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時光如箭,轉眼之間已過去幾月有餘。林中天夫婦傷勢已好,這日林中天照常來到後山弟子們練功的地方,來看弟子的武功進境和傷勢恢復的情況。令他欣喜的是,衆弟子大都在此用功練習,並沒有因爲這次的變故而心生懈怠。然而獨不見了大弟子衛揚和幾名傷勢較重的弟子。

這些在練功的弟子之中,用功最勤的依舊是趙通和莫傲。據女兒林雨詩所說,這些天中兩人每天都是早早的起來練功,最後一個回去。有時林雨詩問起原因時,莫傲就說,我沒有各位師兄的那般天賦,只有加倍刻苦,免得學藝不精,被人恥笑。

林中天見到兩人早已渾身大汗,心中欣喜,卻又皆懷愧疚。趙通被割了舌頭,按理說做師父的應該幫助其報仇,可這件事情這樣的結果,趙通的這個仇便是無望了。看到一個原來能說會道的弟子,便成了啞巴,心中實在不是滋味。將趙通叫到身邊,說道:“通兒,你遭此變故,爲師應該給你作主纔是。但是……唉!要怪就怪師父無能。苦了你了孩子。”

趙通跪倒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既有憤恨,又有感動。

林中天將他扶起,將他攬在懷中,說道:“我沒有兒子,一直便把你們忙成我自己的孩子一般,自己孩子遭了這樣的罪,難道我的心裡就會好受嗎?”

趙通哭的更厲害了。

過了許久,趙通的哭聲漸漸停止。林中天放開他。又將莫傲叫了過來,說道:“傲兒,你受內傷困擾已有多日。師父無能,今日纔想出辦法,我們姑且一試。”

莫傲大喜,連忙跪下向師父道謝。當下,師徒兩人來到一間靜室裡,盤膝坐下,林中天運起“六陽融雪功”將莫傲的內息穩住了一些,如此十日之後,莫傲的的內傷才徹底痊癒。痊癒之後,武功亦是頗有進境。尤其是輕功,那日他負氣狂奔,大大超越了自己的極限,這次傷好之後,輕功反而得到了更大的提高,在同門之中已經屬於前三。

林中天又指導了衆弟子一些武功要訣,這才離開。回到房中,見到柳窕說起了剛纔的事,又提到了衛揚,林中天有些生氣,說道:“太不像話啦,枉我們這麼的器重他,這小子居然這麼沒用。經此小事就如此一蹶不振,將來我如何敢把女兒嫁給他,等我們去見了列祖列宗,他如何能執掌雪山派。”

柳窕道:“事情不是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們不能感同身受。就如此怪罪於他,未免有些不公。待有時間我和他談談。”

林中天道:“有什麼不公了?不就是受了些挫折,遇見武功強他太多之人,想不開嗎?咱們學武之人,哪一個有成就的人不是在無數這樣的挫敗之中成長起來的?”

柳窕笑道:“你說的輕巧,他年紀尚輕。揚兒自小資質奇佳,武學一道一直頗爲順利。再加上他對自己要求太嚴,平日練功都不肯自己出一點點的差錯,這樣的人遇到事情原比別人更容易鑽牛角尖。”

林中天對妻子的話向來信服,想一想妻子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就對她道:“那就依你之言,好好勸導於他,若是依舊如此,我便不認他這個弟子。”

常言說的好,愛之深責之切。林中天對衛揚十分器重,因此對他要求極嚴。平日裡練功的時候,稍有差錯,便嚴厲斥責。如今,衛揚始終難以重拾信心,叫他如何不急?柳窕理解丈夫欲將衛揚培養成才的心,說道:“這件事情也着急不得。尋常凡夫,碌碌之人,也不會這樣。”

林中天笑道:“你莫不是說我是凡夫俗子了?”兩人說笑了幾句。

第二天,柳窕單獨來到衛揚的房中,衛揚一見師孃到來,便知其意,紅着臉說道:“師孃,是我不好,我讓你們失望了。”

柳窕笑道:“你且放心,我不是來責怪你的。只是咱們娘兩兒好久沒有好好聊聊了。你若是心中有我這個師孃,那咱們就敞開心扉地說說話,行嗎?”

衛揚也是自小沒了父母,被林中天夫婦收爲首徒已有二十餘年,在他心中,一直當柳窕爲親生母親一般。見師孃這般說,不禁哭了起來。

柳窕替他摸去眼淚,笑道:“那麼大了還哭鼻子,得虧沒有讓你的師弟師妹們看到。”

衛揚擦去眼淚,說道:“我讓師父師孃失望了。”

柳窕道:“師父師孃從小就對你寄予厚望,這你都是知道的。正因爲如此纔對你要求嚴格。如今你有了困惑,師孃可不能不管不問,把你的心情給師孃說說好嗎?”

衛揚大是感動,將事情一五一十地給柳窕說了。

柳窕聽罷,嘆了口氣,說道:“你的武功自小在門中無人可敵,數次下山所遇之人皆不如你。這次你遇到的高手,莫說是你,連師父師孃也與他相距甚遠。”

衛揚道:“這些日子以來,有時候,我在夢中也會夢到這些,醒來的時候或身是汗。每次一拿起兵器就會莫名其妙地痛苦,有時候真的是一點也不想練了。以前那個刻苦練功的我彷彿再也回不來了。我好害怕。害怕會一直這樣下去,我該如何是好啊?”

柳窕心道:沒有想到,他的情況這麼的嚴重,這倒有些棘手了。正要想個法子開導他,衛揚又道:“我現在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累贅,活在世上只會給別人添麻煩。”

柳窕心中一驚,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是在他還未出嫁的時候,父親給他說的。

父親與她談論詩詞文章的時候,嘆賈誼,李賀等青年才俊英年早逝的時候,說他們都是鬱鬱而終。父親說,世上有一種心病,叫鬱症。患上它的人輕則情緒低落,重則悲觀厭世。無藥可醫,唯有親友多加陪伴,善加開導,方可慢慢化解。看樣子衛揚是患上這種病症了。

正愁不知怎麼辦時,衛揚又道:“師孃,我有一個念頭卻不敢說。”

柳窕道:“什麼話連師孃都不可以說?”

衛揚道:“我想離開雪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