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大回來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他先去軍帳聽了各士將的報事,這纔回自己寢帳。他手裡拿着個大碗裝的一簇花。那是回程時路邊看到的。花兒開得正好,米分豔豔的顏色,小小一朵,卻長成一大簇,迎風搖曳,花枝舒展,走到近前,還能聞到淡淡香氣。
龍大不知道這花叫什麼名字,但讓他想起了安若晨——若不留心,容易錯過。但真正靠近,便會發現美好。
龍大將那一簇花連根帶土拔了,回身看到隨行將兵的古怪表情,索性命他們每人拔一束,帶回營去。
“將軍,這有何用?”一衛兵問。
“回去種到營門處。”
“做甚?”另一人又問。
“這等小事還用問?”龍大板着臉道。
不用問嗎?可是真的不懂啊。將兵們不問了,還擔心不夠用,差點將那山坡上所有花都拔了。一衆人每人都抱着一大簇花,策馬揚蹄回來,很是奪目。回營之後大家集中交花,統一種上。龍大抱着他那簇花鎮定開溜。沒有花瓶花盆,找個大碗裝上。處置完軍務,問了問安若晨今天的動靜,拿着花碗回帳。
到了帳前有些臊臉,在腦子裡琢磨一番說辭,這才掀帳門。
進去一看,白緊張了。安若晨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龍大放輕腳步,將花碗輕輕放在桌上。看了看安若晨,她沒有醒。枕着臂彎側着臉,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彎彎兩道陰影,秀氣的鼻子米分|嫩的脣,顯得娟秀嬌弱。
龍大知道她皺鼻子做鬼臉是什麼樣的,知道她彎起嘴角笑起來是什麼樣的,長得是嬌氣柔弱的樣子,但他知道她其實一點也不嬌氣。
龍大忍不住低頭輕輕吻她的額角。他還知道她抱起來是什麼感覺,知道她的脣軟軟的,知道她咬着脣的樣子很可愛,還知道她害羞的時候閉着眼睫毛會一顫一顫的。對了,他還知道她睡覺不老實,半夜會踹人,他控訴她的暴行,她還不相信,末了勉強琢磨出個理由,說自己大概不習慣跟旁人一起睡。
這是可以不習慣的事嗎?龍大再親親她額角。他也是剛練習與人同牀共枕,也沒踹她啊。好吧,幸好他沒這睡夢中推開人踹人的壞毛病,不然把她踹壞了可沒人賠他一個這般讓他歡喜的。
越看越是歡喜,居然還不醒。龍大看着安若晨的睡顏,忽然心裡一動,摘下兩朵花,輕輕別在她的髮際。挺好看的。再摘幾朵別上去。這般映得臉蛋兒更豔了。可惜另半邊頭壓着,龍大一邊琢磨一邊繼續往安若晨頭上插着花,不小心插多了,正想摘幾朵下來調整一下,安若晨忽地動了動。
龍大趕緊正經背過手去,輕咳了咳,安若晨睜開眼,看清眼前人,驚喜叫道:“將軍,你回來了。”
“對的。”龍大嚴肅狀,“聽說你晚飯吃得太少。”
安若晨揉揉眼睛,剛醒來聲音軟軟的:“我等將軍呢,萬一將軍回來沒用飯的,我再陪將軍吃點。”
龍大笑起來,捏捏她的臉,自家娘子的臉蛋真是好捏啊。“我用過飯了。你餓嗎?我讓他們再準備點。”
安若晨忙搖頭,軍營裡頭總擔心耽誤軍爺們的正事。“將軍,我有事與你商量。”安若晨拉龍大坐下。
“嗯。”龍大坐下了,他知道安若晨今日去見了盧正,他還想着如何委婉地批評她,既是她自己要提了,那就正好。
安若晨說的果然是去見過盧正的事。她將她與盧正說的話,盧正與她交代的事都說了。末了道:“將軍,你說已派蔣將軍回中蘭城主事了,那是不是已無大凶險,我可以回去嗎?那兒還有許多事要辦,我想回去。”
“都有何事要辦?”
“給田大哥處置後事,爲李長史正名,陸大娘的行蹤安危,還有接回四妹,再加上我二妹的毒,總得找找解藥。若是真有這藥,盧正既沒帶在身邊,那定是在中蘭城裡。還有盧正說的那個陸波,也得查查。”
“爲何非得你去查?”龍大再問。
安若晨張了張嘴,答不出來。
龍大又道:“若是從前我剛救下你時,問你這個問題,你大概能說出好幾大段的理由,如今你知道爲何你答不出了嗎?”
