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後,萬州的高空中,無數劍影刀光交錯激盪,將天穹中的無盡雲海盡數攪碎,紛紛排開至十餘萬丈之外。
身處終結劍域籠罩之內,姚若愚每一道劍魄都化爲扭曲交融的黑白兩色,將忽必烈劈斬來的道道刀魄紛紛擊碎。
就在他前方三十丈外,全身爲烈焰包裹的忽必烈又一次揮刀斬出,霸絕刀法強行裹挾着磅礴的火系靈能,噴出一股如火山般壯闊的烈焰刀光,悍然砸向姚若愚頭頂。
一劍撩起,姚若愚心念變化,劍尖前的氣勁驟然紛散萬千,化爲無數重劍影交疊而上,看似化爲無數股爭先恐後而起,卻是精準無比地同時命中在那股刀光底部一點。
原先凝如實質的火山霎時一滯,那股沉重無比的刀壓隨着千萬重劍影擊來而一點點散去,待得最後一抹劍影散盡,整道火山也隨之分解爲無數火屑飄散,溢入四周虛空。
眼見這一刀依然無功,忽必烈眼神陰沉,這六日時間,每一日他都與姚若愚在高空中交手,他已經多少猜測到姚若愚所悟的天地規則,所以交手時候也格外注意,每一擊都輔以自身感悟的絕之大道,總算是沒如當日那樣被姚若愚趁機一劍擊敗。
然而即便如此,初入七境不久的姚若愚卻展現出了極爲強勢的戰力,明明自己纔是晉級七境十餘年的老牌強者,可是姚若愚的劍勁凝練程度也好,領域內規則的強度也罷,竟然都絲毫不輸自己。
發覺忽必烈走神,姚若愚輕輕一笑,身影一晃,留下一道幻影留在原地,自己則身化幽影憑空遁移至忽必烈身後,鎮仙劍挾着滔天的黑白二光橫斬而出,待得臨近對方後背時候,忽必烈才陡然驚覺,慌忙反身一刀擊出,總算是將鎮仙劍阻擋下來。
一劍無功,姚若愚長笑一聲,身形拔起數丈,鎮仙劍瘋狂鯨吞着四周的天地靈能,無論屬性盡數裹挾納入劍鋒,被終結劍道全部熔鍊爲最純粹的劍勁。
眸綻銳光,姚若愚信手一劍揮落,剛剛凝練成形的劍勁瞬間化爲一條遍體血紋的黑色龍影呼嘯而下,將忽必烈身前蔓延了至少數十丈的火海一擊劈開,而後劍勁恢弘前行,徑直斬在忽必烈的彎刀上。
這一招,名曰【殺戮龍劍】!
融合死亡、破壞、撕裂、刺穿、殺戮等等劍道而成,論及鋒銳,堪稱天下無雙!
沒有絲毫聲響,忽必烈手中彎刀陡然斷裂,只是這位四皇子似乎早有預料,側身避讓劍勁之際一把抓住斷刀,隨後真氣噴涌,硬生生將兩截刀身重新熔鍊起來。
剛剛將武器修復,忽必烈頭頂陡然銳勁四溢,赫然是姚若愚化作一道殘影直撲下來,磅礴劍勁如雷轟鳴,攪得他身前空間寸寸碎裂,而後被席捲的劍勁帶動,化爲一道好似龍捲的氣流拖拽於姚若愚身後。
一劍撲擊,帶起龍捲橫空!
破碎虛空!
絕滅龍劍!
姚若愚一劍轟落,忽必烈架起彎刀當即碎裂爲齏粉,整個人更是承受不住此劍威力驟然向下墜落,因爲下墜的太過迅猛,以至於他的身軀和四周空氣劇烈摩擦,令得周身火焰愈加熾烈而狂暴,不斷地向上延伸,遙遙望去竟是如同一顆火流星般耀眼奪目。
好在距離地面還有二十來丈的時候,忽必烈總算是控制身體強行停在了半空,只是周身火焰卻隨着慣性繼續下墜,好在忽必烈及時動念將之一提,上下兩股力道一衝,磅礴火焰霎時朝着四周炸開,溢出滾滾熱焰,燒的空間都是一陣扭曲,隨時都有融化的可能。
止住身子,忽必烈霍然擡頭,虎目森然地望向頭頂數百丈高處的姚若愚,雙手一合繼而一拉,掌心處真氣噴涌,重新凝結爲一口彎刀。
六日時間,六次交鋒,沒有一次是自己佔據上風的,好在每次都有龍程和丁言志在旁援手,這才勉強穩住陣腳,否則早在前幾日就被姚若愚給斬殺了。
就在姚若愚和忽必烈交手的時候,下方的宋軍和蒙軍也正在激烈地交戰,不過先不說雙方將士,城頭和城下各有一道人影正在遙遙對峙。
一方是浩瀚的土系靈能自地底涌出,一方是瀰漫天際的森銳劍氣從天而降,磅礴的靈能隨着二人交手而劇烈攪動,若非二人都刻意控制,不知道有多少宋蒙將士已經慘死在二人交手的餘波中了。
重慶府路經略使,徐靜淼。
蒙國國師,丁言志。
二人論及真實修爲,都不過是六境,但是前者憑藉儒家秘法,後者仰仗國師身份,都可藉助背後王朝的國勢將戰力提升至七境。
徐靜淼修行的靈法名曰《山城》,是第七等的土系靈法,丁言志則是全靠凝結的法權兩字魂符,再加上法家的禁絕之術,和徐靜淼拼了個旗鼓相當。
又是一波如雨劍氣傾瀉下來,徐靜淼心念轉動,浩瀚的土系靈能破土而出,化爲重重山脈虛影立於半空,明明是好似海市蜃樓般的虛影,卻硬是將那切金碎鐵的密集劍氣盡數擋下。
不等劍氣散盡,徐靜淼大袖一拂,一股靈力融合磅礴靈能沖天而起,化爲一道褐色龍角直撞丁言志。
無聲無息間,丁言志身前憑空浮現出十八口武器虛影。
鉗子、剪刀、鐵樹、鏡子、蒸籠、銅柱、鐵刀、寒冰、鐵鍋、荊棘、石壓、舂臼、池塘、繩索、小刀、火焰、石磨、鋸子。
十八樣武器,每一道都代表着十八層地府的一種刑罰。
法家秘術,【府刑】!
