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虎正在和趙二龍巡哨,看到黑暗中有個人影跌跌撞撞的過來了,他馬上抽出了手槍。小王終於支持不住了,他一頭栽倒在地上,還是努力地向前爬着。
趙二龍上前去抱起了小王,他只覺得手上粘粘的一股血腥氣。小王看到趙二龍頭上的軍帽,頭一歪昏死過去了。
“什麼情況?”林飛虎低聲問道。
“一個傷員,他恐怕不行了!”趙二龍低聲說道,把小王的身體直接抱了起來。
“趕緊回去!”林飛虎揮了一下手說道,他又向黑暗中看了一眼,心裡對於一直沒有暴露的潛伏哨非常的滿意。
回到了駐地小屋裡,許靈靈腆着大肚子端來了馬燈,她看到小王渾身是血忍不住嘔吐起來。
林飛虎伸手接過了馬燈,伸手往小王的脖子上摸了一把,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小王的脖子上已經沒有脈動了,他犧牲了。
“團長,你看!”趙二龍把小王懷裡的密碼本拿出來說道,上面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密碼本?”林飛虎拿過沾着鮮血的密碼本翻了一下說道,“這是鬼子的密碼本?”
看着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小王,林飛虎和趙二龍取下了頭上的帽子,向這位不知名的英雄默哀。
林飛虎馬上把這一情況向五縱做了彙報,黃志成聽說後沉吟了一下,命令林飛虎馬上派人把密碼本送往山東根據地。
林飛虎一點都沒耽誤,馬上派毛平和田二牛上路,順便他還給秦凱歌寫了封信。看着毛平和田二牛離開了,林飛虎陷入了沉思,“這個犧牲的同志是誰?他是怎麼弄到鬼子的密碼本的?”
第二天的時候,這些疑問都解開了。灌東區地下組織通報,在大伊山潛伏的三位同志犧牲,其中就有蘇三和汪得昭還有小王……
林飛虎沉默不語,要說他們是在明處和鬼子戰鬥,那這些在暗處的同志也是在和鬼子戰鬥。他們有些時候的作用比刀槍還要重要。情報,永遠都是戰爭的一部分……
山東根據地敵工部的同志拿到了密碼本喜出望外,他們把平時截獲的電報拿來參照密碼本一看,許多一直困擾他們的問題馬上就迎刃而解了。從以往的電文中,可以看出日軍在戰略上做出的一些改變,也可以看到日軍對於抗日根據地的重視。
雖然日軍在得知密碼泄露後馬上啓動了備用密碼,讓八路軍敵工部沒辦法繼續破譯的他們的情報,可以前的電文被破譯,對於日軍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打擊。
不光是駐紮在臨沂的第四軍,侵華日軍大本營下達了一道嚴厲的命令,要求全體參戰部隊一定要提高警惕,不準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至於在泄露密碼事件中有嚴重過失的東次郎,因爲已經死亡沒辦法再追究責任,只好給了石原太郎一個處分以示警惕。
至於周發錢,他成了這次事件唯一的倒黴蛋,被鬼子安了一個罪名,抓起來送到了海州,最後下落不明……
天氣越來越冷了,在連續幾天的陰沉之後,天空飄落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鵝毛般的雪花從天上飄飄灑灑的落下,天地間一片雪白。
許靈靈開始還站在外面伸着手接着雪花玩,很快就凍得受不了了,鑽進了屋裡再也不出來了。戰士們都縮在窩棚裡不出來,互相擠在一起取暖。林飛虎和張大勇杜潔生老王他們分頭出動,下到戰士們中間,和他們談心聊天,講一些政策方面的要求,也講了一些部隊的老傳統,加強戰士們的思想認識。當然戰士們最愛聽的還是林飛虎的故事,像血戰孫家山,獨闖張寶山,桃花澗殺敵酋,單刀沭城赴會,這些老橋段已經讓戰士們聽了個滾瓜爛熟,不用幹部們開講,那些老兵們就講得頭頭是道,好像是親眼看到親身參與的一樣。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終於在凍得人瑟瑟發抖的西北風中,太陽露出了久違的笑臉。下雪不冷化雪冷,民間的老話說的一點都沒錯。獨立團的戰士們把駐地的雪打掃乾淨,一個個都累得跟狗一樣。這不是他們愛乾淨要搞衛生,而是這些要到到腿肚子的雪要是不打掃乾淨的話,那戰士們的鞋子就都溼透了,他們的腳就會凍傷。
這幾天戰士們也不訓練了,就是曬曬太陽整頓整頓思想,閒暇的時候有人提議組織戰士們識字,得到了林飛虎的贊同。許靈靈也成了教戰士們識字的先生,在她的悉心教導下,很多人第一次認識了自己的名字,認識了八路軍,認識了共產黨。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天冷了本來大家就缺少食物暖身子,要是訓練了那不是餓得更快吃得更多?只好用這種辦法來轉移戰士們的注意力,好在戰士們對於學習還是比較感興趣的,一晃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許靈靈的肚子越來越大,行動已經不太方便了。她的身子比較嬌小,挺着大肚子實在是不方便,她還堅持教戰士們識字。說來也是奇怪,同樣是教一樣的字,許靈靈教的戰士們學的就很快,杜潔生教的戰士們就是丟三落四的記不得,讓林飛虎也是很無奈,總不能去罵戰士們吧?