安若晨閉了嘴,因爲今非昔比,不是非她不可了。
“那時你是唯一與徐媒婆交過手的人,是人證,亦是目標,所以事情你來辦,自然比別人強。但如今你身份不一樣,便輪不到你查什麼陸波。”龍大耐心道:“我不是與你說過,我都有安排了嗎。”
“是。”安若晨應了,可心裡還是不放心。
龍大道:“當初我年少,是前鋒將時,初戰開路便是我去的。我領着人,與敵軍正面相對,拼殺出一條血路,以供後頭大軍入城。後來我當了主將將軍,便調令前鋒後衛,安排陣形戰略。再往後,我是大將軍,打得仗更少,也許就如現在這般似的,只是坐在帳中說話。也許是與我的將官們商議軍情,又也許是與敵軍將領談判交手。仗還是得打,但需要我親自動手時,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硬仗。”
龍大看着安若晨的眼睛,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安若晨點點頭。
“身份不一樣了,做的事也要不一樣。看似越來越閒,其實越來越難。因爲你做的決定得更多,而這些決定的影響更大。”龍大問安若晨:“你現在是將軍夫人,你知道將軍夫人需要做什麼嗎?”
安若晨不知道,她撇着眉頭看龍大,想着若是將軍說答案是“伺候將軍”,她反駁不得,但心裡會不舒服。龍大道:“將軍夫人是要與將軍一起同甘苦共患難的,還要幫着將軍一起解決問題。”
安若晨兩眼發光,崇拜地看着龍大。將軍你這麼會花言巧語,難怪威名遠播,簡直能寫一本《龍將軍新新傳》。
“這時候你該問與將軍一起解決何問題。”龍大溫柔提醒。
安若晨趕緊聽話問:“將軍,我們要一起解決何問題?”她覺得她知道啊,不就是抓住陸波,審出盧正,找出二妹的解藥,抓住師太,讓四妹回家,劫來錢裴,找到證據洗清太守的冤屈,揭穿錢世新和輝王的真面目,爲那些冤死的人們正名討回公道,終止戰爭,兩國恢復和平。看,她真的都知道,不過她是賢內助,這些等將軍再告訴她一遍好了。
龍大看安若晨表情就知道她腦子裡的主意多,於是他又問:“我剛纔說,大將軍都做什麼?”
“打硬仗,還有坐在帳子裡聊天。”安若晨迅速答。
龍大戳她額頭:“什麼聊天。決策千里。”
“好的,大將軍決策千里。”拍馬屁的口吻安若晨用得相當熟練。
“所以將軍夫人也必不是跑腿的。”龍大道。
安若晨垮臉。意思是她從前是個跑腿的?好吧,沒什麼不服氣的,她從前還真就是個跑腿的,管事呢,而且她現在還想繼續跑腿。安若晨明白將軍的意思了,但她沒本事決策千里,她覺得她跑腿挺合適呀。
“還有,我囑咐你的事,雖然不是全部如此,但一些特別重要的事,我那般囑咐,必是有重要原因的。比如說我讓你不要去見盧正,也與你簡單解釋過理由,你也答應了。但你今日違揹我的意思,私自去見了他。”
安若晨辯道:“那是因爲將軍今日不在,我心裡惦記着田大哥的蹤跡,他是生是死,屍首何處,總該要有人知道。將軍昨夜還說未從盧正那兒審出話來,我只是想去試探一下……”
“你破壞了我的權威。”
安若晨愣了愣,說不出話來。她想說可她好歹問出了些線索,但她不敢頂撞龍大。
“盧正從軍,聽的是軍令,服的是軍威。他是奸細,但這些訓練影響仍在。我命人將他綁在校場,施刑問話,也是爲了給衆兵士看看,叛軍者便是如此下場。盧正於昔日同袍面前受辱,比受刑更讓他煎熬。他撐這幾日,是條漢子,他未似別的細作那般有自我了斷的意思,便是他有自己的盤算,這些盤算,必須是向我屈從供出線索才能得到。包括他欲要挾你,欲與你討價還價,也得通過我。這就是談判,是籌碼。”
安若晨咬咬脣,她自作主張,讓盧正佔了先機,將軍失了籌碼。
“所以如今盧正得償所願,他一定很滿足高興。他能向你透露的陸波,自然也能向我透露,什麼線索可以給,什麼情報不能說,你當他心裡沒數?”
