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殺沒有成爲大家關注的焦點之前,在以前大家對自殺還比較陌生的時候,大家對自殺干預熱線也是陌生的,少有人問津,也沒什麼人知道,但是現在自殺以某種文化的形式在網絡和社會上極速生長着,這種趨勢恐怕是難以避免的,不僅僅繞海如此,根據聯合國衛生組織的統計和預測,目前和未來很多年都是自殺高發期。
也正因爲自殺被大家熟知了,自殺熱線反倒是能宣傳起來,能被大家廣泛瞭解,有時候我真的是不知道我們在普及預防自殺的時候是不是也宣傳了自殺,原本不會想到的人因爲學習了預防自殺而學習了自殺。”
這樣的困擾沐春知道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爲任何文化都有這樣的矛盾存在,好比預防犯罪的同時有些人也會想到去實踐犯罪。
“可是不做就是坐以待斃,因爲預防自殺帶來的自殺數量遠不如其他各種原因造成的自殺來的多,比如抑鬱高發、人際關係不良、失戀、失業、單純的感受到巨大壓力、精神病性的自殺行爲等等,都是引起自殺的因素,我們沒有不作爲的藉口啊。”楚曉峰語重心長地說道。
“是的,我明白。”沐春道。
從楚曉峰家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三十分,路上行人寥寥,因爲太冷的緣故大家都不願意在室外晃盪,但是當天的夜色卻是異常晴朗,看不出最近的繞海還處在霧霾重重的季節。
沐春穿過馬路,走進一家商場。
一陣暖氣撲面而來融合着各種天然和非天然材料製成的香味。
————————————————
楚教授家樓下的這個商場開業已經有五六年了,經由舊商場改造而成也就是俗稱的重新開業。
商場裡的人比路上多了很多倍,進門的地方就有一家賣精油的店,精油肥皂、精油香氛,各種產品擺放的錯落有致,看起來很有檔次。
沐春在門口停留了一會,一位穿着牛油果色連衣裙,皮膚和白煮蛋一樣白的女孩朝沐春走了過去。
“您好,我來給您介紹下我們的產品吧。我們是提供自制香料的香品店,在亞洲只有兩家哦,一家在吉隆坡,另一家就在繞海了。”
女孩說着,擡起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手上出現了一個銀色盒子,盒子很精緻,透露着中世紀的復古氣息。
沒等沐春開口,女孩打開了盒子,從中取出一支很細很小的玻璃管子。
沐春目測這跟管子的直徑不足三毫米,高度在四釐米左右,頂端有一個原木小塞子。
“這是?”沐春問道。
“是香水,你可以聞聞是不是喜歡,我猜你會比較喜歡這個味道。”女孩笑的很燦爛,側着頭期待地看着沐春。
“還,我聞聞。”
沐春接過香水,打開木塞,聞了一聞。
隨後,沐春的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味道雖然和許丹身上的味道不完全一樣,但是,兩者可能含有一個共同的成份。
“是不是很舒服?這款香水有靜心凝神的作用。很多療愈師都推薦我們家的香水,對療愈心靈很有幫助哦。”女孩繼續溫和地說。
療愈師?好像最近這個詞有點火,不知道哪裡聽到過。
沐春在心裡稍稍記了一筆,拿着香水朝店裡走去。
女孩也沒有說話,只是保持着幾步遠的距離跟着沐春。
沐春隨意看了幾瓶成品香水之後他的目光被一個實驗室一樣的操作檯吸引了。
“這個是?”沐春轉身問道。
“哈,這個是香水製作設備,我們會教會客戶如何製作自己想要的香水,並且我們這套設備可以幫助顧客精準的控制前調、中調和後調的比例,保證香味的穩定性。”女孩的表述十分專業,聲音則是玫瑰花一般的甜美。
