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耶律羽肩率領白狼會的大軍再次來到釣魚城前。
野火盜與桃園幫因爲要負責封鎖水路與陸路,所以完顏野與劉知謀僅僅帶着十餘名親信,跟着耶律羽肩一起處於白狼會鐵騎的最前列。
凝望着近乎與釣魚山上半截徹底融爲一體的城樓,耶律羽肩忽然輕嘆道:“久聞釣魚城號稱西川第一奇蹟,果然是名不虛傳,以山爲城,不負山城之名。”
微微咧嘴,完顏野嘿嘿笑道:“再是奇蹟又有何用?”
笑了笑,耶律羽肩也沒理會他,仰頭望向已經慌亂起來的城頭,朗聲道:“白狼會耶律羽肩在此,合州城主楊易明何在?”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衆人就看見城頭上多了一羣人,赫然是白俊儒、駱鶴、周知等人。
掃視一遍,耶律羽肩皺眉道:“楊易明呢?”
見他發問,白俊儒走到城頭邊,揚聲道:“耶律會長,城主大人有要事在身,暫且不便過來,所以由老夫與你交談。”
“哼!現在的合州城,還有什麼比本皇這兒更重要的事情?”耶律羽肩冷笑一聲,眼眸緩緩眯起,迸射出一縷寒光,“莫不是楊易明那膽小鬼逃跑了?”
“這就與耶律會長無關了,”哈哈一笑,白俊儒強壓住心頭擔憂,肅然道,“耶律會長,此處乃是我大宋所屬的城池,閣下帶着上萬精騎在這兒,不怕惹來我朝天威震怒嗎?”
莞爾一笑,耶律羽肩淡然道:“亡國之輩,本就無依無靠,更加無法無天,連國家都沒有了,還有什麼事情是我們不能夠承受的?所以這種威脅,還請白老先生莫要多言了。”
聞言一滯,白俊儒輕嘆一聲,他爲儒學大家,如果是辨人倫道理自然極爲擅長,但是像這種戰場交鋒,卻委實不是他所長。
就在白俊儒暗自皺眉的時候,周知已經上前一步,肅然道:“耶律羽肩,你固然無所顧慮,但是你難道就不顧慮身後數十萬的遼國遺民麼?當真惹得我朝震怒,足以將這數十萬遺民盡數殲滅!”
刀眉猛然立起,耶律羽肩眼神冰冷地凝視向周知,森然道:“你是何人?”
見他發問,一名身穿法袍的男子揖首一禮,輕聲道:“大人,這是合州城守軍副將之一,名叫周知。”
“合州城守軍副將?”不屑一笑,耶律羽肩仰起頭,傲然道,“周知是嗎?很好,待得城破之際,本皇定然取你首級,以謝你方纔所言!”
周知聞言頓時臉色蒼白,他僅僅是四境武將,面對着六境的耶律羽肩莫說是交手了,便是逃命也希望不大,所以對方此言之後,等若就是定了自己必死的命運。
另一位副將王勁則是皺着眉頭看向耶律羽肩,厲聲道:“你當真不怕麼?”
傲然一笑,耶律羽肩沉聲道:“若是我遼國數十萬遺民被爾等牽連所滅,本皇必定血屠重慶,讓數倍之人爲他們陪葬!”
“好大的霸氣!可惜,太過自私了!”
溫婉柔和的笑聲忽然自城頭一角響起,只是等所有人聽見後,都莫名地從那笑聲中感覺到幾分說不出的嘲諷味道。
衆人聞言均是一怔,然後紛紛循聲望去,耶律羽肩等人因爲角度問題看不到,而白俊儒、駱鶴、周知等人則在回頭後看見數名年輕人緩步從城頭後走上來。
“你們是什麼人?爲何在此?”王勁的性子本就極爲火爆,加上他身爲合州守城軍副將,自然對陌生人現身在此處更加敏感,當即就厲聲喝問道。
白俊儒卻是目光一閃,出聲道:“秋雨,這幾位是誰?”原來他看見自己的獨子白秋雨正在那幾名年輕男女身側,顯然就是他將這些人帶上城頭的。
見父親詢問,以及駱鶴等人都露出狐疑的目光,白秋雨趕緊揖首一笑,回答道:“各位莫驚,這幾位是重慶總領徐大人與楚王府幾位小王爺的至交好友,曾助陽谷軍在涪陵城大敗金兵。”
白秋雨身爲白俊儒的獨子,身份雖然不算尊貴,但是性情卻爲大家所熟知,所以衆人聞言後不疑有假,然後紛紛肅然起敬,周知更是抱拳道:“原來是徐大人的好友,失敬!”
