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初秋語

冀王呂伯邑,還能清楚記得的最後一事。便是狄軍殺上牆頭,他將所有護衛派上前線,然後一名狄軍怒吼着,殺到他面前。

他沒有害怕。

他是冀國之主,也曾率衆殺過狄狗,見識過大風大浪。

所以當那狄兵,高揮單刀,唾沫星子噴到他靴尖之前,他便一劍割了那人頭顱。

血珠,如同櫻花般散開,噴在他面上。

隨後,他便聽到腦後破風聲響。

後腦“嘭”的一聲炸響,劇痛如潮擴散,人便撲向地面,聞着城牆上血腥氣味,見着方纔殺死狄兵,那死不瞑目。

他不知是誰襲擊他,卻知道自己當場昏迷,再醒來時,面孔已經罩上布袋。

呂伯邑之後想來,那狄兵雙眼,是否亦是對他無聲嘲笑。

可他沒有機會去問。

等他再次睜開雙眼,只能聞到布袋上,那令人作嘔氣息。

他不知是誰將他綁架,也無法好好思考,那劫匪似乎對他時刻關注,等他醒來時候,便給他強行灌入一碗苦汁。

苦汁入喉,如若火燒。

入腹之後,猶如冰雪融化,瞬間溢滿心胸。

那種暈迷感覺,讓他再次昏厥。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他成了一名縴夫。他將一根細繩系在身上,繩子那頭,卻牽着一艘巨輪。

一人拖行巨輪,緊靠細繩維繫。

很累。

他覺得很累,他想要停下,可雙腿就是不聽使喚,向前不斷跋涉。

心裡彷彿有個聲音,對他不斷傾訴,“大海就在前方,到了大海,你就能卸下重擔。”

他便爬呀,爬呀,爬呀。

一人拖行巨輪,唯有細繩一根。

不知歲月更迭,他突然被一道道亮光,晃花眼睛。

擡頭望去,那是海綿星點陽光。

呂伯邑開懷大笑。

再低頭時,纖繩仍在身上,大海已在腳邊。

他如釋重負,攤坐地上,欣賞海波遼闊。

可不等他休整,那海面突起巨浪,迎面打來。

冰冷海水,將他驚醒。

呂伯邑睜開雙眼,眼前站着一名大漢,手中捧着空蕩水桶。

水珠,順着呂伯邑鼻尖滴落,初秋時候,略有陰寒。

呂伯邑坐在椅上,他能感到雙手被束縛背後,再觀察四周,農舍陋牆,四周鋪滿乾草,角落裡還有些布袋,不知放了些什麼,他也不知自己被綁到了什麼地方。

此刻將他喚醒,那麼眼前大漢,就是始作俑者?

呂伯邑略微皺眉,昏沉沉腦中,算是漸漸清明。

這大漢,趁着戰亂,將他綁到此處,那麼定然不是狄軍。若不是狄軍,這大漢又想做什麼?

就在他思考時候,那大漢身後傳來,另一人聲響,“醒了?”

呂伯邑渾身一震。

大漢讓開身子,顯出身後那人,竟是揚獍!

他坐在另一凳上,手中端着茶杯,杯沿輕敲,“大王,畢竟年紀大了,對付這點迷藥,居然昏迷了這麼久,我纔不得不把您潑醒。畢竟您一直教導我,一寸光陰一寸金。”

呂伯邑張嘴欲言,卻只能發出沙啞嗚咽。

“別費勁了。”揚獍擡了擡手指,那大漢深鞠一躬,便出了房門,又將房門掩上。揚獍這才繼續說道:“喂您喝的迷藥裡,還放了毒藥,從今以後,恐怕您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呂伯邑張開嘴,呆了片刻。

揚獍便在一邊看着,眼中戲謔。

可是呂伯邑卻異常平靜,閉上嘴巴,便坐在那裡,靜靜看着揚獍。

揚獍似是有些失望,將茶杯放在一邊桌上,“和你說說近況,那天你被我綁走之後,城牆羣龍無首。你那大兒子,率衆出城迎敵,中計潰敗。你那二兒子,棄城而逃。呵,你看看你的好兒子們。”

他一邊說着,目光始終觀察呂伯邑臉色。

呂伯邑面上閃過一瞬失望,卻又擡起頭來,眼中滿是期望。

“哦,對了,還有呂烽呢。”揚獍冷冷一笑,“三面城破,他孤掌難鳴,雖然林火拼死突圍出城,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想想如今在皆是狄軍,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呂伯邑眼中掠過擔憂,卻又涌現疑惑。

“你感到奇怪。”揚獍嘴角微翹,“你想知道,我和狄國達成了什麼交易?”