沐春花了半小時看女孩教學了一遍如何自己製作香水,尤其是自己製作載體油的部分沐春特別注意學習了一下,女孩說道她認識一位非常受歡迎的療愈師會將玫瑰花瓣放進初榨橄欖油裡,用溫火慢煮,然後混入維生素E油,讓油穩定下來,當然她是不喜歡橄欖油的清香味,很多客人也不一定會喜歡橄欖油的味道,所以她一般會推薦客人選擇杏仁油和葡萄籽油來作爲載體油。
這個過程看上去有些繁瑣,涉及很多多工序,還要經過1-2星期的冷藏,冷藏之後還要將花瓣、藥草和葉子等進行過濾。
但是自己做出來的香水的確是比較特別,沐春猜想估計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吧。
“請問,如何分辨出香水是自制的還是購買的成品香水?”沐春問。
女孩搖搖頭看起來有些爲難,“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啊,一般來說大部分人都是使用成品香水,也就是按照固定前調、中調和後調比例調製後添加了防腐劑穩定和保持香水使用壽命。要區分的話可能可以從香水的保質期來考慮吧,有些人不需要香水保存時間很長,會加入很少量的防腐產品甚至不添加。”
女孩盡力回答沐春的問題,回答之後,還拿了一個圓形的小罐子放到沐春面前,“還有這種,有些人不喜歡液體香水,我們這裡也提供固體香水製作,用融化的蜂蠟代替水,將融化的蜂蠟加到香水裡,然後將溫熱的混合液倒入容器,讓它們凝固,你看,成品就向潤脣膏一樣。”
“請問,有沒有辦法分辨出一款香水的成分,或者說從香味推斷成分的可靠性有多少?”沐春問。
“要看了,國際上著名的調香師可能很快就能準確分辨出香水的成分,因爲一般來說製作一款香水建議選用三到四種主要香調,調配香水的步驟一般都是先加後調,然後是中調,最後再加前調。理想的比例是30%前調、50%中調和20%後調。
一個很熟悉香調的調香師自然是有能力分辨香水成分的。
除此之外,還有時間的影響因素。”
“時間?”沐春問。
“嗯,時間。香水是由不同的香調混合而成的,將它噴到皮膚上時,香水會按照一定的順序散發香味。
首先人們聞到的是前調,這也是香水中最容易消失的部分,通常在10到15分鐘內就聞不到了。
接下來就是中調,中調在前調消失後才散發出來,它們是香水的主要成分,決定了香水的類別......比如東方調、木質調、清香調或者花香調。
最後就是後調了,後調突顯並整合中調,也就是香水的主題香味。它是香水的基礎味道,能讓皮膚上的香氣持續長達4到5小時。”
4-5小時?
不對,許丹身上的氣味消失的很快,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使用的,如果是來到身心科之前才使用的,那麼她的香水消失非常快......
“先生,還有什麼需要我給您介紹的嗎?”
女孩眨着眼睛看了看沐春。
沐春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走到成品香水櫃臺前,挑了一款名爲【梅與暮雪】的香水,取其諧音,沐春想到了沐笑。
香水是裝在一個長方形的玻璃瓶內,翻着悠悠的粉色。
店員介紹說,這款香水很適合獨立的女性,沐春想哭又想笑,最後付了180元后捧着香水鑽進了地鐵。
回到家衝了個熱水澡,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九點三十分,夜深人靜,沐春倒了杯熱水,將香水放在書桌上,打開筆記開始書寫今天的章節。
他想要最先完成的一本書書名暫定爲:《身心科醫生知道的事》。
這本書以通俗易懂的語言向10歲到100歲的人介紹身心科醫生是什麼,爲什麼會有這樣的醫生,他的日常工作包括哪一些,什麼樣的人可以去找身心科醫生,在哪裡可以找到身心科醫生。
這本書的篇幅不會太長,看起來更像一本簡易的科普手冊,沐春希望能在兩到三個月的時間內完成這本兩百頁左右的小書,讓更多人對身心科有一個基本的認識。
——————————————
