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文藝軍遭受重創後分兵而走,岳雲統轄數萬騎軍緊追在黑龍軍、雷神軍之後,楊繼坐鎮的南線大軍也分出近十萬兵力,在荊湖北路設防攔截。
姚若愚爲了避免被宋朝多名八境圍攻,只能遮掩氣息,短時間內只怕難以找到他們,所以楚狂歌和嶽鵬舉也在數日後先後返回了杭都,向趙昺稟報前線戰況。
此時蘇軾、趙挺之、包拯三位尚書也都已經返回了杭都,朝堂上再度恢復了往日的盛況,以兩相和三王爲首的文武羣臣,依照六部劃分列隊而立。
兩相、三王、六尚書,除了十位一品軍侯或戰死或在外圍剿文藝軍沒有參與,宋朝文武中最頂尖的幾人千年罕見地齊聚在朝堂上。
秦檜紫袍魚袋,攏袖立於百官之首,身側是容貌堪稱天下第一美男子的蘇相。
楚狂歌、嶽鵬舉、楊繼三尊異姓親王因爲八境身份,都有資格入殿賜座,此時也都端坐在御階之側,只是除了楊繼氣息如常,楚狂歌和嶽鵬舉的臉色都有幾分蒼白。
楚狂歌那日突襲文藝軍,先後遭受吳血、譚文軍的捨命一擊,再加上姚若愚以終結天道侵蝕,使得他體內暗傷嚴重。
至於嶽鵬舉,他則是在攔截張子強時受的傷。
那晚張子強臨陣破入八境,和嶽鵬舉一場血戰幾乎將數十萬丈方圓盡數化爲廢墟,雖然最後張子強被殺心侵蝕,發瘋遁入山林,但是嶽鵬舉也受了不輕的傷勢。
楊繼見他們兩人都負傷不輕,微微皺眉,轉頭看向秦檜。
此時殿內正說到接下來討伐川渝的事宜,秦檜一如既往地沒有過多發言,只是笑眯眯地看向三王,那眼神說不出的古怪。
楊繼微微皺眉,卻不清楚秦檜又有什麼陰謀,便沒有作聲。
待得伐文之事安排完畢,秦檜忽然清了清喉嚨,咳嗽了聲。
原先還稍顯喧鬧的朝堂陡然間恢復寂靜,無論敵友,所有人都是轉頭看向這位權傾朝野的奸相。
雖然大宋皇城名義上有兩位宰相,但是誰都清楚,蘇相常年隱居皇城,只有秦檜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宰相,也是真正的文官第一人。
面對衆人注視,秦檜淡淡一笑,面朝面沉如水的趙昺,作揖道:“稟陛下,老臣要彈劾嶽王。”
楊繼虎目圓睜,猛然立起身來,同時朝堂上也是頃刻間喧鬧起來,但凡秦檜麾下親信盡數出列,出聲附和,其他派系的文武官員則是面面相覷,或茫然或惶然地看向秦檜。
聽見秦檜居然彈劾自己,嶽鵬舉濃眉一皺,緩緩站起身來,隨着他的起身,朝堂內瞬間又恢復了寂靜,無論那些附和秦檜的人剛剛如何吵鬧,面對這位八境帝尊級強者,他們還是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了恐懼。
“你要以什麼罪名彈劾本王?”嶽鵬舉瞳孔中滿是冷冽,沉聲道。
秦檜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地一撣衣袖:“莫須有。”
“荒唐!”楊繼憤然前進半步,厲聲道,“連個罪名都沒有,也敢彈劾嶽王?”
楚狂歌也是緩緩起身,臉色冰冷地凝視向秦檜。
瞧見三王先後起身,秦檜的黨羽都是面色一陣不自然,少數膽小的更是退入人羣,生怕對方一怒之下動手,危及到自己。
面對三王並肩後展現出的威勢,秦檜面色如常,淡然笑道:“我覺得嶽王有罪,還有誰覺得?”
正值寂靜到落針可聞,兵部侍郎管集緩步出列,拱手道:“本官附議秦相,嶽王有罪!”
吏部侍郎徐福紀隨後出列,朗聲道:“嶽王有罪!”
“嶽王有罪!”
“嶽王有罪!”
“嶽王有罪!”
伴着一道道人影先後出列,“嶽王有罪”四字此起彼伏,幾乎響徹殿堂內。
瞧見戶部侍郎陸秀夫也隨着衆人出列,身爲戶部尚書的歐陽修不禁一瞪眼,只是不想身旁人影一閃,文天祥、包拯兩人竟然同時出列,高聲道:“嶽王有罪!”
先前秦檜黨羽附和的時候,王安石還安然肅立,此刻看見文天祥和包拯居然也都出列附議,不覺心頭一沉,眼中滿是驚疑。
如果說管集、徐福紀、盧東、陳一秀等人是秦檜黨羽,所以附議還算正常,那麼包拯、文天祥兩人也會附議,就說明今日之事絕不是秦檜一人所爲,定然還有其他人摻和在內。
忽然間,王安石彷彿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端坐在上的趙昺,眸中盡顯疑問。
瞧見王安石的目光,趙昺有些遲疑地低下頭,但是旋即就重新擡起頭,眼中滿是堅決,開口道:“秦相既然以莫須有之罪名彈劾嶽王,那麼嶽王你可有反駁?”
