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吾城陷落後,西遼防線的南部兩城也先後城破,金國南北兩路共計十六萬大軍長驅直入,連破十餘城、寨、堡、鎮,致使西遼邊境南北防線全部崩潰,失去了南北呼應優勢的伊州城駐軍不得不全部放棄城池向西撤離,以免被金國三十萬大軍包了餃子。
消息很快傳到了西遼國都奎屯,西遼上下舉國震驚,蕭綽更是勃然大怒,好在這位女帝並未自毀長城,雖然以識人不明等六項罪名將陳唯嘉降職爲副元帥,但是仍然暫掌邊境兵權。
陳唯嘉也不愧是有軍神之名的奇女子,還沒出發趕赴邊境,她已經連出七道命令,首先就是召集各城軍隊,其中騎軍先行,務必先在輪臺城集結,步軍可落後兩日。
另一方面,韓德讓仗着對地勢的熟悉,在金軍追擊前,收攏敗兵屯於高昌,一方面卡住了金軍西進的必經之路,一方面也讓他有充足時間重新整頓敗兵。
兩日後,各城騎軍率先於輪臺城集結,讓各城城主驚訝的是,此次陳唯嘉竟然將常年負責坐鎮國都奎屯的金銀狼騎都調了出來,加上各城騎軍,足足有四萬騎兵,其中光是狼騎就有足足一萬四千名。
而此時,已經將邊境局勢瞭解透徹的陳唯嘉立刻召集衆將,逐一安排,整體來說分爲三股,一股直接趕赴高昌增援韓德讓,一股從南北繞路抄金軍後路,一股繞過高昌城以游擊戰術迎擊金軍前鋒。
整體說是隻有三股,但是細分下來卻又繁瑣細緻,例如抄後路的那些騎兵,有的是負責奪回被金人佔領的城池,有的是針對金軍的輜重,有的是蠶食金軍散佈在四周的斥候,有的是絞殺金軍的小股部隊,有的是刺探金軍路線。
本來攻破西遼邊境的防線後,完顏第一等人哪怕是不熟悉路況,也最多花費七天時間就能抵達高昌,可是在陳唯嘉細緻到每人的狼羣戰術下,竟然硬生生被拖延了半個月之久。
丁言志雖然擅長借力打力,但是前提是有足夠的瞭解,他固然有以往金遼交鋒的記錄,但是想要細緻地解剖陳唯嘉的風格還是不可能。
所以哪怕是他,也只能在四萬遼騎襲擾了幾天後,有了足夠的瞭解,纔在第十二天的時候突然以雷霆萬鈞之勢出手,或引誘或伏擊,斬殺了過萬遼兵,纔算將這些遼兵給震懾住,沒敢再像先前那樣肆無忌憚。
不過隨着金軍逐漸接近了高昌城,負責抄後路的遼騎們也都紛紛收手,往高昌城匯聚而去。
如果還是潛伏着去完成各自的任務,隱藏於暗中的他們自然很難被金人發現,可是隨着他們一波波地前往高昌城,蹤跡也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來,引來了金國大軍瘋狂的阻撓和追殺。
身軀前傾緊緊匍匐在狼背上,耶律斜舔了舔略顯乾枯的嘴脣,不時回頭望向後面,在他和身旁十幾名同僚後方數百丈的位置,正有兩千金騎緊追不捨。
雖然距離遙遠,但是耶律斜能清楚看見那羣坐在馬背上得意洋洋大呼小叫的金狗子,吞了口唾沫來潤了潤喉嚨,耶律斜沙啞着喊道:“弟兄們,還有二十里就到高昌城了,千萬別泄氣。”
身旁十幾名狼騎兵都是含糊不清地應了聲,耶律斜撫摸着身下巨狼背部濃密的毛髮,心頭有着少許的陰翳,要知道他們在西域那麼多年,對於此地的地勢早已經瞭如指掌,只要前面沒人攔路,順利返回高昌問題不大。
正在走神着,耶律斜臉色陡然一獰,因爲就在他們右前方數百丈外,正有一陣熟悉的馬蹄聲遙遙傳來,此次負責來金國大軍後方襲擾的遼兵都是狼騎,沒有一匹坐騎的戰馬,既然如此,此刻這股驟然出現並正在接近的騎兵,只可能是金國人的軍隊了。
事實上也正如他所料,隨着雙方逐漸的接近,那支至少有兩千人的騎軍方纔接近,已經迅速往他們逃亡的方向衝去,意圖和後方追兵一起,形成前後夾擊的陣型。
耶律斜心頭有些發冷,眼神卻依然兇厲的可怕,握住腰間那口有金絲纏繞刀柄的遼刀,這是隻有進入金狼騎後纔有資格佩戴的上等靈武器。
深吸一口氣,耶律斜抽出遼刀貼着自己嘴脣,深深吻了一口後,他驀地厲喝一聲,和身後十幾人一起激發了體表靈甲上的靈紋符篆,霎時一團團金色的光波緩緩盪漾開來,逐漸滲入身下巨狼的身軀,使得他們的速度驟然增快了兩倍,近乎風馳電掣一樣衝向前面那兩千騎兵。
當年大遼鼎盛時期,金銀狼騎是隻有皇室纔有資格指揮的頂尖軍隊,常年坐鎮大遼王庭,俱是地級巔峰的兵種,金狼騎近戰剽悍,衝陣迅猛,銀狼騎能聚風爲濤,助長衝勢。
如李懿霖所得的半部《獸神典》,其中的狼騎傳承就是銀狼騎,只可惜他修爲不夠,還無法將銀狼騎徹底重現。
耶律斜等人是金狼騎第三部的成員,這次前往金國大軍後方襲擾,他們出發的時候原本有整整三百人,可是半個月時間,他們已經銳減到了僅有十七人,而且此刻人狼俱疲,若非憑着一股子悍勇勁兒提着,可能許多人早已經昏死過去了。
與此同時,眼見十七名金狼騎發起衝鋒,那兩千騎兵中頓時爆發出一陣快意大笑,顯然認爲這些遼兵是狗急跳牆,敢以十七人對兩千人發起衝鋒,不是找死又是什麼?
