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姚若愚等人尚未割據合州之前,大理與西夏兩大遺族爲了躲避宋、金圍剿,有部分民衆一起躲藏在了川渝邊境的某處山脈內。
這處山脈地域寬廣,又因爲太過險惡的地勢,所以宋、金兩國也不願隨意出兵圍剿,使得兩大遺族得以在這裡安養生息。
之後就是姚若愚等人建立文邦以後的事情了。
西夏遺族反叛失敗,被姚若愚剿滅大半精銳,元氣大傷,大理遺族得以佔據上風,徹底掌控了那片山脈,並將諸多西夏高手紛紛屠戮乾淨,剩下的普通民衆也大多被迫遷出山脈,分散到川渝各地。
再然後,在姚若愚的授意下,大理遺族將大批族人遷出山脈,移居到了達州、巴州一帶,時間久了,除了一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山脈內已經沒有了太多人居住。
這一日,平靜無比的山脈高處,一名藍衣老者正懸於高空,目視下方山脈,滿臉的感慨之色。
忽然,老者身形一動,腳下虛空好似實質階梯,一步十丈,不過片刻功夫,他已經來到了山脈深處的一座山谷內。
瞧見谷口一道道封印靈陣,老者眼底浮起幾分苦笑,誰能想到,當年傾盡一族之力佈下的封印,今日卻要他親自來解除。
搖了搖頭,老者大袖一拂,一股溫熱之氣沖刷而上,竟是輕描淡寫地將那些封印盡數焚去。
仔細看了幾遍,老者確定將所有封印的痕跡都抹去後,當即朗笑道:“李老賊,你的族人都被屠戮乾淨了,還在閉關?”
安靜了一會兒,就聽谷內一人洪聲道:“老傢伙,你說什麼?”話音未落,一股灼熱無比的炎勁已經從中翻涌而出,將谷口山石盡數化爲琉璃之狀。
瞧見那些琉璃化的山石,老者眼神一閃,失笑道:“看來你這大日炎神又有了精進啊!”
轟隆一聲,先前從谷中翻涌而出的炎勁盡數倒卷而回,而後就見一名紅衣老人從中走出,怒目瞪視過來,厲聲道:“你剛剛說什麼?我族被人殺光了?”
笑了笑,老者頷首道:“不錯。”
那紅衣老人渾身炎勁濃郁,整個人好似一輪烈日,此刻也是目眥欲裂,咆哮道:“段老賊,當年說好你我輪流閉關,另一人負責看護兩族,我族被滅,你在幹什麼?”
“你以爲老夫願意看到麼?”老者嘆了口氣,無奈道,“對方乃是八境,我區區一個七境,又能做什麼?”
紅衣老人臉色大變,驚道:“八境?難道是那楚狂歌出手了?還是那完顏阿骨打?”
“哼!都不是,那楚狂歌已經前往北上自立爲王,至於完顏阿骨打早死了好幾年了,”老者搖搖頭,回答道,“這八境名叫姚若愚,乃是華夏錦繡榜武榜第一的人物。”
紅衣老人眉頭緊皺,回憶良久,卻如何都想不起有這麼一個人。
見他神情,老者冷笑道:“此人乃是數年前崛起的,之前從無聲息,短短數年已經從區區三境突破到八境,這般妖孽人物,你以爲老夫能反抗得了麼?”
“那你現在來找我幹什麼?”紅衣老人也不是蠢貨,思緒轉動,忽然問道。
“若是此人仍在,老夫恐怕會至死都不敢冒頭,”老者淡然道,“只可惜,此人得罪了大宋,被圍殺在東南。”
“哦?”紅衣老人面色冷冽,冷笑道,“所以呢?”
“當年他出手屠戮你西夏遺族,老夫族人也受到波及,只是礙於此子實力不敢反抗,如今既然他已經隕落,那麼就是我等復仇的時候了。”
老者手撫長鬚,淡淡道:“只是此子麾下有四位七境,單憑老夫一人之力怎能對付,所以專程前來找你,共商大事。”
“四個七境?”紅衣老人微微皺眉,不解道,“以你七境高階的實力,難道還應付不了?”
冷笑一聲,老者答道:“嘿,這四人裡面,有西遼攝政王韓德讓,築劍宗的宗主席師,還有那號稱五名六境可斬七境的五靈繁易劍陣,最後一人更加了得,以一人之力可以匹敵七八位七境聯手。”
“怎麼可能?”紅衣老人兩眼瞪圓,愕然道,“怎麼可能有如此本事?”
“不然你以爲,老夫爲什麼會來找你?”老者皺了皺眉頭,道,“總之一句話,你要不要爲你的族人報仇?”
“此事太過荒謬,我可不能聽你一人之言,”紅衣老人思慮片刻,搖頭道,“我要先出去探查清楚,怎麼找你?”