“我錯了。”安若晨很難過,問到線索的喜悅消失殆盡。盧正讓她轉告將軍以後只與她透露消息,想來也是這個打算。打破了將軍的權威,讓將軍在他那邊不好施展。這些的確是她不懂事造成的。
龍大看她表情,嘆道:“是我先前未教導過你,你不曉得,如今明白便好了。也不算大錯,這不你也問出了些東西,起碼我們知道盧正不是大蕭人,他得通過娶妻入籍混入軍中,那他也許就是南秦人。還有陸波這人,我讓蔣鬆和古文達分頭去查。”
龍大頓了頓,看安若晨仍是無精打采,哄她:“好了,這不是都說清楚了嗎?說不定過兩日便將陸波抓回來了,還有錢裴。我們能審出一大堆的線索來。”
“將軍。”安若晨道:“你一會去告訴盧正,你略施小計,他便什麼都說了,一切正如你所料。”
龍大失笑,這是要裝做安若晨是他故意派去的嗎?“這般氣死他了可怎麼好,我還要留活口呢。”
安若晨破涕爲笑:“將軍別逗我。”
她一笑,龍大便也歡喜起來,揉揉她的臉,還是喜歡她開心的模樣。
“將軍總沒正經,我有時也猜不到將軍說的真的假的。”
龍大板個臉:“這便是狡辯了不是。本將軍一向嚴肅,說話清楚明白。”
“我不懂軍中規矩,將軍多教導我些。將軍忙碌,也可讓衛兵攔着我點,什麼不能做的,教他們不許我做便是。”
“那怎麼行,我不囑咐他們那些,是因爲你也需要權威。你是我夫人,難不成還得被他們指來喝去這不許那不讓的?”
“可我不懂事,讓將軍丟臉了。”
“怎麼會。”龍大將安若晨摟進懷裡:“全軍上下誰不知道,本將軍的夫人貌美伶俐,智勇雙全,甚得本將軍喜愛。”
安若晨抿緊嘴忍住笑,覺得龍大將軍用這麼權威的腔調說這麼噁心的情話真的——太教人歡喜了。
“將軍。”安若晨看到了桌上那碗花。“爲什麼桌上有花?”好醜啊,誰會用海碗裝着花啊,而且好多花枝子都禿了。
龍大看看她的表情眼神,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回程時兵士們鬧着玩呢,挖了許多花說要種到營前,我就隨手從營前拔了些拿回來給你瞧瞧。”
安若晨笑起來,大家還喜歡種花啊。“挺好看的。”她安慰將軍。
龍大點點頭:“嗯,明日便還給他們,讓他們再種回去好了。對了,既是說到正事,我得與你仔細說說。”
安若晨從他懷裡坐直了,話題又跳到正事了啊,那她仔細聽。
龍大嚴肅道:“方纔我說了,決策千里纔是關鍵。”
安若晨點頭,她不是跑腿的,她記住了。要跑就跑關鍵的腿。
“所以我們要看計劃的實施情況來及時判斷和處置。如果計劃順利的話,南秦皇帝會來這裡,樑大人也會來。若計劃不順利,南秦皇帝來不了,樑大人也會來。”
“樑大人是重點?”安若晨問。
龍大點點頭,壓低聲音道:“南秦皇帝若來不了,會麻煩一些。因爲輝王勝了一半,他登上南秦皇位,事情會更棘手些。但我們也還有機會。”
“我們要幫南秦皇帝奪回皇位嗎?”
“自然不是,南秦皇帝若來不了,表示他已經死了。”
安若晨一驚。
“別國的事,別國的皇帝,與我們無關。但輝王□□,是有同夥的。他拿到了皇位,他的同夥拿到什麼?這個就與我們有關了。這也不是我們邊境這頭就能解決的。錢世新不過是個棋子,別說一個縣令,就是一個太守,難道還能翻出天去?最大的危機,在京城。”
京城?那真是一個很遠的地方啊。安若晨仔細聽着龍大分析形勢及他的安排,終於明白什麼是決策千里。
安若晨正抓緊機會提問,卻聽得帳外有衛兵報:“將軍,有信鴿到。”
安若晨忙跳起來,用拍馬屁的速度奔到帳邊,爲|人|妻子恭敬謙卑的態度爲龍大掀開了帳門,清脆的嗓音報:“將軍,衛兵來了。”
龍大攔阻不及,只得看着安若晨殷勤開門,與門外衛兵打了個照面。
衛兵見着安若晨,手中捧着的小小信筒“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一臉驚悚,目瞪口呆。
安若晨不明所以,只下意識地低頭看那信筒,隨着這一低頭,一朵小花飄落了下來,落在了那信筒旁邊。安若晨愣愣地看着那花,摸了摸自己的頭,摸到半邊腦袋的花。
一抓就是一把。
安若晨盯着手上的花,狐疑地看着將軍。龍大一臉無辜,門外的衛兵更無辜。
安若晨再摸一把頭上的花,明白過來了。她嘆了一口氣,轉身對那受驚嚇的衛兵道:“我正哄將軍開心呢,辛苦你了,是這信嗎?”