“各位客氣了,”姚若愚揖首一禮,含笑道,“我們前些日子從重慶府離開,本想要遊歷天下,不想剛到合州就碰到這種事兒,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吾等雖然修爲低微,也願爲守城奉獻一己之力。”
聽見姚若愚所說,白俊儒頓時眼眸一亮,不獨是他,白鶴書院的其他人也都露出欣喜與思索的神色,書院的大師兄黃寬寬更是深深一揖,肅然道:“兄臺字字珠璣,當真是發人深省!”
白俊儒微微頷首,讚歎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嗯,不想小兄弟年紀輕輕,竟然能有如此高深的言論,不知是出身自哪位老友的門下?”
看見白鶴書院的衆人都是一副敬佩讚歎的表情,姚若愚頓時懵掉了,因爲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只是隨口扯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怎麼就惹得他們一羣人好像和尚看見了佛祖一樣。
不過姚若愚不知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這句話出自清朝顧炎武之口,在宋朝時候還沒有這句話的存在,所以白俊儒等人才會在聽見這句名言後如此激動,更是將他當成了哪位大儒的得意門生。
聳聳肩,姚若愚苦笑着爲自己一行人做了介紹,隨後沉聲道:“各位,現在應該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吧?還是先想辦法解決城外的敵人再說吧?”
周知、王勁、駱鶴等人聞言後趕緊點頭贊同,這羣武夫哪裡有興趣聽白鶴書院的一羣人在那兒之乎者也,還是趕緊想法子退了這羣敵寇再說。
“只是哪有這麼容易?”白俊儒的三弟子李德苦笑一聲,說道,“耶律羽肩是六境強者,現在沒有了城主大人使用釣魚臺,只要打起來,靠耶律羽肩一個人就足以攻破釣魚城。”
“其他人不能使用釣魚臺?”因爲剛剛已經從白秋雨那兒知道了楊易明的死訊,所以姚若愚不必裝出不知楊易明出事的樣子,直接微微皺眉,有些疑惑地問道。
王勁皺了皺眉頭,不耐道:“釣魚臺已經被楊易明煉化,想要抹掉寶物內的精神烙印,至少需要五境的靈師才能夠做到,現在唯有白老先生纔是五境,可是……”
沒等他說完,城樓下忽然響起耶律羽肩那冷淡的聲音:“剛剛是誰說本皇自私的?站出來!”
衆人聞言均是一驚,然後下意識看向姚若愚等人。
姚若愚聳聳肩,朝許烜熔笑道:“我說,你惹得麻煩,自己去解決!”
微微撇嘴,咱們的萌萌噠輕笑道:“你捨得?”
差點一個踉蹌,姚若愚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捨不得……”
“喂喂!看情況再秀恩愛啊!”
“就是,莫名其妙吃了一噸狗糧……”
聽見二人的對話,楊仁杰等人頓時不滿地嚷了起來。
嘿嘿一笑,姚若愚轉頭看向白俊儒等人,沉吟道:“想來白老先生昨日被耶律羽肩擊傷,所以暫時無力抹除楊城主的精神印記,既然如此,不妨讓在下來試一試?”
“你?”衆人聞言均是心頭一愣,白俊儒更是皺眉道:“你只是三境六重,怎麼可能抹去楊易明的精神印記?”
見衆人不信,姚若愚失笑道:“各位既然無力做到,何妨讓姚某試一試呢?”