一百丈,耶律斜等十七名遼人橫刀身前,金色罡勁遍佈周身。
五十丈,十七人周身罡勁聚結成風,似張非張,忽而膨脹忽而收縮。
三十丈,金色罡風如鷹翼展開,蔓延二十丈,內中金系罡氣充盈,鋒銳如刀。
十五丈,罡風咆哮席捲,前排數百金騎連同戰馬一併被無數罡勁撕裂,血肉橫飛。
雙方距離還有五丈之際,兩千金騎身下戰馬俱是望風而驚,嘶嘯着四下亂竄,任憑金人們如何控制也無法安靜,使得他們整個陣型徹底潰亂。
奮力撞開前頭兩名攔路金騎,耶律斜橫刀藉助衝勢順手一切,隨即收刀胸前,架住前面一名金騎劈來的彎刀,擋下後身形向右側一偏,順勢將遼刀翻轉,將一名金騎砍落馬背。
能夠進入金狼騎,修爲最低也是四境,耶律斜等十七人一路向前衝殺,竟是將這兩千鐵騎殺得陣腳大亂。
直至後方追趕良久的那數千金騎趕至,雙方前後夾擊,纔算是將這批遼騎給徹底壓入下風。
本就是久戰疲憊之師,一名名金狼騎要麼坐在狼背上被亂刀砍死,要麼被金人聯手拖下狼背再亂刀砍死,其中耶律斜堅持最久,直至數名四境高手聯手先擊斃了他身下狼騎,然後將翻身落地的時候他各抓住一肢,活生生撕裂爲四塊。
站在土坡上,姚若愚皺着眉頭看向那兒,雖然距離遙遠,但是以他如今的目力也能清晰地望見那一名名慘遭虐殺的金狼騎。
“你真的不打算救他們嗎?”姚若愚回過頭,看向安然端坐在身旁的蕭綽。
披有一條漆黑斗篷的蕭綽面色淡然,搖頭一笑,道:“不打算。”
“真是冷血啊!”姚若愚嘖嘖出聲,感嘆道,“好歹也是你西遼的士兵,要說你救不了也就算了,明明能出手救人,爲什麼不救呢?”
蕭綽微微一笑,眸光溫和而歉然地望向那一名名已經斃命的金狼騎,他們本就接近油盡燈枯,又拼着燃燒血氣激發了靈甲咒術,這已經註定了他們哪怕殺穿金軍攔截逃到高昌城,也絕對活不下去。
“他們都是我大遼的勇士,馬革裹屍纔是他們最好的歸宿。”蕭綽柔聲微笑,臉龐上的光彩可謂是風情萬種,即便是心裡有所不滿的姚若愚,也不禁微微走神。
“說來說去,不就是因爲自己是八境不能出手麼?”摸了摸下巴,姚若愚皺眉道,“話說回來,那太后你來有什麼意義?頂多增加士氣,可是現在連能讓你加士氣的人都沒有。”
蕭綽淺笑如花,慢悠悠地答道:“更何況,我不能出手,你不是能麼?”
姚若愚微微一窒,皺眉道:“我?”
“小烜熔可還在高昌哦!”蕭綽笑的如狐狸一般,讓姚若愚臉色一黑,卻又無可奈何。
他們所處的這座土坡位置極爲刁鑽,恰好處於高昌城往東的正中位置,而以蕭綽八境一重的實力能夠清楚感知到方圓百萬丈內所有的生命活動,包括正中往西奔逃的遼國狼騎。
凝望東方,蕭綽笑靨如水,緩緩道:“文王殿下,若是他們無法抵達這處土坡,那麼也無需救援,若是能抵達,還望將他們救護下來。”
姚若愚抿嘴不語,蕭綽見狀也不動怒,微笑着站起身來,隨手解開身上的斗篷,嘩啦一聲,漆黑的斗篷被塞外狂風吹上高空,同時一條繡有金龍金鳳的華美皇袍驟然展開,絢麗到極致的金色皇袍閃耀着讓人窒息的光芒,加上她那獨屬於八境帝尊纔有的恢弘氣魄,使得方圓數十萬丈內的所有人都是莫名地望向這兒,望向那襲光彩奪目的龍鳳皇袍。
天子穿龍袍,皇后着鳳衣,誰人能將龍鳳合一?唯有西遼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