那,竟是如泥牛入海一樣沒有掀起半點波瀾,而一擊無功的完顏勇心知不妙,因爲龍槍被對方拽住,只得回身一腿橫掃,然後揉身就欲後退。
那魁梧人影見狀一手探出,啪地一聲扣住了完顏勇的腳踝,只聽得嘣嘣數聲,鑌鐵所制的戰靴、護腿、裙甲逐一崩碎,而完顏勇更是痛吼一聲,放開槍桿,雙拳如山朝前打出。
《九九炎龍功》之【火龍吐焰】!
雙拳方出,拳勁已如磅礴烈焰向前吐出,熾烈洶涌,灼熱熊熊,霎時間就將那魁梧人影徹底淹沒。
不過完顏勇並未停手,雙拳挾着烈焰砸在那人胸膛的瞬間,兩隻手腕俱是一轉,帶動漫天烈焰順勢捲動,化爲一尊鼎爐將那人完全封閉在其中。
殺手鐗——【焰龍煉丹】!
如紅寶石製成的鼎爐通體澄澈晶瑩,其中的熊熊火焰透過爐壁清晰可見,可是讓人窒息的是,無論那烈焰如何蒸騰,散發出的溫度怎麼驚人,那火海內的人影竟是始終巍然不動,任由火勢洶涌。
完顏勇以勇爲名,膽魄自然無需贅言,堪稱一身是膽,放到三國時期,那妥妥地就是另一個敢於亂軍中七進七出的趙雲。
如今武器和右腿皆被對方所控,而自己的殺手鐗又全然無功,如此危境,反倒是激起了完顏勇內心悍勇,不顧右腿近乎斷裂的劇痛,又是雙拳俱出,領域之力加持着拳勁如化熱油,令得爐中火焰愈加沸騰,那恐怖的火勢甚至透過爐壁,將偌大夜空照的火紅一片。
只是即便如此,那道透過熊熊火焰內時而可見的人影依然毫髮未損,見此情景,完顏勇心頭一沉,姚若愚則是欣喜過後,又生疑慮,不知是何人出手救自己。
就在二人心思各異的時候,那人影似是也玩膩了,雄軀一震,霎時鼎爐崩碎,那人一張口,暴露出的滔天火焰竟然被他一口鯨吸入體,也讓天空再次爲黑暗所淹沒。
“你到底是何人?”瞪大眼睛,完顏勇駭然望向那人,厲聲道,“華夏怎麼可能還有八境?你是巫祖?不對!也不是成吉思汗,也不是大宋那三人,你……是了,你是諸葛正我?你敢孤身來我大金,就不怕完顏太祖……”
“聒噪!”來人不耐地哼了聲,左臂驟然發力,就聽嘶啦一聲,完顏勇整條右腿竟然被他一把撕下,隨即那人伸手抓住完顏勇胸甲,冷笑道:“諸葛正我?那老傢伙惜命的很,再說了,他一直都在杭都內護衛皇室血脈,哪兒有空會來保護這小子,他又不是趙氏子弟,哼哼。”
冷笑了兩聲,那人指尖一扣,一股氣勁悍然勃發,直透完顏勇心臟,將這位縱橫華夏數十年的七境王侯生生擊斃在了掌中。
隨着完顏勇的殞命,先前籠罩萬丈的領域悄然瓦解,而姚若愚猝不及防下,險些向下墜去,好在他反應快,趕緊穩住遁光,然後立直身子,抱拳一禮,肅然道:“多謝前輩相救,救命之恩,晚輩無以爲報。”
那人聞言莞爾一笑,朗聲笑道:“呦!挺客氣啊,當年你們見我的時候,可是毫不留手呢,怎麼現在那麼客氣了。”
姚若愚聞言一怔,仔細回憶了一下,遲疑道:“晚輩見過前輩麼?”
“忘得挺乾淨啊!那好吧,我問你,你那詭術……”那人呵呵一笑,看了看他,慢悠悠地說道,“可曾暴露過?”
姚若愚聞言的剎那,身子驟然一僵,本能地生出一股殺機,不過旋即就被他壓下,愣愣地看向那人,良久後才露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目光,遲疑道:“你是……武隆盜的大當家?”
“哈哈!果然還記得老子!”那人先前穿着一條披風,遮住臉龐,此刻方纔伸手掀開,露出了一張方正而透着豪情的臉龐,赫然是當年仙女山上,衆人浴血奮戰的武隆盜大當家。
數年不見,大當家眉宇間充盈的仍是那充滿男人味的豪情,不過周身流露出的氣機不再是當年的四境,而是一股讓姚若愚根本窺探不出深淺的浩瀚。
見他怔然,大當家也知他心緒難平,淡然道:“完顏勇殞命,完顏阿骨打多半已經感知到了,趕緊走吧!換個地方與你說。”
也不等姚若愚說話,大當家一揮手,姚若愚就覺四周光影變幻,數個恍惚後,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出現在了一處山頂上,四周涼風陣陣,吹得人遍體生寒。
姚若愚正掃視着四周,大當家已經走到一塊巨石上坐下,然後隨意一指,笑道:“坐下吧,慢慢跟你說。”
猶豫了下,姚若愚沒有拒絕,依言找了塊石頭坐下,然後看向對方。
咂了咂嘴巴,大當家輕笑道:“從哪兒說起呢,雖然預想過今日,但是一下子還真的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先說說你、咳,先說說前輩的身份吧。”姚若愚想了想,說道。
笑了笑,大當家緩緩道:“嗯,我叫譚文軍,聽過沒?”
“譚、譚文軍?”瞪大眼睛,姚若愚愕然看向對方,何止是聽過,簡直就是如雷貫耳。
二十多年前,宋朝北境軍中崛起一位猛將。
最初此人於一次戰敗中集結殘兵,以三百人反戈一擊,重創追擊的六千蒙兵,戰後論功,被升爲營將。
隨後數年,此人接連征戰,每戰必定大勝,待得第五年的時候,他已經是七境王侯,麾下紫焰麒軍雄踞大宋北境。
據說當時,此人臨近八境只有臨門一腳,也被無數人認爲未來將是大宋的第四位異姓親王。
只是就在此人如日中天的時候,宋蒙開戰,此人奉命領軍北伐,一路大敗蒙軍,一直打到了河北一帶。
可就在這時,前線卻突然傳回兵變噩耗,說是此人憑藉麾下十萬雄軍,勾結蒙古意圖謀反,惹得朝野沸騰,一片譁然。
當時嶽王正在和成吉思汗交鋒,無法脫身前往,於是朝堂下令,讓楚狂歌前往探查情況。
當年前線到底發生了什麼,說實話誰也不知道,只知道最後楚狂歌孤身而返,確定了此人的謀反舉動,十萬紫焰麒軍全軍覆沒,唯有少數人逃離,隱入江湖,不知去向。
而此人,正是名爲譚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