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虎的游擊隊現在駐紮在馬溝場一帶,龍王蕩向東沿海全部被海水淹沒了一邊,還沒來得及收割的莊稼已經廢了,沒了家園的人們在泥濘的土地上掙命,大地上一片愁雲。
馬溝場一帶沒有受到海嘯的影響,加上這一帶夏糧的收成不錯,游擊隊在這裡還不愁吃穿。那些走投無路的鄉民紛紛來參加游擊隊,許多人只是爲了能混上一口飯吃。短短的幾天,游擊隊就擴充了三百餘人,已經超過了運來的規模。
鑑於原來支隊的說法叫起來有點拗口,經過大家商議,支隊正式更名爲連,原來的支隊長成了連長。整個隊伍對外的稱呼還是抗日遊擊隊,大隊部下面轄四個連。張大勇,劉漢,杜潔生,黑牛分別擔任四個連的連長。
徐大癩子因爲染上了疫病,不得不單獨休養,不久醫治無效不幸死亡,被游擊隊安葬在小河邊,連一塊墓碑都沒有留下。
胡云鵬被林飛虎委任爲後勤部長,主要是他本身就是馬溝場的人,在附近徵糧方便。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游擊隊需要大量的大刀,胡云鵬正好是打鐵的出身,這個任務就順理成章的交給了他。
慧能成了警衛排長,說是排長其實就是一個班多一點的人,負責林飛虎和秦凱歌的安全,還有大隊部的保衛工作。慧能對於這一角色非常的勝任,讓林飛虎省了不少心。只是秦凱歌對於林飛虎和慧能經常在一起嘀嘀咕咕非常不滿,總覺得這兩個傢伙在密謀沒什麼事情,問了他們兩個卻又是什麼都不說,讓秦凱歌好一陣鬱悶。差點拿政委的身份來逼他,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這天林飛虎正打算去拜訪唐淑紅,突然接到報告說海州城有人來了,他馬上通知趕緊迎進來。阿才現在還在養傷,李柏龍派了一位新同志來傳遞消息。交通員通知林飛虎說,上級派來的收發員已經到了海州城,讓游擊隊和三團派人去接。
林飛虎大喜過望,馬上叫上慧能就興沖沖的往海州而去。海州城的警衛明顯比原來更嚴格了,荷槍實彈的鬼子端着刺刀盤查着進出的人們,發現有嫌疑就上前去搜身,偶爾有一兩個人被押起來帶走了。
林飛虎穿着對襟馬褂,頭上頂着瓜皮小帽,慧能扮成夥計揹着搭子袋緊跟在他身後。他們大搖大擺的從鬼子兵的眼皮子底下進了城,在城裡轉悠了一圈才走向和記商行。
一進去就有人把他領上了小樓,上樓以後林飛虎發現裡面除了張俊華和李柏龍之外,還有兩個不認識的男人和一個美麗的女人,他不禁愣了一下。
“林飛虎同志,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從山東來的吳功全同志,這位是老孔同志,他們兩個都是老革命了。這位是何翠娥同志,你不要看她年輕,革命鬥爭的經驗可非常的豐富。”張俊華熱情的向他介紹着屋裡的幾個人。
林飛虎和吳功全老孔一一握手,輪到何翠娥的時候他只是咧嘴笑了一下,並沒有說話。
“林飛虎大隊長,你這是大男子主義瞧不起女同志?”何翠娥不高興了,主動地向他伸出了手。
林飛虎有點尷尬的笑了一下,伸手和何翠娥輕輕碰了一下,像是被馬蜂蟄了一樣趕緊縮了回去。他總覺得何翠娥的手有點兒不對勁,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有什麼問題。
“堂堂的林大隊長怕女人?這可真是件怪事啊。”何翠娥忍不住笑道,老孔他們也一起笑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林飛虎奇怪的問道。
“呵呵,我們一上午都在談論你,說你的英雄事蹟呢!”李柏龍湊過來打趣道。
這時候從外面又進來了一個人,這個人林飛虎認識。他長着一臉的絡腮鬍子,正是上次和他聯手大鬧桃花澗的蔣木青。
大家互相介紹完畢後,張俊華就主持開會。主要的會議精神就是,上級調老孔等三位同志到海州來工作。吳功全同志擔任地下組織的鋤奸科長,負責和敵特的鬥爭。老孔同志到三團擔任政委,同時兼任報務員。三團原來的政委不幸病逝,現在正是缺人手的時候。
說道何翠娥的時候,張俊華不禁朝林飛虎看了一眼,“林飛虎同志,何翠娥同志是位優秀的報務員,她將到你們游擊隊工作,負責和上級的聯繫。”
“啊?”林飛虎一愣,他趕緊把張俊華拉到一邊,“張書記,你能不能讓上級派個男同志來啊,要不然讓她和老孔同志換一下也行啊……”
“爲什麼?”張俊華奇怪的問道。
“因爲……因爲她是個女的……”林飛虎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也難怪,整個游擊隊上下全都是清一色的老爺們,大家在一起嘻嘻哈哈說笑慣了,有時候難免會帶出一兩句葷話,平時大家都是一笑而過,並不以爲意。現在要是突然多了一個女同志,難免會讓大家不習慣,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尤其是大清早上,大家起牀的時候都是找個空地就撒尿,何翠娥要是去了,還得專門弄個茅廁,這幾百號人要弄多大的茅廁纔夠用啊?