見他如此自信,負責保管釣魚臺的周知便將之取出,肅然道:“給。”
接過釣魚臺,姚若愚脣角一翹,左手揮起間直接祭出了冰季法壇,霎時間所有人就感覺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彷彿他取出的不是法壇,而是一座冰山一般。
左手託着釣魚臺來到法壇中央,姚若愚的雙足分別立在法壇表面靈陣的陰陽陣眼上,然後他就看向許烜熔,眼中滿是期待之色。
許烜熔見狀微嘲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冊書卷,隨着她心念引動,書卷驀地騰空而起,懸浮在了她的頭頂,只見表面清光燦爛如仙,朦朧似幻,散發着一股縹緲出塵的仙氣。
“太清高上,恆見大幽!”
“紫微鏡照!”
當許烜熔口唸仙術真名之際,姚若愚忽然感覺一股清氣沒入到自己的眉心,隨即他就右手揚起,在胸前先後結出數道靈印,啓動了身下的冰季法壇。
下一刻,所有人猛然感覺身心俱是一涼,一股宛如來自冰川的寒風悄然間吹拂在釣魚山上,方圓千丈內的靈能盡數爲之引動,如潮汐般匯聚而來,波瀾不驚地沒入到姚若愚的紫府內。
霎時間,城頭上的衆人都感到他體內靈力節節攀升,雖然在達到四境巔峰後再無寸進,但是他體內的靈力卻是不斷地增強,如果說最初的他體內靈力算是河流,那麼此刻,他體內靈力卻堪稱汪洋,洶涌而澎湃,在他紫府內瘋狂流轉升騰。
姚若愚不是沒有利用秘術提升過修爲,只是詭術性質霸道,每次提升後的靈力都如火焰般狂暴無比,但是此刻,當【鏡照】衍生出的紫氣沒入到紫府內,姚若愚就感覺自己的靈力忽然純淨了十幾倍。
就如街邊攤位的劣質玻璃突然化爲了世界頂級的天然水晶,雖然數量並未增多,也未如【破鏡】般使靈力狂暴,但是此刻,他的靈力質量足以與四境巔峰媲美。
而當他帶着【鏡照】的加持啓動了冰季法壇後,姚若愚驚奇地發現,此刻自己的靈力竟然蘊含着一種說不出的溫潤味道,如水般寧靜,似雲般縹緲,不復往昔的那股狂烈霸道。
(或許……是因爲功法的不同吧!詭術霸道,仙術縹緲,本就是不同的靈法啊!)
心中默默感嘆着,姚若愚將釣魚臺托起在自己胸前,屈指一點,靈識順勢涌入其中,隨即整座釣魚臺就輕輕顫抖了起來,似乎是他正在驅除其中屬於楊易明的精神烙印。
其實昨日戰鬥的時候,姚若愚已經利用詭術將楊易明的精神烙印給剝除了,現在釣魚臺內的精神烙印實際上是屬於他的。只不過爲了騙過衆人,他才做出了這些舉動,讓人誤以爲自己正在驅除楊易明的精神烙印。
數息時間後,衆人就見釣魚臺表面隱隱滲透出了點點滴滴的黃銅色光亮,這些光芒越來越熾烈,最終化爲一圈圈肉眼可見的黃銅色漣漪,如流水般朝着四周盪漾出去,衝上高空,化爲了一片籠罩住整個釣魚城的光暈。
瞧見那片熟悉的黃銅色光暈,城頭上的衆人均是欣喜無比,白俊儒更是連連頷首,喜道:“好,如此一來,城外賊子再無破城可能。”
姚若愚聞言淡淡一笑,左手依舊託着釣魚臺,右手則並指如劍,對準城下一指。
“降!”
輕喝聲間,滿天的黃銅色光暈被其引動,呼嘯着朝着城下的耶律羽肩等人籠罩過去。
霎時間,城下的耶律羽肩、完顏野等人只覺得身軀一震,體內真氣宛如被一股無形之力壓制,頃刻間就各自跌落了一層位階,完顏野、劉知謀及白狼會的三大統領全都在瞬間被打落到了四境,耶律羽肩更是從六境直接跌落到了五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