嶽鵬舉抱拳一禮,洪聲道:“本王對我大宋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
“好個忠心耿耿,嶽王,那你可曾做過壞我大宋根基之事?”秦檜斜眼瞥他,冷聲問道。
嶽鵬舉哼了一聲,不等他說話,秦檜已經作揖道:“陛下,老臣知曉嶽王狡詐定然不肯口吐真言,不過無妨,包大人。”
包拯黑臉鐵青,似是有些猶豫,不過看了眼趙昺後,還是緩步出列,拱手道:“稟陛下,下官有一法子,可以判斷嶽王是否奸邪。”
“哦?”趙昺長眉一挑,問道,“什麼法子?”
包拯縮手入袖,忽地擡手一拂,衆人還來不及反應,已經有一道純白氣柱從天而降,轟然落在嶽鵬舉身上。
“上聖天心浩然氣?”
瞧見那道貫穿而下的氣柱,所有人都是駭然色變,便是先前從容不迫的秦檜也稍稍小心地後退半步,忌憚地看向那道氣柱。
上聖天心浩然氣,乃儒門最核心秘法才能煉製,採集浩然長河中最深處的精純正氣,借取天意加持,只需觸及就會被天意拷問,但凡心中有半分不正不義之念,都會引得天意罪罰。
王安石、歐陽修兩人看見這一幕,心頭都是驚怒交加,因爲要想煉製此氣,包拯一人根本做不到,至少要聯合三十位大儒和過百儒生,才能從浩然長河中採集到那最精純的浩然正氣。
而身處於上聖天心浩然氣之中,嶽鵬舉只覺一股浩大到連他這尊八境都如螻蟻的意念降臨下來,從他幼時開始,審查他人生中的每一件事情。
感覺到這股審查,嶽鵬舉面色沉靜,他自幼家教甚嚴,自己又性情嚴謹,可以自負地說一句,從小到大,他絕對沒有做過一件不忠不義之事。
瞧見嶽鵬舉在那氣柱中安然無恙,王安石稍稍鬆了口氣,而先前附和秦檜的那些文武則是紛紛變色,驚愕地看向嶽鵬舉。
雖然世人都知道嶽鵬舉忠義無雙,但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此人竟然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一件錯事,這特孃的是聖人轉世嗎?
朝堂內人聲鼎沸,秦檜卻是安然而立,眼見嶽鵬舉虎目逼視過來,他只是淡淡一笑,開口道:“嶽王,你當真沒有做過一件壞我大宋根基之事嗎?”
嶽鵬舉冷哼一聲,正欲反駁,心頭卻忽地一動,之前鎮壓李奕健、蔣思羽,派遣武穆軍團突襲文藝軍,並親自攔截張子強的事情莫名浮於腦海。
雖然當時答應了楚狂歌,但是嶽鵬舉只是礙於趙昰之命,而非他真的覺得文邦有謀逆之心,更何況,其實他內心深處,始終認爲文邦是大宋今後平定天下的最大助力。
所以那日伏擊失敗,讓文藝軍高層逃脫後,嶽鵬舉心底其實是暗暗鬆了口氣,只不過此事委實逆了本心,所以他也時常感覺愧疚。
剛剛回憶起這些事情,嶽鵬舉就心道不妙,果不其然,那股浩大意念彷彿感應到了自己的這些念頭,威壓猛然倍增,先前環繞身周而平靜不動的上聖天心浩然氣也是瞬間爆發開來,牽引着那股浩大天意不斷深入自己心魂,質問着自己。
若是以往巔峰時期,嶽鵬舉單憑自身功力的確有能力對抗這股不完整的天意,但是他和張子強一戰,受到終結天道的侵蝕,本來只需要數月時間他就能慢慢恢復,但是如今受到天意審查,那股暗傷也是於此刻爆發了出來。
噗!嶽鵬舉猛然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軀一個搖晃,身週上聖天心浩然氣也是轟然大盛,原先還無形無質的天意在這一刻驟然間化爲熊熊烈焰,自他身軀中燃燒起來。
這一刻,朝堂內一片譁然,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向嶽鵬舉。
“嶽王有罪!”秦檜面無表情,緩緩拱手說道。
包拯嘆息一聲,和文天祥同時作揖,朗聲道:“嶽王有罪!”
文武羣臣也都醒悟過來,紛紛出聲響應,伴隨着“嶽王有罪”之聲越發洪亮,降臨在嶽鵬舉身上的天意火焰也越發洶涌,哪怕他貴爲八境,竟然也開始有無法對抗的跡象。
然而身處於此等痛楚之下,嶽鵬舉忽然間明白了楚狂歌爲什麼要找自己一起對付文藝軍,他扭頭望去,就見楚狂歌不知何時已經坐下,正脣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楚狂歌!”嶽鵬舉心中怒極,一擡手祭出瀝泉槍就勢刺出,只是他本就負傷,又身受天意炙烤,戰力十不存一,這一擊雖說足以秒殺任何七境,但是面對同爲八境的楚狂歌,卻是微弱到不值一提。
隨手一拳就將槍勁擊碎,楚狂歌緩緩起身,沉聲道:“嶽王你瘋了麼?”
趙挺之大袖一拂,朗聲道:“嶽鵬舉此人果然奸邪,竟然惱羞成怒攻擊楚王!”
王安石冷眼旁觀,看着殿堂內滿是指責嶽鵬舉之聲,如果說先前懾於他八境身份還不敢太過放肆,此刻大局已定,所有人都是撕破臉皮,唾沫橫飛各種斥責,捏造各種罪名丟過去。
嶽鵬舉此時已經被熊熊烈焰徹底淹沒,只是任憑他如何痛苦地嘶吼,那天意依舊源源不絕地降臨下來,化爲烈焰焚燒着他的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