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兩天的時間,當旭日緩緩升起,一黑一紫兩支騎軍如同鋼鐵洪流從軍營中魚貫而出,浩浩蕩蕩地來到碌曲城外,爲首的正是姚若愚、宋凱一行人。
完顏營因爲這些日子連日激戰,早已經損失慘重,所以姚若愚特許他們全部留在營中休息,包括新加入雷神軍的完顏蠟等五境將師,此刻都是駐足在營盤內,遙望向此處。
大軍陣前,一襲黑紋蟒袍的姚若愚負手而立,左側站着宋凱,右手邊卻不是楊仁杰或範迪飛,而是一名約莫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
若是文藝軍的其他人在此,定然能一眼認出此人的身份。
揹負玄鐵重劍,全身劍域力量若隱若現,整個人往那兒一站,就如一把鋒利到將天穹都給切開的絕世神劍,此等絕代劍手,除了築劍宗主席師,又能有何人?
早在文藝軍集結北上攻伐岷州要塞的時候,席師已經和陷陣軍一起穿過甘孜,率先攻陷了碌曲往西的瑪曲城,先一步搶佔了甘肅道和西寧道之間通行的關鍵地點。
這次之所以席師會趕來碌曲城,就是因爲姚若愚受傷後難以發揮全力,不得已才寫信讓席師趕來增援。
衆人站在城外,一起擡頭望向那高大堅固的城牆,席師忽然眯起眼睛,微笑道:“城內那位七境恐怕是咱們的老熟人呢。”
“哦?席師認得他?”姚若愚聞言一怔,旋即若有所悟,“完顏第四嗎?”
“多半是他。”席師笑了笑,淡然答道。
姚若愚等人微微頷首,如果說文藝軍熟悉的七境,又是金國人,那麼除了完顏第四,或許也沒其他人了。
瞧見姚若愚若有若無地看來,席師啞然失笑,頷首道:“王爺還請放心,看來這位第四王爺身上有着極大的傷勢,否則氣機不會虛弱到這般田地,若是他全盛時候,我和他最多五五開,可是既然身負重傷,那也怪不得席某趁人之危了。”
“說的你好像是正人君子一樣。”姚若愚不禁吐槽道。
席師笑聲一滯,旋即訕笑道:“咱們何時攻城?”
姚若愚看向宋凱,後者凝神感應了片刻,點頭道:“等會兒我會發動法術,到時候城內可能會有一些動靜,你們不用太過驚慌,等大概一個時辰,我們就可以準備接管城池了。”
“我去,要等一個時辰啊?”楊仁杰從旁聽見,忍不住嘟嚷道,“那我們這麼大張旗鼓的幹什麼?要不我先讓手下回去休息吧?這麼大熱天的,五月份哎,還不得熱死了。”
項蓓蓓捂了捂額頭,兩日前纔對楊仁杰改觀,結果這時候她才發現,貌似自己這位夫君有時候真的非常不靠譜。
“可以。”卻不想,素來以酷厲高冷著稱的宋凱竟然點頭答應了。
頓時不僅是楊仁杰,連姚若愚等人都是面色古怪地看過來,範迪飛更是一陣齜牙咧嘴,嘀咕道:“凱哥不會是在陰謀算計什麼吧?”
宋凱濃眉一皺,沒有說話,倒是席師若有所悟,輕笑道:“宋部長剛剛說的是直接接管城池,換言之,宋部長有信心將城中衆人全部解決掉?而不用我們花費一兵一卒?”
“沒錯。”宋凱點了點頭。
衆人聞言俱是一陣吃驚,既有席師之睿智,也有宋凱之猖狂。
一人下毒,解決全城上下,這是何等的猖狂?又是何等的桀驁自負?
“那凱凱,動手吧,”姚若愚剛剛說完,已經轉身一擡手,喝道,“姚山,仁杰,讓所有人先回營,集體休息一個時辰。”
浩浩蕩蕩地出來,意氣風發地出征,結果一轉頭全部灰溜溜地返回了軍營,這番動靜固然讓文藝軍衆人心頭鬱悶,也惹得碌曲城上一衆金人哈哈大笑。
在得知姚若愚現身後,馮克文和完顏金剛自然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他們這些日子雖然因爲完顏營的牽制沒能出城,但是也收穫了附近斥候的線報,知道姚若愚已經將碌曲境內的四座鎮子全部掃蕩了一遍,所有駐軍全部都被俘虜。
老實說,馮克文有些不太明白,要說仗着暗夜龍騎的驍勇,攻陷一座座只有兩三名五境坐鎮的鎮子,那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要讓十多個久經沙場,且對大金忠心耿耿的猛將全部投降,那就太過不可思議了。
不過看見暗夜龍騎和西楚雷騎雙雙掉頭返回,馮克文也是長眉一皺,迷惑道:“文藝軍想要幹什麼?”
完顏金剛單手捻鬚,眼神沉吟,忽地說道:“莫非放棄了攻城的打算?”