連接着幾天大太陽,路上的積雪都化得差不多了,只有背陰的地方還是雪白的一片。現在依然沒有辦法出動,就算是早上路面凍得跟石頭一樣,太陽一出來化凍了就泥濘的要命,每走一步腳上都沾滿了黃泥。
林飛虎現在被恢復了代理支隊長的職務,他上一階段指揮的破襲戰和反掃蕩去的了不小的成績,恢復原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天早上天剛矇矇亮,他就帶着陸小四和徐大個子出門了。他的目標是路東的新二團,部隊不打仗也要保持士氣,他要去巡視一番。
大清早的時候連一個人都沒有,他們直接過了河越過了通榆路,一路奔向雲臺山。胡云鵬和黑牛那他們的團部設在了獨立團的老窩龍潭澗。一來這裡背風暖和,二來這裡的地形好,易守難攻還不容易被發現。
林飛虎的嘴裡不停地向外呵着熱氣,頭上的軍帽檐上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霜。他的身上還是以前的那件軍大衣,上面已經又多了幾個補丁。
他們三個到達龍潭澗的時候,新二團還沒有開飯,許多的戰士們都圍在一起,他們中間倒着一箇中年戰士。胡云鵬和黑牛也站在那裡,臉上滿是悲慼。
林飛虎到了龍潭澗直接跳下了馬,把繮繩一扔把手伸到了嘴上使勁的呵了一會兒,又活動了一下已經凍得發麻的腿腳,這才往裡面走了過來。
胡云鵬和黑牛知道林飛虎要來,他們兩個沒有想到林飛虎會來的這麼早,接到通報後趕緊迎了出來。
“團長……”黑牛叫了一聲,他們還是習慣上叫林飛虎爲團長,這個稱呼還一時間改不過來。林飛虎又是不在乎這些虛頭巴腦東西的人,也就隨他們怎麼叫都行。
“這個鬼天氣!真特孃的冷啊!差點把老子的屁股和馬背凍成一塊了!”林飛虎掏出煙來點上了說道,“還是你們這裡靠着山根暖和一點,連雪化得都快!”
胡云鵬“唔”了一聲,想說什麼又沒有開口。
林飛虎吐了口煙,望着胡云鵬和黑牛一臉的奇怪,這兩個傢伙這是幹什麼?他們怎麼好像不歡迎的樣子?
“我們你們好歹也是團長政委了,看到老子過來就是這幅德行?”林飛虎忍不住笑罵道,“看看你們兩個的樣子,是不是害怕管老子的飯呀?”
胡云鵬剛要開口,就聽到了林飛虎咦了一聲,“那邊是怎麼回事?戰士們都圍在一塊幹什麼?”
他不待胡云鵬和黑牛說話,直接就走了過去。圍在那裡的戰士們還沒有走,他們看到林飛虎過來了自動的讓開了一條道,讓林飛虎走進了人羣中。
林飛虎一看到地上倒着的那個中年戰士臉色就變了,他上前去伸手摸了一下中年戰士的脖子,脖子上冷冰冰的,哪裡還有一絲熱氣?
林飛虎的臉上漸漸地凝結上一層寒霜,他把中年戰士的屍體輕輕地放下了,慢慢的站了起來。他擡頭看了一眼周圍的戰士,看到他們的鼻子和耳朵都被凍得通紅,有人的耳垂凍得開裂了,鮮紅的都快要流血了。
他看到一個戰士正在伸手抹着眼睛,那戰士的手凍得跟發麪饅頭似的,手背上已經腫成了一個圓球,也是皮開肉綻的樣子。
“你們兩個過來!”林飛虎突然大聲說道。
站在一邊的胡云鵬和黑牛悶聲不吭的走了過來,站在林飛虎面前不敢看他的眼睛。
林飛虎氣的渾身發抖,他看了一眼悶不做聲的兩個主官,突然抽出了腰上的手槍。“馬上把你們團的供給部長叫來!叫他來看看戰士們身上穿的是什麼!你們都睜眼看看,他的身上還有一根棉絮嗎?”
林飛虎指着地上倒着的中年戰士咆哮道。
沒有人動,也沒有人回答林飛虎的話,更多的戰士抹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