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姚若愚恢復意識,已經是第二天了。
與完顏野一戰,姚若愚可謂是拼盡全力,尤其是最後一劍,雖說他在無意識下,憑藉滿心戾氣模擬出劍道之意,一舉重創且逼退了完顏野,但是自己的身體也受到了毀滅劍意的反噬,一身經絡損傷大半,心魂更是枯萎灰敗,幾近散功之境。
可是當他重新恢復意識後,就驚訝地發現,自己身軀中的傷勢竟然已經恢復如初,當日強行越居五境後的反噬以及殘留下的劍意,竟然已經全部消失不見,甚至於他的身軀還比當日更強了數分,連肚腩都隱隱小了幾分。
“咳咳,什麼小了幾分,明明沒有肚腩纔對……”
有些心虛地咳嗽了幾聲,姚若愚伸手在眉心一點,隨即屈指一彈,凝出數道符篆組成了一道靈印,化爲一輪冰鏡浮在自己腦後。
【冰鏡照神術】,這是《冰心訣》的基礎靈訣之一,能夠讓靈師觀照自身心魂、紫府的情況,同時也能夠凝聚冰寒之氣,淬鍊心魂與靈力。
詭術同樣也有類似的觀照之法,但是詭術的靈訣大多霸道狂烈,對心魂負荷極大,所以平日裡如非必要,姚若愚都是用【冰鏡照神術】來觀養心魂。
當他的意識沉入紫府,觀望到自身心魂後,姚若愚不覺一愣,因爲此刻他的心魂非但沒有當日戰後的枯萎灰敗之跡,相反還呈現出琉璃之色,純淨無比,更比之前高了半個頭。
微微挑眉,姚若愚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難明的苦笑,喃喃道:“果然啊,生死之戰纔是突破的好動力,我感知到要突破已經好幾天,卻總是不得其門,與完顏野一戰,睡了一覺,就直接突破到了三境七重。”
“可惜還是不夠啊!”笑了笑,姚若愚翻身坐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便抓過放在一側的衣褲,打算穿好後就出門看看情況。
大約是他起身的動作有些大,他纔剛剛穿好褲子,房門就被人從外推開,隨即便看見兩名女子從外走入,見他甦醒,頓時大喜過望,一人更是歡喜道:“公子您醒了,我這就去喊侯姑娘。”言罷,也不等姚若愚說話,轉身便衝了出去。
另一名女子則是笑着走上前來,一把搶過姚若愚手中的衣服,笑道:“怎麼能讓公子您自己穿衣,奴婢來幫您。”
冷不防對方要來幫自己穿衣,姚若愚趕緊朝着旁邊一縮,尷尬道:“你……咳咳,姑娘,男女授受不親,還請自重……”言罷,他趕緊搶回衣服,迅速穿好站起來。
不過,見姚若愚臉色尷尬,那女子倒是掩口一笑:“公子您說笑了,我是您的侍女,服飾公子穿衣是我的任務,哪裡會有男女授受不親之理。”
“我的侍女?”姚若愚一怔,眨了眨眼睛,茫然道,“什麼鬼?我哪來的侍女?難道我和完顏野那一戰我其實已經死了?然後又穿越了?可是爲什麼紫府內毫無變化呢……”說着說着,他也是迷糊了起來。
“公子您怎麼了?難道是傷還沒好麼?”瞧見姚若愚胡言亂語,那女子有些害怕,趕緊說道,“公子您怎麼會是死了呢?兩天前您已經擊退了完顏野,保護了我們全城百姓啊,您都忘記了麼?”
“這麼說我沒穿越?”揚起眉毛,姚若愚忽然似乎明白了過來,皺眉道,“誰讓你當我侍女的?”
眨了眨眼睛,那女子回答道:“是雪小姐說需要找人侍奉您,女婢與蘇梅有幸被吾亮主簿選中,這幾日就在這兒服飾您。”
“吳雪?嘿嘿!”明白過來的姚若愚頓時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幾聲,隨即注意到女子好奇的目光,便咳嗽了聲壓住心緒,問道,“現在城裡情況怎麼樣?這兒是哪裡?”
“這兒是城主府,那日您昏迷後,幾位大人就將您帶到了這兒,”想了想,女子笑道,“現在城內情況很好啊,許小姐已經接管了城主府,帶領城中士卒幾次擊退了野火盜的來襲,還和白鶴書院聯合,將合州城內的野火盜都驅逐了出去呢。”
點點頭,姚若愚闇自思索着這幾日的情況,隨即問道:“那他們現在在哪兒?”