那衛兵點點頭。
安若晨也不指望他有什麼正常反應了,她自己蹲下來將信撿起,和藹地問衛兵:“還有別的事嗎?”
衛兵愣愣搖搖頭。
安若晨端莊微笑:“多謝,辛苦了。信我拿去給將軍。”
衛兵再愣愣的點頭。
安若晨繼續微笑。大將軍的權威啊,她維護得好辛苦。
帳門關上,安若晨轉身看着龍大。
龍大攤了攤手,表情特別的無辜,道:“既然是緊急軍報,快讓我看看。”
能不給嗎?安若晨板着臉將信塞到龍大手裡。龍大打開,信上只有一橫。安若晨不理他,轉身去找鏡子。一邊找一邊瞪幾眼那碗醜醜的花,難怪一堆禿掉的花枝子,難怪啊!
安若晨對着鏡子哭笑不得,真想把將軍大人按腿上揍一頓啊。將花都摘乾淨了,回身看到龍大的微笑。
安若晨回他一個假笑,將軍你還好意思笑呢。
龍大幹脆大笑起來,過來將安若晨摟懷裡。“夫人。”龍大問她:“我可曾誇讚過你的美貌?”
安若晨沒好氣。
龍大附在她耳邊道:“夫人,南秦皇帝救下了。他們正往這邊趕。”
就是說將軍的計劃成功了?安若晨大喜。站直了,脣上被龍大一啄,他道:“我去安排安排,得有人去接應。”
龍大眉飛色舞往外走,走一半摘了一支花轉回來,給安若晨戴鬢角上,“只戴一支挺好看的,真的。”說完火速跑了。
安若晨瞪他的背影,再看不到,這才轉到鏡子前,將花調整了一下位置:“這樣纔好看,笨蛋。”
曹一涵喘着粗氣,扶着德昭帝拼命跑:“皇上,加把勁,過了這座山就好了。”
德昭帝腳下一軟,差點拖着曹一涵一起摔到地上。他咬着牙撐起來,話也說不出來,只得跟着曹一涵跑。
旁邊忽地竄出一人,正是謝剛,他低聲喝道:“莫喚他皇上,叫順子。”
曹一涵不敢反駁,但也不敢叫順子。順子是德昭帝的貼身太監,先頭是與他們一起跑的,但半路中箭身亡,他們爲掩人耳目,匆忙讓秦德昭與順子的衣服互換,然後將順子的屍體推入了江中。
之後果然聽得有人大叫德昭帝中箭,還有人嚷着快撈屍好回去交代,更多人的人喊着繼續追,莫留活口。
曹一涵聽從謝剛指示,拉着皇上朝着這山頭跑。謝剛他們人不多,才八個而已,這一混戰,還不知能剩下多少。如今見得謝剛冒了出來,曹一涵心裡稍稍安定,起碼謝大人還在,若只剩下他一人,他可沒把握能平安將皇上帶出去。如今哪些是輝王的人,哪些是忠心皇上的,他也分不清了。
德昭帝更是分不清,爲什麼自己的兵將要殺他,而大蕭的兵將卻要將他。
黑夜迅速將這山林包裹,月光也看不清。德昭帝覺得臉上溼溼的,不知是淚還是血。一切都這麼的突然,完全措手不及。
昨日夜裡他才接見了東凌的使節團,那一隊兵將帶着東凌國君的旨意,說前來相迎,以示敬意,並表示東凌傾盡兵力,將與南秦並肩抗蕭,決不後退。
德昭帝深受感動,當即賞賜寶劍、玉石,以示同盟謝意。宴罷,他回得房來,卻見到曹一涵。他吃驚意外,以爲曹一涵早已隨霍銘善一同去了。
曹一涵拿出霍銘善親筆信函,言說一切都是輝王陰謀。御駕親征,也是中了輝王的詭計。曹一函說自己歷盡波折才見到皇上,四處都是輝王耳目,不可掉以輕心。
德昭帝看罷信,陷入深思。霍銘善的死訊帶來的痛心早已過去,如今只得細琢磨他生前的教導。輝王欲奪位,恐名不正言不順,又落入五年前衆臣討伐的境地,於是將他誘出皇宮,在外動手?給他個死於沙場的美名?他既戰死,他的皇兒年幼,皇權自然就落在了皇叔的手裡。
“可我如今走到這裡,如何回頭?”德昭帝問曹一涵,“前線六千將士落入大蕭手中,我棄他們於不顧,如何回頭?”
