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寺奪槍(三)

夜幕緩緩降臨,趙全英帶領婦女們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長幹山的夜有些冷。

俄爾,有一兩聲輕微的蟲鳴掙扎出夜的漩渦之中,在大路上留下一些餘音未了。

趙紫羣跟着趙全英一前一後往大悲寺的路口趕,她們尋找到一處隱蔽之所,伏了下來。這個位置離大悲寺最近。

陳素清帶領另一位婦女在離趙全英她們稍遠一點的另一個路口伏下來。

其他五組婦女也以兩兩爲單位,在其他幾條通往大悲寺的路口分別伏下來。

每組保持有一定距離,但能相互呼應。

真涼,夜氣早早降下來,凝成一滴一滴細小露珠,落到草叢裡,落到人身上。

趙全英爲了行動方便,只穿了一件衣服,一滴露珠滴到她脖子上,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她有些擔心這些姐妹是否吃得消,她回望了一下趙紫羣,薄薄夜色之中,趙紫羣也在抹頭髮,她知道肯定是露珠掉她頭上了,或者是被蚊蟲叮咬了。

趙全英能夠想象到其他路口的姐妹們肯定也跟她們這兒情況差不多,有好幾個姐妹是第一次參加如此大的行動,內心難免有些害怕,但她相信她們能夠出色完成任務。

時間在緩慢消失,大悲寺方向還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和響動。

趙全英靜靜地伏着,她們除了等,還是等,守和等,是她們的任務,她眼睛死死地盯着路上動靜,不敢有絲毫放鬆。

通往大悲寺的大道在夜色中呈灰白色,今晚路上闃寂風啞的,沒人來往。

夜靜得有些可怕,趙全英趴在草叢中,興奮勁兒一過,她就覺得有些疲倦,眼皮直打架。趙全英努力地睜了眼,用手掐眼,提醒自己不能睡。

踏,踏,踏,突然,前面大道上傳來有人走動的腳步聲。

趙全英定睛一看,是兩個擔着挑子走夜路的人,扁擔在兩人肩上節奏一致地悠悠顫動。趙全英馬上恢復精神,她對不遠處的趙紫羣發了一個不管的手勢,趙紫羣也回了一個手勢。那兩人挑着擔子從她們面前走過,直到遠了,路上又恢復寂靜。

草叢中蟲子的叫聲是催眠曲,瞌睡又要來了。趙全英覺得這樣不行。她悄悄從草叢中站起來,靠近趙紫羣輕聲說,紫羣,爲了防止大家睡着,我們實行傳哨。

趙紫羣說,怎麼個傳哨法?

趙全英說,就像現在,我來給你說一聲平安,你再悄悄地去下一個路口,給她們傳遞這個平安信息,下一個路口又派一個人向再下一個路口傳遞平安信息,路口總保持兩個人,依次類推,然後再按此辦法回傳回來,兩個人交叉進行,這樣就不容易睡覺了。

趙紫羣說,好,這個辦法好。

何德明那天從大悲寺回來就詳細將寺內情況向何宣昭進行了彙報,何宣昭又向羅天照進行了彙報。然後,羅天照又與何宣昭、楊德元仔細地擬定一個大悲寺奪槍方案,行動定於今天晚上。

行動由武工隊隊長何宣昭指揮。

趙全英她們姊妹會負責具體的放哨任務。

大悲寺裡的敵人較多,光憑武工隊一支手槍,力量顯然不夠,勝算不大,爲確保成功,何宣昭經請求羅天照,爭取去請外援來支持這次行動。

請誰呢?羅天照認爲西路離蓬溪最近,他覺得請中共蓬溪縣委來支持比較現實。於是羅天照親自去蓬溪爭取,中共蓬溪縣委在聽了羅天照想法後,非常支持此事。

當時中共蓬溪縣委地下黨活動也非常活躍。早在1929年,鄺繼勳就在蓬溪建立了四川第一個縣級紅色蘇維埃ZF,影響非常大。

蓬溪縣委派了一支12人的隊伍來參加此次活動,由隊長蔣述法帶隊,副隊長叫屈雙泉,這支隊伍有8支手槍,其餘的全是大刀與長茅。但這已經足夠了。

天一黑下來,武工隊就在長幹山下的拱橋邊與蓬溪派來的游擊隊匯合。蓬溪游擊隊員們不熟悉路線,蔣述法提出將兩支隊伍合併在一起,由西區武工隊統一指揮和行動,何宣昭認爲可行,兩支隊伍一組合起來,清點人數,居然與大悲寺裡公安小分隊的人數一模一樣,共32人。隊伍分成兩組,一組由何宣昭帶領蔣述法、何德明等14人從前門進廟奪取槍支彈藥,另一組由楊德元、何正昭、何德義、屈雙泉等18人將廟子包圍,主要是守住公安分隊和廚房的兩個門,並約定今晚行動口號是:前進。

兩支隊伍分別選擇小路從拱橋後面的西南山腳下繞道西充境內,再去大悲寺後的土地廟內集中後再分散行動。

何宣昭手持一支手槍,帶領一小分隊從土地廟左側山腰墳地爬到大悲寺前那棵大柏樹下。

大悲寺裡燈火通明,人聲嘈雜。

何宣昭問何德明,你不是說有20人去看戲麼?怎麼寺裡還有這麼多人?

何德明說,我也不知道呀,張召安明明說有20人要去看戲的。不忙,我們先聽先看一下再說。

拿飯來。這是副隊長楊中士的聲音。這小子沒去看戲,他大概在叫廚房送飯了。

何宣昭悄聲問何德明,他們去看戲的消息準確不?

何德明說,張召安親口對我說要去看戲,這沒問題。不過爲了穩妥起見,我先去寺裡打探一下,寺裡我有熟人,我又多次去過寺裡,遇到情況我能應付。

何宣昭說,那行,小心爲妙。

何德明從樹蔭里長了身,大搖大擺地從寺門正門進去。

大悲寺晚上還是放了哨兵的。

哨兵見有人大晚上還進廟來,便拉了槍栓,大聲質問,幹什麼的?

寺內燈火照到那個哨兵臉上,何德明認識那個哨兵,他大聲說,文錫和,連我你都不認識了?這文錫和是本地人,何德明認識他,他也認識何德明。

是你喲,何德明,大半夜的,你來廟裡幹啥子?文錫和在明處,他使勁地擠了擠眼睛,纔看清進廟之人,見是熟人,便放下槍,但仍疑問道。

哈哈,文錫和,你這大廟不準人晚上進來?何德明邊說邊往寺裡走。

何德明,你有事莫事不要進來,現在廟裡是軍事重地,你半夜跑進來幹啥子嘛,不要進來,隊長走時已經交代了,任何閒雜人等都不能靠近寺廟。我們是熟人,我不爲難你,你走吧,不要進廟來。文錫和雖然把槍放下了,但他還是警惕着,阻止何德明進廟。

何德明見文錫和一本正經的樣子,心想,看來靠熟人關係是進不了廟的,只有扯謊了,他說,文錫和,你也知道,我半夜三更來廟裡肯定有事噻,不然我來做啥子?

文錫和說,那你來做什麼?真的,不開玩笑,沒事就不要進來了。

何德明說,有事,有事,我來送公文。兩人諞了幾句,何德明居然靈機一動,嘴一下子就說順溜了。

文錫和瞧了瞧何德明,哪有什麼公文?他不是兩手空空麼?送什麼公文呢?便問道,公文呢?公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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