還有一點林飛虎沒說,戰爭是男人的事情,一個女人瞎參合什麼呀。女人就該找個男人嫁了生孩子算了,整天在男人堆裡成何體統?
不能不說林飛虎的思想多少還殘留着一些封建思想,這在當時的大環境下也並不少見。雖然男女平權的口號喊了許多年,實際上還遠沒有達到那一步。
“林大隊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張俊華嚴肅的說道,“何翠娥同志的業務能力可是頂呱呱的,要不是專門扶持咱們游擊隊,上級首長還捨不得放人呢。我告訴你,就爲了讓何翠娥同志到我們海州來工作,我可把一位首長都得罪了。”
“爲什麼?”林飛虎不解的問道。
“你怎麼糊塗呢?”張俊華無奈的說道,“那位首長可是旅級幹部,他還是單身呢!”
“這就更不對了,他一個旅級幹部憑什麼要干涉人家一個姑娘的工作?這也太大男子主義……不對,他單身不會是動了人家的心思吧?”林飛虎突然想到了什麼,“這不是胡鬧嗎?”
“張書記,林大隊長,你們說誰胡鬧呢?”何翠娥直勾勾地瞪着林飛虎,眉宇間有點不悅。
“啊……那個……再說鬼子呢,鬼子掃蕩失敗了又抓了不少羣衆,我們正不平呢!”林飛虎趕緊找了個藉口。
何翠娥“哦”了一聲,看出來並不相信他的話。
儘管林飛虎一肚子不願意,何翠娥還是成了游擊隊的一員,成了游擊隊和上級聯繫的關鍵人物。當他們回到游擊隊的時候,那些正在操練的戰士們都傻眼了。
大隊長居然帶了個女人回來!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游擊隊。大家都在議論這個女人的身份,猜測着她和林飛虎的關係。
在隊部所在的小屋裡,游擊隊的首腦開了個簡短的會議。出席會議的除了秦凱歌之外,還有四個連長,胡云鵬和老王,加上林飛虎和何翠娥,一共九個人。
林飛虎宣佈了何翠娥的身份,她成了大隊部僅次於林飛虎和秦凱歌之外,第三號重要人物。雖然她沒有什麼實權,可是誰都知道她的重要性。能夠用一步電臺和上級直接聯繫,而不用人親自到場接受任務,這在黑牛和胡云鵬看來簡直太神奇了。
當晚何翠娥就用電臺和幾百裡外的上級建立了聯繫,遠在山東的指揮部對於游擊隊的戰鬥精神給與了充分肯定,勉勵他們再接再厲,爭取紮根於當地,多消滅鬼子的有生力量,爲把鬼子趕出中國盡力。
聽着滴答滴答的按鍵聲,看着何翠娥把一串串數字翻譯成了電文,林飛虎對何翠娥佩服的不行,這個女人真不簡單!
秦凱歌則是指揮兩個戰士加班弄了個廁所,並且給幾個連長下達了命令,所有的戰士不準在隨地撒尿,以後統統到小河邊的樹林子裡解決。要是有誰敢違抗命令,軍法處分。
安排住處的時候讓秦凱歌發了難,整個大隊部只有三間屋子,林飛虎和慧能住了兩間,他住在單獨的一間。現在何翠娥來了,必須要騰出一間來給她住。單獨的那一件比較偏,讓何翠娥住肯定不合適,那能選擇的只有林飛虎他們的屋子了。
問題又來了,那兩間屋子是連通的,這樣一來林飛虎和慧能就要都搬出來住,他們兩個住哪兒呢?還是慧能有辦法,他去找來了幾根木棍,就在屋子邊上不遠搭起了一個架子,用一塊塑料紙蓋在上面四周遮上草,一個窩棚就做好了。
林飛虎對於這個新“家”很滿意,迫不及待的鑽了進去就呼呼大睡,不一會兒就傳出了鼾聲。
林飛虎是睡着了,慧能可不樂意了,這個窩棚是他和林飛虎兩個人住的,現在讓林飛虎佔據了一大半的地方,他躺在牀板上連翻身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從上面掉了下來。
輾轉反側之後,慧能乾脆從牀上下來躺到了地上,這可比上面寬敞多了,怎麼打滾都不會掉下來。
同樣睡不着的還有何翠娥,她是個稍微有點兒潔癖的女人,雖然隊伍的生活非常的簡樸,也妨礙不了她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現在她躺在牀上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一股淡淡的味道直往她的腦子裡鑽。
輾轉反側之後,何翠娥終於爬了起來,伸手摸黑在牀底下找着什麼,終於讓她翻出來一雙已經快要掉底的鞋子,那種臭味更加的濃烈了。
她不禁皺起了眉頭,捏着鼻孔把臭鞋子扔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