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湖東側的林蔭內,張真傳仰頭凝望着半空中被九道人影包圍的白衣女子,眉宇微蹙,目光裡滿是凝重之色。
“張天師。”
他正看得出神,忽地聽見旁邊有人說道:“那日你傳訊於我等之事,可是屬實?”
張真傳微微沉默,轉頭看去,就見遁甲宗、三清山、丹霞山等道家宗派的掌教都是面帶疑慮,不覺微笑道:“是真是假,稍後諸位自然知曉。”
瞧見他故作高深,幾名掌教都是微微皺眉,只是龍虎山乃是道家正統,張真傳又是七境強者,他們幾個六境再是不滿,也不好隨意表達。
再者說,早先張真傳傳來的消息如果屬實,那麼他們道家必將越過儒家,躋身百家之首。
鐺!就在幾人交談時候,高空中猛然響起一道沉悶的鐘鳴,將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吸引了過去。
隨着楊延昭的參戰,局勢也漸漸發生了變化。
此次圍攻許烜熔的幾位七境中,單論功力自然是段復理最強,可是如果說到傳承深厚,卻是楊延昭和李越舟這兩位兵、儒二家的嫡系傳人爲最。
兵家聖物,九兵!
儒家至寶,太學!
前者得千年以來殺伐之氣淬鍊,煞氣洶涌,後者則是有浩然長河爲背書,力量源源不絕。
楊延昭和李越舟二人雖然只以功力來說不及許烜熔,但是憑藉兩件至寶,卻是牽制住了混沌鍾與太極圖,使得許烜熔只能夠依靠自身之力對抗羣雄圍攻。
每逢混沌鍾震盪,欲要鎮壓虛空,楊延昭就是揮槍橫擊,以九兵所化的素纓鏨金槍阻斷其鎮壓之力。
而作爲道家至寶的太極圖,擁有分化、扭曲萬物之功效,每次衆人攻伐上來,氣勁都會被太極圖自行分化而溢散一空,根本觸及不到許烜熔。
然則有浩然長河作爲能源供給的太學劍,卻是依靠着海量的浩然正氣,硬生生將此圖牽制住,無法阻擋其他人的攻擊。
不過雖然沒有太極圖和混沌鍾,單單依靠起源天道的許烜熔,仍是阻擋住了王鈺翔、段復理、李裘、雀巖道人、文天祥、趙卿辭六人的攻勢。
眼見久攻不下,段復理濃眉緊皺,忽地大聲喝道:“諸葛侯爺,你還不出手?”
許烜熔聞言眸光一凝,陡然驚覺一股浩大氣機自遠處升騰而起,其威勢之強竟是遠超衆人聯手,還不曾接觸,光是感知到那股力量,原先縈繞周身的起源之力竟然就有一種分崩離析之感。
“諸葛正我?”脣角微抿,許烜熔拂袖擊散段復理和李裘合擊,腳下七星步斜走三丈,秀氣小手握拳一擊,就將王鈺翔、雀巖道人、文天祥、趙卿辭盡數崩飛出去。
擊退衆人後,許烜熔身影一閃,憑着幻之大道與光之大道脫離出衆人包圍,瞬移回到文邦衆人頭頂,蹙眉望向那氣機升騰之處。
而感受到那股八境威壓,段復理不覺放聲大笑起來:“好!我大理亡國二十餘年,如今終是得以復國,好大一份碩果!”
李裘等人也是滿臉笑容,文邦這一方顯然是沒有八境級別的戰力,如今諸葛正我出手,文邦將再無翻盤之力。
張真傳見勢不妙,正欲上前,就覺一股氣機遙遙席捲過來,出手之人赫然是人羣中一名青衣女子。
南宋兩浙路經略使,雜家嫡系傳人,朱超羣!
作爲曾經和徐靜淼齊名的才女,又身懷雜家秘傳與杭都朱家家傳的《東君》,此女早已經登臨七境,如今雖然輕出國境,但是憑藉一身七境功力,仍是有餘力阻止張真傳。
瞧見朱超羣手持經卷遙遙看來,張真傳白眉一軒,怒極反笑:“好,好,看來大宋當真是處心積慮已久,連貧道都被計算在內了,只是朱姑娘不怕折了這一身來之不易的修爲麼?”
面對張真傳怒斥,朱超羣面色淡漠,也不回答,只是右手一擺,一股純淨氣流平地而起,其中混雜頗多,似有儒家浩然正氣,又有道家超然之意,還有法家律禁規則,仿似混雜有百家精華,又隱隱間熔鍊一爐,幾近昇華。
張真傳、白半山、黃遜等百家傳人望見那股氣流,俱是面色一凜,此氣看似混雜,實則融合了百家精華,這朱超羣不愧是曾經雄踞錦繡潛龍榜多年的人物,竟是已經將雜家秘傳修到大成。
與此同時,瞧見南宋一方竟有八境出戰,參會衆人也都是不禁發出陣陣驚呼,其中黃遜、白半山、墨炬等百家傳人則是神色各異。
人羣中,黃遜、白半山、言尺墨等以往從未展露身份的百家傳人眼神凝重,似是在思索什麼。
敏銳地察覺到這幾人的神態變化,朱超羣秀眸一閃,忽地淡淡道:“今日之事,乃我大宋和文邦之事,各位還請作壁上觀,莫要胡亂摻和。”
黃遜、白半山幾人都是宋人,家人都在宋朝境內,聞言不覺微微色變,顯然有所忌憚。
朱超羣見狀淡淡一笑,頷首道:“自周朝以來,歷經七次九龍爭仙之局,如今不過是第八次,還望各位遵循祖訓。”
鄒布衣眼神一閃,忽地大笑道:“誰說如今纔是第八次九龍爭仙?”