那道褐色龍角聲勢沖天地直撞而來,十八道武器虛影則盡數迎上,化爲一道十八重光芒不斷交錯閃爍的虛空,將整根龍角包裹在內,不斷消磨着其中靈能。
待得龍角徹底被【府刑】湮滅,丁言志忽地出聲道:“不愧是能得楚狂歌讚譽的山城之光,昔年的錦繡潛龍第二,閣下若是願意投靠我蒙古,丁某願請可汗允許閣下繼續執掌重慶府,如何?”
城頭之上,徐靜淼博冠長袍,大袖飄飄,好似仙人風采,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緩緩道:“丁國師是一等一的聰明人,應該也猜得到徐某的回答。”
“正是因爲猜得到,才覺得可惜。”稍稍沉默,丁言志輕聲嘆息道。
徐靜淼聞言眼角一跳,莫名地,從對方這番姿態上,他感覺到了幾分說不出的危險。
這六日時間,姚若愚和忽必烈六次交手,他徐靜淼又何嘗不是和這位蒙古國師日日交鋒。
酷烈霸道的法家秘傳,裹挾蒙古浩蕩大勢的《權傾劍經》,及無數五花八門的詭異靈法,他全部都領教且接了下來。
二人都是仰仗外力才能踏足七境,所以戰力本身也是在伯仲之間,真的要分出勝負,就需要徹底分出生死不可,只是二人都各有顧慮,所以前面六日也始終沒能分出高下。
此刻感知到不對,徐靜淼毫不遲疑立刻祭起一尊印璽,霎時偌大天地都是一寂,除卻姚若愚和忽必烈所處的高空中,整個萬州內外,宋蒙雙方無數高手都是莫名地心頭一跳。
印璽浮現並懸浮而起的瞬間,四周虛空中猛然颳起了陣陣狂風,卻不是自然界的風,而是因爲無數無形無質卻又真實存在的力量突然間瘋狂匯聚過來,所形成的狂風。
蜀印!昔年西蜀國主所有的皇印,得西蜀國運浸潤,後被宋朝皇室賜予徐靜淼,使之能夠藉助此印瞬間凝聚川渝之地的大宋國運。
霎時間,徐靜淼一身氣機愈加雄渾,卻絲毫沒有因爲強大而顯得渙散,每一絲力量都如凝聚在一起,如磐石般渾厚凝實。
瞧見徐靜淼周身因爲數量太多而被動顯現化形的浩蕩靈韻,丁言志神色依舊古井無波,只是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腰間長劍的劍柄。
六日前救走忽必烈的時候,他腰間已經佩戴了此劍,只是後來數日和徐靜淼的交鋒,他始終沒有動用此劍,所以時間久了,便是徐靜淼也以爲那口長劍不過是文人墨客愛好風雅的佩飾罷了。
沒有人知道,此劍當年的第一任主人,曾經在戰國時期掀起了何等可怕的腥風血雨,而此劍也隨之吞飲了無數人的鮮血,使得劍中凶氣堪稱鎮仙劍之下的第二兇器。
法家韓非子的本命劍!
九刑!
上誅帝王將相,下斬百姓平民!
但凡爾等觸犯法紀,此劍皆可誅之!
眼眸微眯,丁言志凝視着置身於海量靈韻之內的徐靜淼,脣角忽地勾起一抹冷笑。
大宋國勢?西蜀皇印?
他是蒙古國師,但凡大宋所有皆是觸犯刑律,身爲法家傳人,他當一劍誅之!
拔劍出鞘,丁言志心念合一,所有的靈力都於此刻沸騰而起,法、權兩道魂符齊齊跳動,彷彿都在歡呼着法家刑劍的鋒芒綻放。
大宋命中註定爲蒙古所滅!
西蜀早已是昨日黃花!
徐靜淼的兩大仰仗,在他看來卻都是可笑至極。
一劍揮出,國勢土崩瓦解,蜀印寸寸碎裂,身處半空的徐靜淼胸口炸出一團血花,們哼着仰頭栽落。
徐靜淼,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