一直以來沐春都習慣用鋼筆書寫,隨後再輸入電腦中,這樣的好處是,一來不會有徹底丟失稿件的風險,二來手寫輸入和鍵盤輸入,大腦在思考上會略微有所不同,沐春希望自己能用兩種不同的方式完成書寫,這樣能夠更好的避免遺漏和錯誤。
書寫到大約第三頁的時候,沐春的粉色兒童手機響了起來。
這個手機號碼應該是隻有丁家俊知道,沒想到放在抽屜中兩週沒有動,這臺手機竟然還有80%的電量。
真是超長待機沒誰了。
沐春有些緊張,看了看時間已將近十一點,這個時候丁家俊突然打響這個電話,沐春開始擔心丁家俊是不是又遇到了什麼問題。
比如,是不是突然懷念自己的女友而陷入抑鬱,或者又突然想不開準備自殺。
沐春按下接聽鍵,先開口道:“阿俊,我在。”
“你在就好,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丁家俊的聲音有些乾澀。
沐春站了起來,在書桌旁走了幾步,儘可能保持冷靜。
“我正在寫東西,是龔海那邊有什麼事嗎?”沐春問道。
丁家俊告訴沐春,不是龔海有事,而是他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開始還只是以爲是慕名而來的客戶,但是越想越不對勁於是就給沐春打了電話。
會用到這個粉色手機的號碼,恐怕也是因爲被一種陰霾的情緒影響了,當然這是沐春聽了丁家俊所說之事以後的一種猜測。
丁家俊在電話另一頭說了足足十分鐘,說是一個男子突然在焚燒室門口等他,那個男子有一張蒼白乾瘦的臉,穿一身黑色,看上去就像是死了親人或者最好的朋友。
按照丁家俊的說法,這個男人看上去不像是個人類,他似乎失去了人類該有的樣子。
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褲子,從外套到裡面的毛衣和襯衫全都是黑色的,他還戴了一頂不太合時宜的黑色禮帽,帽子很高,完全不是現在的流行。
似乎他知道丁家俊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焚燒室門口,也知道焚燒室後面的幾個人中哪一個是丁家俊。
畫家補充道,他並不是所謂的粉絲,在見面之前他只是聽聞有一位手繪遺像的來化妝師有時間的話會在焚燒室門口等候。
至於等候什麼沐春沒有問,丁家俊也沒有說明。
沐春問丁家俊,男人找他是爲了什麼事,是畫遺像嗎?丁家俊說是的,畫他自己的遺像。
“他確信無疑他已經死了。”丁家俊顫抖地說。
沐春想到,幾個月前,丁家俊自己也曾說過類似的話,當時他也認定他已經死了。
只不過當時的丁家俊一身死氣之中帶着很痛很痛的悲傷,那種悲傷反倒是增加了他爲人的氣息。
可是根據丁家俊所說,這個人的身上真的很冷,他的眼睛像是兩個黑色的洞,就連丁家俊看了都覺得害怕。
“我看很多顏色都會比正常人看到的更鮮豔一些,這一點我早就接受了,並且覺得它給我帶來了更多的生活經驗,也讓我在藝術上似乎能感受到之前無法感受到的東西,我並不在意自己和常人有這樣一點點不同,當然能像現在這樣安靜的生活也是因爲沐春醫生的幫助。”丁家俊說着說着又聯想到了他自己。
接着他告訴沐春,這個男人不一樣,丁家俊看到的這個男人比正常的顏色都更灰,更沒有飽和度,他就像一張站立行走的黑白照片。
丁家俊的原話是,“要不是他還用用兩條腿在交替走路,我會相信那些故事裡所說的,關於人死以後會看見黑色的影子和白色的影子在遠處飄蕩,他們是來節奏過世之人的。
很多人都說過看到過類似文學作品中的形象並且相信他們看到的不是人類的影子造成的幻象,因爲人類不是飄着走路的。”
沐春問丁家俊,那個人還說了些什麼,丁家俊說,他只說多少錢都沒有關係,請幫我畫一張遺像。
“是這樣啊。”沐春端着電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