衆人聞言一怔,就聽他緩步出列,朗笑道:“若是正常情況,此次九龍爭仙之局的確是第八次開啓,只是自八年前開始,天機有變,這第八次與第九次早已經合併爲一了!”
“怎麼可能?”白半山臉色一變,驚呼道,“天機爲何變化?”
鄒布衣淡然一笑,緩緩道:“仙門關閉,至今已有兩千三百餘年,天地靈能稀薄,再也無法支撐兩次九龍爭仙之局。”
墨炬目光一凜,肅然道:“尊駕雖是陰陽家傳人,但是此事可不是空口白牙這麼一說,就能讓我等信服的!”
“哈哈!此事我陰陽家祖師早有預料,想來如果各位所得傳承沒有殘缺,祖訓之中應當都有一句‘遇八而滿’吧?”
鄒布衣環顧衆人,微笑道:“最後兩次九龍爭仙之局早已開始,也將誕生兩位真龍,扶龍也好,附龍也罷,我等百家傳承至今,也該到了履行祖訓擇龍之時了。”
“胡說八道!”朱超羣面色一寒,擡手想要攻擊,張真傳卻是屈指一彈,以天師府秘術遙遙施展威壓,逼迫對方不得分神。
瞧見黃遜等人仍是神色遲疑,鄒布衣搖頭一笑,轉身面朝成都府方向揖首一禮,朗聲道:“陰陽家,擇大文爲主!”
丁言志朗笑一聲,亦是面西拱手:“法家,擇大文爲主!”
烈山藥捋須一笑,抱拳道:“農家,擇大文爲主!”
懸於半空的許烜熔眸色一閃,微笑着轉身朝西,揖首道:“道家,擇大文爲主!”
先前三人話語方落,大文城邦的國勢陡然一震,憑空增長了數分,而當許烜熔開口時候,卻是沒有半分變化。
張真傳見狀嘆息一聲,看了眼仍是心神疑慮的遁甲、三清等道派掌教,緩緩道:“徒兒,且讓幾位道友看看你的第三魂符。”
許烜熔聞言微微一笑,意念動處,一道魂符投影自她身側悄然浮現,當看到那枚魂符之際,遁甲宗、三清山、丹霞山等道派的掌教俱是身軀一震。
無需解說,只消看見那道魂符,就可從中感受到一個“道”字。
每一位道派修士往往都會凝結一枚道字魂符,差別的只是強弱之分,然而許烜熔這枚道字魂符,其靈韻之濃卻是遠超衆人,更是隱隱間有一種昇華超脫之意。
“魂符成道?”
“只差一線就可凝結大道!”
“此女乃我道家天命之女!”
數聲驚呼自那些掌教口中響起,不約而同地,他們俱是清一色面朝許烜熔揖首行禮,齊聲道:“道主!”
伴着衆人齊呼,大文國勢都是一個激盪,又是憑空增長數分,而許烜熔紫府內那道字魂符亦是瞬間靈能縈繞,憑空又完善了兩成。
“沒想到,這擇龍之日竟然已經到了!”瞧見大文國勢因法、陰陽、道、農四家相擇而激盪增長,黃遜眼神複雜地收回目光,看向不遠處的白半山等人,彼此都是面色凝重。
轟!
似是感受到大文國勢的突然增強,始終不曾露面的諸葛正我終於自遠處御空而至,隨着他的入場,獨屬於八境纔有的磅礴威壓霎時席捲全場,哪怕是強如七境八重的段復理,也是承受不住那股威壓,搖搖晃晃地墜落下去。
凝望向周身縈繞有磅礴起源之力的許烜熔,諸葛正我罕見地露出幾分凝重之色,肅然道:“此女交由我,你們去對付那丁言志和張真傳。”
“喏!”王鈺翔等人齊齊點頭,也不再理會許烜熔,轉身往丁言志那裡逼近過去。
人羣中,吳媛望見這一幕,臉色不禁一變,正想現身勸說丁言志投降,身側陡然一人閃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沉聲道:“吳相,還請遵守和陛下的約定。”
吳媛聞言眼神一顫,早在出發來川渝前,她已經答應過趙昰,此次只會在暗處謀劃,絕不能夠親自參與,畢竟相比於失去了姚若愚的大文城邦,在趙昰心目中吳媛的安全更加重要。
瞧見楊延昭、李越舟、文天祥、王鈺翔、李裘、段復理、趙卿辭、雀巖道人八位七境緩緩逼近過來,汪唯正舔了舔嘴脣,緩緩握緊刀柄,他只覺得喉嚨乾澀無比,顯然他也清楚,單憑此刻文邦的力量,根本無法對抗這八名七境的聯手。
文邦的文武羣臣,除了鄧亦通、唐道遠等少數人還能保持鎮靜,其餘人哪怕心中仍是堅定不移地站住大文這邊,卻也有些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而眼見着八人靠近,除了先前開口表示擇大文爲主外再無出聲的丁言志終於是輕輕一笑,喃喃道:“差不多了,八個七境,一個八境,足夠讓天下知道我大文的力量了。”
他雖然聲音很輕,但是此刻全場寂靜到落針可聞,那八人又都是七境高手,自然聽的清楚,不覺均是心頭一怔。
與此同時,直面諸葛正我那八境威壓的許烜熔亦是輕輕一笑,柔聲道:“撒網了這麼久,能撈這麼多大魚,也值當了。”
諸葛正我濃眉一皺,陡然臉色大變,不待他開口,丁言志已是輕輕揮袖。
剎那間,移通學宮四角各有一道銳氣化柱直衝天際!
劍氣如海,傾瀉而下!
誅仙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