呂伯邑擡起頭來。

揚獍長身而起,手沾茶水,在桌上畫出大圓,又那圓一劃爲二,“半座北境,拱手相送。”

呂伯邑眉頭驟然緊鎖,怒意用上眼眸。

揚獍哈哈大笑,“對!就是這表情!憤怒!我就是要讓你憤怒!”

呂伯邑不斷掙扎,似是要掙脫束縛,可那牛筋繩浸過水,只會越掙越緊,他如何得脫?

揚獍收起笑臉,面上無悲無喜,“這一切,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呂伯邑渾身一顫。

揚獍面上掛着詭異笑容,“你想讓我傾覆呂氏,我不正在做嗎?”他張開手臂,“看看現在的一切。我正在完成你交給我的使命。”

呂伯邑張口結舌。

“看來,你不明白。”揚獍搖了搖頭,“沒關係,時間還有不少,我和你慢慢說。”

他走到呂伯邑面前,居高臨下,“首先,我要謝謝呂烽。因爲所有機會,都是他送到我的面前。正是他殺了馬明之子。才讓我順利搭上馬明,坐擁半境兵馬。也正是他帶來那位姑娘,她叫孛兒只斤·赤娜。”

呂伯邑面如死灰。

揚獍眉眼打顫,“命運,便是如此精彩!你兩個兒子不成器,可最厲害的那個兒子,卻將所有機會,送到我的面前!”他握緊單拳,“這禮物,我怎能不收下?我安排狄軍入境,特地與他相遇,被他所擒。我爲他造勢,讓他成爲冀國英雄!然後……”

語音稍頓,揚獍發出一絲冷笑,“就在今天!我要將你三個兒子,統統打入谷底,將冀國的英雄推入深淵!而我,將會在大廈將傾之時,拯救冀國於水火之中!”

呂伯邑聞言,又是掙扎,喉中發出渾濁嘶吼。

“我明白,我明白的。”揚獍好整以暇,拍了拍呂伯邑肩膀,“難道我沒想過,這樣會死很多人?我想過這些結果,可我卻想問你,尊敬的冀王陛下!”

揚獍陡然抓緊呂伯邑肩膀,五指如鉤,彷彿要嵌入冀王肉中,“當年!你對我娘始亂終棄,害得我娘被迫害發瘋,你有沒有想過結果?你爲逼我,殺死瓊華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如今結果!?”

呂伯邑渾身顫抖。

揚獍額上青筋根根暴起,似乎雖是都會將呂伯邑撕成碎片,可片刻之後。他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緩緩收回手掌,頹然輕聲,“結果你都想過。可你還是那麼做了。所以,結局我都知道,我今日還是決定這般。”

他揚起嘴角,似是自嘲,“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們還真是血脈相承。”

呂伯邑仰起頭,眼中似有悔恨,他想要說些什麼,可此刻,他已經什麼都說不出口。

揚獍望着呂伯邑,看了許久,幽幽說出一句,“你或許是個好大王,當你絕不是個好丈夫,也做不了一個好父親。”

呂伯邑低下頭顱。

“時辰差不多了,他也該到了。”揚獍轉過身去,“你的兒子們,離深淵還差一些。我留你一命,因爲你還有些用處。”

揚獍邁開腳步,朝門扉走去。

大漢拉開木門,晨光灑入屋內,延至呂伯邑腳邊。

揚獍在門口頓了頓,“你放心,你想要冀國逐鹿天下,這個願望,我一定替你實現。”

呂伯邑沒有擡頭,彷彿瞬間蒼老。

揮一揮手。

大漢合上木門。

門扉輕闔,光影不見。

農舍之內,徒留這位叫做呂伯邑的老人,垂首沉默。

數裡之外,馬明在呂巍面前躬身進言,“啓稟大王子,斥候發現數裡外一座小村,據查探,應是狄軍藏糧之所!只要我們將其焚燬,必能一舉扭轉局勢。”

呂巍擡頭,大爲意動。

與此同時,呂烽方纔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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