“皇上。”曹一涵將謝剛的交代說了:“皇上可下令大軍繼續前進,讓人喬裝成皇上繼續隨軍同行。而皇上隨我們另一路悄悄去石靈崖。龍騰將軍希望能面見皇上。”
德昭帝喝住他:“我們?你們是哪些人?”
曹一涵猶豫,但還是直說,是大蕭龍騰大將軍派了人,願意護送皇上去石靈崖。德昭帝頓時大怒。他堂堂南秦皇帝,竟要與敵*將勾結,私自離軍嗎?這傳出去,不必輝王派人殺他,軍、民、臣都得討伐於他。德昭帝當即喝道,他身邊三萬大軍,那龍騰若要相見,便石靈崖陣前見。
“看在霍先生的面子上,我不殺你。但你也莫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德昭帝將曹一涵趕了出去。之後召來左右太監和衛兵相問,竟無人發現曹一涵是如何混進來的。
德昭帝拿着霍銘善的信,近天亮時才沉沉睡去。第二日近午時,衆人從前一|夜的宿醉中醒來,欲召集隊伍繼續出發,這才發現德昭帝的衛兵隊全死了。德昭帝頓時想起了悄悄潛進來的曹一涵,但率隊一路護他的任重山將軍卻與東凌的使團吵了起來,他質疑昨夜看到東凌使團的人鬼鬼祟祟偷換了酒。東凌使團自然不認,反問南秦這是何意。幾番爭吵,任重山拔劍相向,一邊大喊保護皇上,一邊砍殺了東凌使節團的兵將。
任重山的部下朝着德昭帝圍了過來,德昭帝這才突然明白了曹一涵所說的意思。輝王確是想置他於死地,可人家沒說到了邊境沙場上再趁亂殺他啊。
居然現在就是時候!居然是他自己南秦的兵將!
德昭帝大喝讓那些人退下,可顯然他們更聽任重山的。德昭帝身邊還有些忠心衛兵與公公們,但又哪裡是對手。這時候曹一涵再次出現,帶着敵國的兵將。
“皇上。”曹一涵的呼喚讓德昭帝驚醒,又或者是被冷醒的。他居然在山地裡睡着了?
“莫喚皇上。”謝剛又冒了出來。丟過來兩身衣服。德昭帝還在發愣,曹一涵快手快腳幫他換衣。“皇,公子,我們得快些。若他們撈着了屍體,就知道不是你了。”
“我們去哪兒?”德昭帝終於開口,他發現自己聲音沙啞。
“石靈崖,見龍將軍。”謝剛答。
“怎麼去?”
“找到馬兒以前用走的。”謝剛答。他們的馬兒逃亡時死的死跑的跑,還是兩條腿最靠譜。
德昭帝又累又餓又渴,石靈崖啊,那麼遠,後頭又有追兵。用走的,回答得真好。
“皇上。”曹一涵喚道。
“不要叫皇上。”謝剛再喝。“再改不了我就揍你了。”
曹一涵抿抿嘴:“黃公子,霍先生信得過龍將軍,我們也相信他吧。”
謝剛看着四周,一個手下冒了出來,跟他打個手勢。謝剛把曹一涵他們換下的衣服埋好,對他們道:“走。”
曹一涵精疲力盡,但仍強打精神架起德昭帝,一腳深一腳淺跟着謝剛,奔向前路。左右後路,躥出來三人,護着他們三個方向,也一起朝着石靈崖的方向進發。
“皇上,加把勁。哎呦,別打我。”曹一涵委屈得。
過了好一會。“皇上,再不遠定就能休息了。哎呦。”曹一涵腦袋又被謝剛拍了。
再過好一會。“皇上……公……哎呦,又打。不是已經改口了嘛。”曹一涵累得想死,委屈得乾脆大哭起來,“皇上他打我,皇上他找我,嗚嗚……”一邊哭一邊拖着德昭帝跑。
德昭帝一臉菜色,要不是沒力氣說話,真想求謝剛把曹一涵打到不哭爲止,真的太吵了,讓人振作不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