“許小姐應該在大堂吧……”女子剛剛回答到一半,屋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便看見那位名爲蘇梅的女子與侯靜茹一前一後衝了進來。
蘇梅還好,侯靜茹剛剛衝進來就看見姚若愚站在那兒,頓時眼圈一紅,直接衝上來就撲到姚若愚懷裡,哭泣道:“對不起,妖哥……”
“啥?咋了?”有些茫然地看了眼侯靜茹,姚若愚趕緊將她扶起來,好奇道,“怎麼了?”
輕輕抽泣着,侯靜茹哽咽道:“對不起,要不是我固執,之前一直不肯和你們一起戰鬥,你們就不會經常這麼受傷了。”
姚若愚聞言一怔,不過隨即就明白過來,隱約猜到了侯靜茹會說出這番話的緣由,皺眉道:“你怎麼會想通的?許烜熔?”
“你怎麼知道?”侯靜茹聞言頓時大奇。
眯起眼睛,姚若愚冷笑道:“猜的。”
他雖說算不得好人,但是在這個亂世中唯一牽掛的只有這羣學弟學妹,他並不介意在佈局的時候稍稍利用這些人,但是如許烜熔這般,讓侯靜茹放棄本性,只爲了配合他們而改變自己,那就讓姚若愚有些惱火了。
不過旋即,姚若愚就露出幾分苦澀,自己雖然總是說將學弟學妹們的安危放在心上,卻一手佈下了這個帶着大家步入危境的局,所以說起來,貌似自己也沒什麼資格去指責許烜熔。
更何況……
瞄了眼眼角還掛着淚花的侯靜茹,姚若愚不覺暗暗咂了咂嘴,這位小美女哭得這般梨花帶雨,雖說讓人心疼,卻也是少見的美景。
唸到此處,姚若愚頓時暗暗苦笑,心想自己,果然不是個好人。
嘆了口氣,姚若愚也未多說什麼,而是問起了這幾日的情況,相比於自己剛剛詢問的侍女,想必侯靜茹會更加清楚。
而就侯靜茹所說,自己昏迷後,許烜熔藉口城主府靈藥較多,將姚若愚帶來了城主府,爲今後佔據合州城打下基礎。當時駱鶴、周知等人雖說有所疑慮,不過當時姚若愚爲了救城而昏迷,可謂勞苦功高,他們也不好橫加阻攔,只有任憑姚若愚等人入駐城主府。
本來就駱鶴、周知等人所想,城主府內雖然沒有了城主坐鎮,但是還有吾亮這位主簿坐鎮,怎麼也不會讓姚若愚等人如意入駐,卻不想吾亮早就被姚若愚等人收復,見他們到來,立刻就將他們帶到事先收拾好的房間,並帶來城主府內的靈藥,幫姚若愚治傷。
而在之後,完顏野果然如許烜熔預料的那般,直接毀約,帶着野火盜悍然來襲。
沒有了文藝部的衆人,再加上白俊儒重傷,只剩下駱鶴、周知、王勁三名四境強者,可是野火盜方面除了完顏野外,還有兩名四境,如此一來,城內守軍大敗逃回,只有死守不出,仗着白鶴書院的幾名靈師守城,任憑野火盜在外叫罵。
如此僵持了一日後,完顏野也明白難以攻城,就直接帶人前往合州城,打算趁着白俊儒等人不在,直接去白鶴書院坐鎮的城區劫掠一番。
因爲擔憂合州城的局勢,白俊儒等人只有駕馭法壇離開釣魚城,前往合州城坐鎮。可是這麼一來,釣魚城就再無五境坐鎮,隨即完顏野就率領野火盜精銳回頭一擊,直接衝破了守軍的防線,殺上了城頭來。
危急時刻,文藝部等人從城主府趕到城頭參戰。
雖說他們這羣人只有三境,但是奈何他們個個傳承非凡,尤其是許烜熔,先以【紫微鏡照】昇華自身心魂,強行越居四境,隨後以仙術【浮水】化解完顏野的野火刀勢,逼得對方只有退下城頭。
第二日,完顏野再次領軍攻城。可是周知、王勁、駱鶴三人在昨日就被其重傷,根本無力出戰,無奈下,只有將軍權暫時交由許烜熔代掌。
隨後,許烜熔以五十七枚上等靈石爲代價,在城內佈下了靈陣,爲楊仁杰、符峰、陳萌等人,以及數十名守軍加持了【銅甲】仙術,以此擋住了野火盜中除完顏野外其他人的攻勢。
至於完顏野,許烜熔先是取了姚若愚幾滴鮮血,隨後以【借神易靈大法】,藉助這些鮮血來溝通了釣魚臺內屬於姚若愚的心魂印記,繞過了他來施展此物,直接將完顏野打落到了四境,逼得對方根本不敢衝上城頭。
如此一來,野火盜進不敢攻城,退又難免失了面子,加上白俊儒等人已經返回合州城內坐鎮,完顏野索性就帶着人封住了整座釣魚城,不讓人出入,來發泄火氣。
“這麼說,完顏野現在還在城外?”姚若愚聞言不覺啞然失笑,他沒想到此人居然如此無恥,明明當日雙方設有賭約,對方受驚退走,該當算輸,卻還帶人來攻城,簡直是無恥之極。
搖搖頭,姚若愚沉吟道:“走吧,先去大堂瞧瞧情況。”
“等等,妖哥……”卻不想,侯靜茹忽然拉住了他,本想直接說點什麼,卻忽然有些猶豫地看了眼一側的兩名侍女,二人也算有眼色,見狀立刻就躬身一禮,假借有事先退出了屋子。
見她神態複雜,姚若愚不覺好奇起來,饒有興趣地問道:“怎麼了?”