“不太像,若是打算放棄了,他們幾個爲何還是站着沒動?”馮克文一指姚若愚等人,沉聲道,“六長老切莫大意,我感覺文賊這些日子的故弄玄虛不只是爲了分兵,定然還有其他陰謀詭計。”
完顏金剛嗯了一聲,袖袍一抖,甩出一張靈符,持住後唸唸有詞,倏然用力一揮,直接將那靈符引燃,化爲灰燼散入高空。
完顏金剛看過來,肅然道:“我已經傳訊給師尊,請求二長老前來坐鎮,以她的速度,應該至多三天就能趕到,你我堅持一下,待得二長老抵達,定然能擊潰文藝軍。”
“黑蓮教的二長老?”馮克文似乎聽過此人,臉色微變,驚歎道,“可是那位冰鸞郡主?”
完顏金剛滿臉傲然,頷首道:“正是她,二長老的冰系法術冠絕天下,又有神獸冰靈孔雀作爲護駕,有她在,文藝軍絕難攻破城中半步。”
馮克文輕輕頷首,看了眼城外那數道人影,忽然臉色一凜,凝聲道:“敵人有動靜了。”
完顏金剛聞言也顧不得再誇口,趕緊望過去,就見那名身披華貴雲紋錦衣的年輕男子緩步出列,眼神冷漠地掃了眼這兒,隨後屈指結印,竟是當着他們的面直接開始施法。
“猖狂至極!老夫從未見過如此猖狂之輩!”
完顏金剛見狀簡直氣炸了肺,黑蓮教以攪亂靈能而著稱於華夏,除非是高於己方一個位階的靈師,否則哪怕是同階甚至比自己稍強一些的人,也絕難在黑蓮教靈師面前施展靈法。
大袖一揮,完顏金剛眸透詭色,靈識如一股颶風捲起,霎時間,方圓一萬六千丈虛空內的靈能都如煮沸了熱水般瘋狂激盪起來,熾烈火光,夢幻水澤,洶涌颶風,磅礴雷霆,種種天地靈能因爲太過劇烈的波動,而被動地具現化形。
做完這一切,完顏金剛笑容倨傲,冷漠地俯視向宋凱,在他想來,憑自己六境六重的強大靈識攪亂的靈能亂潮,足以讓宋凱根本無法駕馭半點靈能。
然而當他的目光與宋凱的眼神對上的瞬間,完顏金剛倨傲的笑容驟然一僵,因爲哪怕距離數十丈之遠,他仍然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名年輕男子眼神中的不屑與冷漠,就如一個人看着螞蟻在自己指尖活蹦亂跳那樣,充滿了居高臨下的俯瞰感。
心頭一窒,完顏金剛莫名感覺有幾分異樣,可是不等他反應,宋凱指尖的靈印已經凝聚成形,而後他居然沒有汲取四周的天地靈能,而是將那靈印托起,回頭看了眼姚若愚。
姚若愚見狀聳了聳肩,鎮仙劍錚然出鞘,劍光如虹貫出,瞬間將那靈印裹挾住衝入高空,呼嘯着越過城牆,就往城池深處掠去。
雖然不知宋凱和姚若愚耍的什麼幺蛾子,但是馮克文和完顏金剛敏銳地感知到幾分不妙,不等招呼,馮克文已經凝氣爲槍,朝着半空一槍刺出,同時完顏金剛也是祭起金剛圈,還有一道道散發出強烈靈能的靈符,一股腦地朝着那道劍光轟去。
瞧見城頭上兩人攻勢衝起,姚若愚呵呵一笑,也不動作,只是心念一動,那抹劍光驟然旋卷,無論是赤凰流彩的槍勁,還是金剛圈和漫天符咒,都是在接近後被被迅速吞噬,反而助長了劍光的速度,轉眼間已經沒入到城池中。
轟!突然間,城池中央的城主府裡傳出一聲激盪千里的猛虎怒嘯,旋即虎形刀光衝起,將那劍光生生擊碎在半空。
瞧見城中七境出手,馮克文和完顏金剛都是鬆了口氣,可是旋即就聽見城中一聲怒吼,整座城池都在頃刻間震顫了一下。
聽見那聲熟悉的怒吼,姚若愚微微一笑,看了眼宋凱,後者已經收攏袖子緩步回來,也沒往他這兒看一眼,只是淡淡道:“一個時辰後,準備進城。”
瞧見宋凱獨自返回軍營,剛剛整頓好兵馬匆匆過來的楊仁杰不由地一怔,詫異道:“凱凱,你去哪兒?”
“回去休息。”宋凱步子沒停,只是隨口答了句。
楊仁杰有些摸不着頭腦,範迪飛則是湊到姚若愚身旁,嬉笑道:“妖哥,你和凱哥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啊?他哪來的自信,一個時辰就能解決掉這麼一城的金國精銳?”
姚若愚聞言嘆了口氣,笑容微斂,靜靜凝望了眼碌曲城,隨後雙手合十緩緩一拜。
這一拜,拜滿城大金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