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寶場下街到上街,如果不逢場,也就幾分鐘時間,便可全部走通。
這上街與下街是以王氏茶鋪所處的地方爲分界點,呈一個手臂的倒柺子彎形狀。
上下街攤點決定上下街繁華程度。下街,是老百姓日雜商品交易地。因此很繁華,人們從各條溝往金寶場匯聚,場口位於下街,所以場口的位置也決定了下街人多。而下街往上的盡頭就是王氏茶鋪,轉過倒柺子彎就是上街,這上街主要是大宗物品交易地,比如豬牛羊市場,木材市場,傢俱市場等,這些大宗物品本不易賣出一宗,因此顯得冷清些,人們趕場大多集中在下街。
街房是一溜子青瓦房石木結構,具有川北風格的川鬥房,每座房子外形幾無二致,只有高低之分,寬窄之分,中樑柱立得高的,可以從中搭一層木樓,將木樓挑出二樑柱,下面空出一條寬階沿,街房寬的分四檐八柱,六檐九柱,街房一般不建四合院,即使有,也是從街房後面的拖部拖出來的,不佔街面,前面看仍然窄,然而到了後面就別有洞天了。街房一般橫着修建,很少有縱着修建的,橫着修建的主要是多門店,縱着修建的就只能當住房了。金寶場上有的一家橫着佔有幾個店面,窄的也就只一個店面,還有更窄的,就是一個小巷子,只夠擺個小攤攤。
這樣的街道,自然是沒規劃可言,與當地官紳關係好的,就拓展得寬一些,普通老百姓就只有靠世襲的祖屋寬窄來決定自家房屋的寬窄了。因此,金寶場街房就修建高低錯落,擠擠密密,橫來順擺,歪歪斜斜,曲裡拐彎。有些地方,街道窄得面對面兩家從各自窗中伸出手來,可以相互拉着。
趙紹州的家在街上屬於中規中矩的人家,位置在下街中段。趙紹州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房子的門店只一間,普普通通的,低矮,沒搭建木樓。
趙紹州的肉鋪更是簡陋,他在臨街的屋檐下用石頭砌了一級半米高的階梯,把長條板凳橫放在石階上,取下臨街窗板,鋪於窗口下襬放的板凳上,窗子下沿也就比板凳高一公分左右,他人只需抽根板凳搭坐在屋內,便可以在窗口操作賣肉了。
國民黨ZF的縣長聽起來好聽,其實也沒多大權力。
易維精當了縣長後,總在想,自己就是一個傀儡縣長,要權沒權,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權錢財都掌握在軍閥手中。他當縣長也想搞點事,但搞事缺了這三樣,肯定什麼都搞不出來。易維精給軍閥楊森建議,在各鄉建立民團,協助部隊和ZF聯防治安,楊森覺得法子還行,就準了。其實這是易維精的私心,他想抓點軍權在自己手中,這鄉民團就由他管着。
各鄉都搞起了民團。
這周子華一聽說各鄉都要建民團,就心動了,他已經不滿足於一個鄉長的職務,想弄一個團總的位置來坐坐。
這周子華當初在金寶場是混得很差的,幾乎沒人瞧得上他,純粹一賴皮,吃喝嫖賭樣樣來,人人厭而遠之,沒人惹他,也沒人願意去惹他,他還爲此自鳴得意,一天人五人六的。
周子華當了鄉長後,就一改落魄的樣子,有些人模狗樣了,但是鄉長畢竟也沒啥權力和油水,所以他又想當團總,團總實惠些,有槍,就有搞頭。爲弄金寶場團總,他上跳下竄,但最終還是沒有能夠當上。
最終,易維精把民團團首交給了何坤玉,這何坤玉雖然沒有什麼大本事,但他有個兒子在縣警察局當差。
團首沒當成,周子華又將目光瞄準了二領班這個位置。
二領班說起來就是一個給ZF軍隊收糧收錢的差事,位置不起眼,但是既然沾上了糧錢,那就另當別論了,周子華盯着這個位置他就是想在錢糧上打主意。當然ZF纔不管這些,只要能夠如實地把錢糧收上來,他纔不管誰來當這個二領班,即使是潑皮無賴都可以。
周子華猴精着呢,他一個鄉長還盯着一個二領班,沒有搞頭他要幹?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一個位置,不在乎權大權小,主要看你怎麼去運作這個權力,這周子華就能把這個沒有啥權力的二領班也當得風生水起,他有他的一套,這也是他的臭本事。周子華一當上二領班,儼然成了一個縣府的人,一個吃官飯的人。嘩地一下,斜眼孫成來投靠他了,小分頭何二娃也來投靠他了,這周子華走到哪兒,他屁股後面就跟着這兩個人,比他當鄉長光鮮多了。
周子華刮掉亂糟糟的頭髮,亮出一顆燈泡來,他一天就在金寶場上大搖大擺的晃,後面跟着兩個打手級別的人,三個歪瓜劣棗一組合,居然成就了金寶場一霸。
王氏茶鋪居金寶場倒柺子彎這個得天獨厚的位置,生意很是興隆。王老闆經營多年,自然掙錢不少。王老闆是搭了樓的,共兩層,上下都做成茶樓,底層是大衆型,散客多,做生意的都聚在底樓喝茶,在場上有點身份的,都坐二樓,二樓清淨些,雅靜些。中午茶鋪還提供飯菜,可酌小酒。
以前的周子華都只坐底樓喝茶,不上二樓的。他不是不想上二樓,而是沒錢沒身份沒地位,他怎敢爬到二樓上去喝茶呢?
二領班就有資格上二樓喝茶了,而且還在二樓上固定了位置。
王老闆說,周大爺,今後二樓走廊正中那個位置就是您專座了。
周子華爬上二樓,看了看那個位置,坐下來,左右前後瞧了瞧,甚是滿意。周子華拍了拍坐椅,挺結實的。好,就這個位置。王老闆馬上吩咐夥計,快,給周大爺上茶。夥計忙跑下來,提一壺茶,在周子華面前把茶碗放下,沖泡一碗茶。說,周爺,您喝好。周子華頭也不擡,端起茶碗,蕩了蕩,又放下。
周子華對這個位置相當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