猶豫再三,侯靜茹還是遲疑着說道:“妖哥,我這兩天給你治傷……”
“哦!是要討謝麼?”姚若愚聞言哈哈一笑,趕緊抱拳一禮,笑道,“倒是我忘記了,這兩日麻煩靜茹你幫我治傷,多謝了。”
“不是啦!”情急之下,侯靜茹忍不住連連跺腳,嗔道,“纔不是爲了這個!”
“那是什麼?”見她真的急了,姚若愚也不再逗弄她,正襟端立,肅然問道。
“這幾日我給你治傷,發現你的身體有問題,”微微蹙眉,侯靜茹似乎在組織語言,“兩日前你剛剛昏迷的時候,身體中的經絡一團亂,氣血混亂,處處都是問題,可是就是短短一日時間,你體內的傷勢竟然恢復大半,直至今日早上,你一身傷勢已經全部恢復如初了。”
“那不好麼?”隱約知道了侯靜茹要說什麼,姚若愚微不可覺地皺了下眉頭,隨即失笑道。
“當然不好!”皺着眉頭看向姚若愚,侯靜茹神色認真地說道,“雖然看似你的傷勢都恢復了,但是癒合的代價卻是大幅度燃燒你的生命力,本來只要一個星期就能癒合的傷勢,你卻足足消耗了接近半個月的壽命去恢復……”
“而且這些傷勢也都以暗傷的形式隱藏了起來,即便是我,要想根除你的這些暗傷,至少也需要三個月的時間,”緊緊盯着姚若愚,侯靜茹沉聲道,“妖哥,你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看出侯靜茹眼中濃濃的擔憂,姚若愚稍稍遲疑,隨即就苦笑道:“這是我修行功法的問題,雖然修行速度飛快,但是負荷也會極大,每次施法,每次突破,都會燃燒生命潛能,不過你放心吧,等七境後就會沒事兒的。”
侯靜茹聞言仍有疑慮,不過姚若愚也沒給她繼續追問的機會,直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就推着她朝屋外走去,口中更是笑道:“好啦好啦,別囉嗦了,我的身體自己清楚,纔不會傻到不愛惜自己的,放心吧,放心吧。”
見姚若愚笑容盈盈,侯靜茹也放下了擔憂,頷首道:“好吧,如果有什麼問題,一定要記得告訴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哈哈笑着,姚若愚就推着侯靜茹走出了屋子。
因爲角度問題,侯靜茹並未看見處於自己身後的姚若愚,眼中那隱含的擔憂與嘆息。
正如姚若愚所說,他的一身傷勢如此快恢復,的確是因爲詭術的原因,畢竟當年始皇一心追求長生,功法內自然帶有極強的恢復力。
可是成也詭術,敗也詭術,詭術雖然具備極強的恢復力,足以與頂級的武道功法相比,但是這份恢復的代價卻是直接燃燒修行者的生命潛能。
姚若愚雖然知曉詭術擁有這份副作用,但是原來並未太過在意,所以纔會在剛剛甦醒時,被自己如此快恢復給驚嚇到。
而且,姚若愚剛剛說只有突破到七境就能解決這個弊端,其實也是安慰侯靜茹的。事實上,想要根除這項弊端,姚若愚必須要在三年內突破到八境,藉助突破之機重塑肉身,才能根除弊病,否則的話,三年內他就會因爲生命潛能燃燒殆盡而殞命。
只是這一點,他根本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就如他不會告訴別人自己修行了詭術一樣,自己只有三年壽命的事情也同樣不打算告訴別人。
縱然是當年的始皇,從小開始修煉,直至三十歲才突破到八境。自己二十二歲纔開始修煉,想要三年內突破到八境,根本就是妄想。
所以自己現在能夠做的,就是在三年內儘可能地爲這些學弟學妹創造條件與優勢,使自己三年後縱然隕落,也能讓他們安然生活,不受外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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