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這次是說走就走了啊。”
沐春百無聊賴地半躺在椅子上，能坐着絕不站着的沐春爲什麼一點不會發胖？
這個問題楚思思從來也沒想明白過。
他就像一個坐在哪就再也不想動的人，還一點一滴地把單調陳舊的門診室變得越來越舒適。
主要是供他享用。
咖啡機，冰箱，跑步機，練功用的地板。
現在他又對着手機抱怨，要是能有一套比較好的音響設備就好了。
沒法去全世界看看，至少能聽聽美妙的音樂。
這兩者有什麼關係？
反正錢都是楚思思的媽媽張枚負責，沐春有些愈發肆無忌憚地想買東西。
“總是想買東西不是病嗎？”楚思思踩着新買的白色尖頭小皮鞋問道。
沐春看了看她白大褂下面的鞋子，擡頭眯着眼，“這鞋子適合藍色護士裝。換一套吧。”
有病。
楚思思在病人那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沒有病人啊，不是跟劉田田說了嘛，多帶點病人上來。”
沐春抱怨着，墨水筆在手中轉來轉去。
“流雲老師真的去土耳其了？”
“是啊，能換個環境很多病都能大大改善，有錢真好啊。”
“也有很多事情不是有錢就能治好的。”
“看病都是要錢的，有錢人家小姐說話不腰疼。”
“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思思心裡委屈，沐春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今天週五？”
無聊的沐春突然坐直了身體，嚴肅起來。
“是啊，週五。”
“不對啊，總覺得今天應該有病人啊。想不起來了，最近有約過什麼病人週五來複診嗎？”
楚思思搖搖頭。
沐春搖晃着腦袋，嘴裡連連嘆氣。
“記性真不好，應該是有病人的吧，難道週五什麼病人都沒有，和你大眼瞪大眼瞪一天？”
“是大眼瞪小眼。”
楚思思無可奈何地糾正道。
“你們女生會戴那種隱形眼鏡對不對，看上去眼睛大大的，亮亮的。”
“你是說美瞳？”
“就是那種東西。”沐春撐着桌子，腦袋伸到楚思思面前，對着楚思思的眼睛研究起來。
楚思思嚇得往後退，沐春剛想抱怨，忽然門口響起劉田田的喊聲，沐春雙手沒撐住，摔在桌子上，還碰翻了咖啡杯。
“幹什麼呀，劉田田護士。”
沐春沒好氣地問。
“有人吵到方醫生那裡，說是給她的孩子胡亂治療，正在找方醫生吵架呢，說是不給個說法就要投訴方醫生了。”
劉田田氣喘吁吁地一口氣說了一堆。
沐春卻道：“哦，方醫生也會出錯？真是笑話。”
劉田田又道：“什麼跟什麼啊，要是方醫生一個人的事我用得着跑到五樓來嘛，還不是上次楚思思從我這要去的那個病人。”
劉田田口中的這位病人就是小林。
沐春走到三樓時已經聽到二樓尖銳的叫喊聲。
社區醫院本來就不大，這麼一喊，幾乎大部分病人都聽到了。
方明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倚靠在牆上不說話。
自稱小林母親的女人名叫林美玲，長得圓臉，圓身，圓腿。
既沒有美也缺乏玲瓏感。
白白浪費了這麼個好名字。
門診室的門半開着，看這樣子是有人故意不讓關門。
小林站在門后角落裡，書包抱在身前，嚇得不敢說話。
黑黑的長髮披散在臉龐，可能因爲血糖偏低，脣色暗淡，臉上微微出汗，髮絲緊貼着薄薄的皮膚，看起來像做錯事在全班面前被班主任訓誡的學生。
書包牢牢抱在懷中，生怕會有人從她手中搶去一樣。
“誰允許你們這樣對病人的？病到底你們醫生是做什麼的？”
“小林昏倒在醫院門口，我們把她接進來，最後給她補充葡萄糖，有什麼問題嗎？她因爲低血糖昏倒，我們救助她，我們哪裡錯了？”
“你這個護士怎麼說話的，你們這種崗位不是規定了要禮貌對待病人嗎？什麼時候可以這樣和病人說話了。”
“你這樣簡直是不可理喻好不好？”
劉田田心裡氣不過，她也不是吃素的，本來就仗着家裡有權有勢在醫院混個閒職，從來也沒想過升職做什麼護士長或者從事醫院行政工作。
劉田田又是那種有什麼說什麼，看不下去絕對不會放在心裡不發一言之人，對林美玲這樣胡鬧的病人，醫院的醫生和護士也不是頭一回遇到。
有一次一個病人明明應該第二天上午來換藥，偏偏拖到醫院快結束一天工作的時候纔來，護士很盡職盡責地爲他單獨換藥，所有過程全無夠懶，打開包紮的紗布時，卻發現之前的傷口已經完全起了炎症，已經不是換藥就能解決的問題。
病人卻把這個責任推卸給護士，說什麼前一天的護士根本就沒有告知第二天早上一定要來醫院換藥。
這分明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劉田田和病人據理力爭，結果病人第二天竟然惡人先告狀吵到行政辦公室中，說護士急於下班，態度惡劣。
當時整個醫院都在提倡照顧病人感受，急病人所急之類的服務理念，病人還以此爲要挾，要求護士道歉，並且醫院應當免去治療費和藥品費，並且要求護士當面道歉之類的。
劉田田不僅沒有收到威脅就失去方寸，明明沒有做錯的事，別說要她承認了，就算是要她說她有那麼一點點態度不好，她都做不到。
現在這個林美玲根本連個理由都說不出來，說什麼小林不能吃糖，爲什麼給她喝橙汁之類的。
“所以是糖尿病引起的低糖血癥，當時急救情況下提高血糖並沒有錯。”
方明只做了一句解釋，之後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劉田田又補充道：“要不是我們救她進來，她都不知道會怎麼樣呢。那天早上醫院都還沒有開門。”
“那麼我請問你們醫院有什麼權利鼓勵我們家孩子參加舞蹈排練，還說什麼舞蹈訓練對糖尿病有好處。這樣的話，也是你們醫生的職責所在嗎？”
這個問題方明一頭霧水，冷漠而嚴厲地看着劉田田。
劉田田沒有辦法，只能偷偷跑到五樓，把沐春給叫了下來。