老者淡淡一笑:“你若要找我,去川蜀北部的巴州即可,記得藏匿行跡,可別讓他們發現了。”
嗯了一聲,紅衣老人身形一閃,就化爲一輪烈陽沖天而起,眨眼功夫已經消失在天際。
“這老傢伙的大日炎神越發強橫了,恐怕距離七境七重也不遠了。”
目視那人背影,老者面色陰沉,沉吟道:“只是單憑我們兩人,恐怕還沒發對付那許烜熔,還是要再去尋找幾個幫手。”
那紅衣老人名曰李裘,是西夏遺族中的最強者,一身火系功力足有七境六重。
至於這名老者,當年曾是大理國崇聖寺的主持,後來大理國被滅,他帶領部分族人逃亡到這裡,並改名爲段復理,意喻復興大理。
華夏四大逆中,此老乃是排名第一的人物,修煉純陽天功,是七境七重的頂級強者。
李裘和段復理雖然功力通玄,奈何年紀老邁,爲了保持生機不損耗,於是二人約定,一個閉關維持生機,一人在外坐鎮,每五年一輪換。
當年西夏反叛失敗時,正值段復理在外坐鎮,眼見文邦勢大,他果斷帶人剿滅了西夏遺族的諸多高手,並親自出手封印了李裘閉關之地。
誰能想到,大理遺族和西夏遺族中竟然還有這麼兩位頂級強者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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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州,老峨山。
隨着大文城邦佔領川渝,築劍宗逐漸恢復了往昔的元氣。
雖然目前還沒有新的六境誕生,使得火、水、土三峰的首座仍是由兩位五境暫攝,但是在席師的經營下,這些年也陸續招收了不少劍道的好苗子,只需要足夠的時間,早晚能夠恢復築劍宗當年名列七大聖地的盛況。
這些日子席師一直留在築劍宗內,以護持涼州、敘州兩地,避免遭遇七境攻擊。
負手立在老峨山山巔,席師面沉如水,往日再是嚴重的局勢,此人也一向是微笑滿面,如今這般凝重的神情,卻是極爲少見。
遙望山巔外厚重的雲海,席師正值沉吟,忽然聽見身後響起腳步聲,也不回頭,他已經淡淡笑道:“劍天,什麼事?”
來到席師身後數步處,牧劍天抱拳道:“師尊,我們在北部的劍館剛剛傳來消息,巴州、達州等地的駐軍似乎有部分消失不見。”
“嗯,應該是去漁州了吧。”席師微笑道。
牧劍天一怔,醜陋的臉龐上露出幾分不解:“師尊難道早已經猜到了?”
席師嘁了一聲,輕笑道:“三公舉辦第二屆百家講壇,不就是爲了讓那些圖謀不軌之輩有所動作麼,既然如此,那些兵馬偷偷離開駐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此事是否要告知天策府?”牧劍天問道。
嘆了口氣,席師回過身看向自己這位得意弟子,雖然他在劍道上的天賦不輸自己,但是這謀略方面卻實在是不堪。
搖搖頭,席師面帶惋惜地說道:“不必。”
牧劍天眉頭緊皺,疑惑道:“爲什麼?”
“當年臣服文邦的時候,爲師曾經與文王約法三章,本宗可以調動六境前往助力,但是爲師卻不會親自加入文邦,你知道爲什麼麼?”
也不等牧劍天回答,席師已經回答道:“因爲那時候的文邦,還沒有資格讓爲師聽候調遣。”
“直至文王伐金時突破七境,爲師才帶着五靈繁易劍陣加入天策府,這次哪怕文王不在,我也聽從那許烜熔等人的安排,返回築劍宗幫忙照看川南邊境。”
“但是,無論是當年剛剛臣服的時候,還是現在爲師親自加入天策府,我從來都沒有讓你加入天策府,也就是你爲了突破天障,想要經歷紅塵,爲師才拜託文王讓你入兵部爲官,以磨礪心性。”
“你知道這是爲什麼麼?”
牧劍天沉默片刻,淡淡道:“師尊是不願意徹底捆綁在築劍宗麼?”
席師淡然道:“因爲文王突破七境,有了和我平等談話的資格,所以我帶着五靈繁易劍陣加入文邦,但是哪怕他現在已經是八境,但是宋朝一方卻有三位八境,這種情況下,你能保證大文城邦可以支撐下來麼?”
牧劍天眉頭緊皺,欲言又止。
席師笑了笑,說道:“我築劍宗所有人都可以加入大文,甚至爲了他們與大宋交戰至死,但是你不行,因爲你是我宗未來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的火種。”
聽完席師的回答,牧劍天不覺沉默下來,此時他才終於明白過來,爲什麼席師一直不讓自己加入天策府,哪怕當年自己想要感悟紅塵而打算入朝爲官,席師也是猶豫再三才答應下來。
“聰明人總會權衡局勢,師尊是聰明人,這樣做沒有錯。”
忽然,牧劍天擡起頭,沉聲道:“可是徒兒不是聰明人,徒兒感悟蒼天劍道,爲人處世就是一往無前,徒兒既然現在是大文官員,就要爲大文捨生忘死。”
席師嘆了口氣,他顯然早已猜到牧劍天的回答,淡淡道:“忠義可嘉,不過可惜了,這次的事情你不能插手。”
不等牧劍天反駁,席師已經微笑道:“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那位新任御史大夫的意思。”
牧劍天聞言一怔,目光中滿是質疑,頓時席師笑容一垮,饒是此人性情厚黑,也不禁羞惱道:“爲師還會騙你不成,那位御史大夫猜到你這種人可能會前往漁州助陣,甚至一時激憤直接跑去阻攔那些兵馬,專程派人送信過來,讓我阻止你們。”
“爲什麼?”牧劍天見席師面色坦然,迷惑道。
“爲什麼?”席師眉頭一挑,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既然三公舉辦百家講壇是爲了引蛇出洞,你貿然動作豈不是會打草驚蛇?”
“一旦他們顧忌我宗實力,反而不敢動作,你不是壞了三公的謀劃?”
“所以啊,乖乖留在老峨山吧,看三公是怎樣將那些賊人玩弄於鼓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